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萬里市長上任后，嘉南市的會議多了起來，同樣一件工作，市委開會部署之后，市政府又召集有關領導開會部署一次。
慢慢地，大家辨出味道來了。市政府召集開會，會議通知上都寫明縣長、常務副縣長、或主管副縣長參加，一般不通知縣委書記。而市委的會議通知仍舊沿用以往慣例，兩者都有列席的時間。
……余市長有些劃分勢力范圍的意思啊。
這天，葉之然去市委開會，向寒軒書記匯報工作，臨走前若無其事地說道：“書記，最近政府方面的會議有些多啊，縣政府干部幾乎每天有人往市區跑。”
楓寒軒說道：“經濟改革不是靠務虛靠開會就能搞好的，你要告誡水門縣的干部，務必保持務實作風，抓好實際工作。”
又道：“嘉南是黨領導下的嘉南。”
葉之然心領神會，說道：“黨領導一切，這是根本所在，水門縣委縣政府一向牢記這條宗旨。”
“我聽劉童華說，你把雄工集團的水泥廠項目讓給了柳權縣？怎么考慮的？”
葉之然說道：“書記，水泥廠項目不符合水門縣發展規劃。主要是因為水泥廠的粉塵污染比較嚴重，而我們的目標是將水門打造成休閑觀光特色農業區，這里面存在沖突，所以，我婉拒了。”
楓寒軒點點頭，說道：“真要婉拒這么大的一個投資項目。還是需要勇氣