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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8章寧欺白須公,莫欺少年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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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遠征、謝小容、沈安國三個人當天就住進了新安賓館,組成了一個創作班子。根據省委和市委領導的指示精神,開始寫作學習貫徹偉人南巡講話精神的系列評論員文章。此刻,距離1992年的春節沒有幾天了,而省委和市委要求在春節前就要先完成兩篇,所以還是比較緊的。

  新安賓館。

  彭遠征住201房間,謝小容住202房間,沈安國住203房間.三個人在一起開了個短會商量了一下,決定根據領導的意思擬定了三個觀點,然后分頭行動動筆。

  要真論起文筆,其實謝小容和沈安國也非常老道。只是彭遠征作為重生者占據了天然的信息優勢,在一些核心觀點上,其視野之開闊,對政治和全國格局的把握和分寸感,令謝小容和沈安國嘆為觀止。

  本來謝小容和沈安國還不把彭遠征放在眼里,認為一個剛走出大學校門的年輕人,寫起材料來可能比得上他們這些機關上工作多年打磨多年的老油條。但事實證明,兩人是心服口服。

  1月28日,第一篇評論文章經過了市委和省委領導的審核把關,宣告問世。旋即,《改革開放,大國崛起的必由路徑》的署名評論,在省委機關報《江北日報》和新安市委機關報《新安日報》上同步刊發,由此拉開了江北省和新安市宣講偉人南巡講話精神的序幕。

  文章發表后,在國內外引起很大反響。不久,中、央和全國各地方報紙,以偉人南巡講話為中心,紛紛發表的言論。華夏新聞社向全國轉發了《華夏青年報》的長篇通訊《東方風來滿眼春》,栩栩如生地傳播了偉人視察南方各大城市的活動和談話內容。至此,輿論態勢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一個加快改革開放的生氣蓬勃的輿論環境,很快在華夏大地蔚然形成。

  而“彭遠征”作為標志性的人物,也因此載入了華夏新聞史的教科書。后來凡是學習新聞與傳播專業的大學生和所有新聞行業從業者,都會熟記這個名字,讀懂隱喻在這個名字背后的關于一個大國在復興之路上的沉思與迷惘。

  1月31日,新安市委常委會作出重要決定,為彭遠征榮記個人一等功,為謝小容和沈安國榮記個人二等功。當天,新安市委宣傳部下發文件正式任命彭遠征為宣傳部新聞科科長(破格提拔),市委辦公廳下文任命彭遠征為新安市新聞辦副主任(正科級)。

  至此,新安市第一次機關干部競崗宣告結束,而彭遠征也成為新安市委機關最年輕的正科級干部。同時也是在全國具有相當知名度,在省市宣傳系統掛了號的筆桿子。

  身兼宣傳部新聞科和市委辦二級單位新聞辦的雙重職務,這意味著從今往后,在新安市凡是涉及新安市的對外宣傳和新聞管理事務,基本上都有彭遠征的主導和參與。

  2月3日是除夕。2月2日,彭遠征收拾了一下,準備去京城過春節,與母親和家人團聚。

  春運擁堵車票難買,馮伯林專門派的司機開著一輛軍用越野車趕來新安市接彭遠征進京。一點多鐘,彭遠征背著包站在機械廠生活區門口等車,正好遇見曹大鵬夫妻父女三人從外邊采購年貨。

  曹穎的母親劉芳大老遠就看見了彭遠征,便扯了扯女兒的胳膊。但曹穎臉色黯然地奮力甩開母親的胳膊,提著小跑了進去。見到曹穎,彭遠征正要跟她打個招呼,可曹穎卻匆匆擦肩而過,不由暗暗輕嘆一聲。

  到了現在這個份上,兩人已經很難相見,而見了也是無言以對,更談不上相處了。

  劉芳夫妻的臉色驟然變得很難看。

  最近一段,彭遠征聲名鵲起,已經是名聲在外眾人艷羨的青年俊彥、官場新星。而在背后,還不又隱藏著何等驚人的背景。為此,曹大鵬夫妻后悔不迭。他們的勢利和短視,讓女兒過了一個理想的對象和人生歸宿,以至于女兒終日郁郁寡歡難得露出一絲笑容。

  夫妻兩個低著頭走了。

  彭遠征淡然的目光從兩人身上掃過,又回收了。時至今日,他與曹家之間的種種不愉快,以及對曹大鵬夫妻的各種厭惡,早已成為過眼云煙。的,就永遠了。

  一輛軍用越野車飛馳而至,彭遠征打開車門上了車,車又飛馳而去。

  曹大鵬回頭來望著彭遠征上車離開的背影,眉眼間閃動著一絲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復雜。此時此刻,他突然想起了一句南方的俗語,“寧欺白須公,莫欺少年窮,終須有日龍穿鳳,唔信一世褲穿窿。”

  “哎……”曹大鵬嘆了口氣,提著年貨緩步進了生活區。

  回到家里,劉芳扔下手里的,就沖曹大鵬發起了火,“都怪你老曹,當初一個勁的咋呼門當戶對,結果樣?人家現在飛黃騰達了,讓咱們女兒白白過了一門好親事”

  “你說你也真是的,當初孟霖也好歹是老鄰居、老職工了,你為啥一點面子也不給,硬是讓人家下崗?好吧,下崗下崗,可人家輕而易舉地就調到了文化局,狠狠地給了你一個耳光哎……小穎的終身大事都讓你給攪黃了,你要為女兒負責任”

  劉芳喋喋不休地嘟囔著。這個真是有些不太講理,其實從一開始都是她門縫里看人,一口一個門不當戶不對的,但到頭來又抱怨起曹大鵬來。當然曹大鵬雖然表現得不是那么激烈,骨子里與劉芳的態度是一致的。

  曹大鵬臉色陰沉地坐在沙發上抽煙。

  劉芳嘟囔得兇了,他忍不住猛然一拍茶幾,怒斥道,“你這熊娘們給老子閉嘴從一開始都是你在唧唧歪歪,嫌棄這個嫌棄那個,到頭來卻還倒打一耙了”

  “你瞎嚷嚷啥?我就不信了,離開了他彭遠征,我曹大鵬的女兒就找不上對象了?就得一輩子嫁不出去?”

  夫妻兩個在客廳里吵,曹穎的臥房門砰地一聲打開,曹穎淚流滿面地站在門口,聲嘶力竭痛心疾首地哭喊道,“你們到底有完沒完?你們到底是想要做呀?你們還讓不讓我活了?”

  曹穎砰地一聲又把門關緊,然后里面就傳來她撕心裂肺的哭聲。

  劉芳心痛地沖上去敲門,“小穎,我的乖女兒,媽媽不說了啊,不說了……都是爸,小穎,你開開門,想開點”

  曹大鵬則心煩意亂地又點起一根煙來,大步走向了陽臺上。

  在去京城的路上,彭遠征在后面的車座上閉目養神,偶爾也跟開車的司機大兵說幾句話。其實司機也不太清楚彭遠征究竟是人,但既然是參謀長馮伯林將軍命令去接的人,應該是來頭不小的。

  按說這個司機也是一個健談之人,奈何彭遠征在后面多數都保持著異樣的沉默,他再能說也沒法挑起話頭,只得也沉默著。

  司機的車開得很穩當,看這種速度,深夜能到京城就不了。

  因為馬上就要過年了,公路邊上原本比比皆是的小飯館多數都關門打烊了,直到傍晚時分,才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拉面館,一人吃了一碗熱騰騰的拉面,吃了一盤醬牛肉,然后繼續趕路。

  越野車打著大燈,一路奔馳,大約在晚上八點鐘的時候,昏昏欲睡的彭遠征被司機喚醒,“彭科長,前面的路被堵住了,看來我們得繞道行駛了。”

  彭遠征一怔,揉了揉睡眼,向車窗外望去。只見昏暗的路燈下,前面已經停了一長串車輛,而眾多司機都在路邊焦躁地轉悠著,有的則在默默抽煙等待。

  “了這是?”彭遠征問道。

  “應該是前面有人把路給堵住了。據說是有一個廠子的兩三百下崗職工拉著橫幅,堵在路當中,不讓過往車輛通行。”司機輕輕道。

  彭遠征默然片刻,推開車門就下了車。他沿著路邊向前行進了大概有兩百多米,就前面果然有一群人搬著凳子坐在路中間,路上還扯著一條橫幅,借著昏暗的燈光來看,上面寫著“我們要吃飯,我們要工資”之類的黑色大字,后面還加了幾個重重的感嘆號。

  百余急著返鄉過年的車輛被堵住,動彈不得。路邊有個司機的謾罵聲引起了路中間人群的憤怒,十幾個五大三粗的壯漢氣勢洶洶地揮舞著木棍沖了,嚇得那司機尖叫一聲,撒丫子就逃進了路邊的荒地中。

  彭遠征站在路邊跟幾個司機和行人聊了聊,才這群人是前面某縣一家國有紡織廠的下崗職工,據說那家廠子讓70的職工下崗,成立了股份制公司。這數百名下崗職工因為年紀大了,很難再另謀職業,加上又沒有一分錢的補償,一氣之下就鬧了起來。

  國有企業大下崗,是這個年月最“流行”的事情。所謂減員增效,所謂機制搞活——泥沙俱下轟轟烈烈的國企改革,導致國有資產大量流失,讓很大一部分人群成為改革的犧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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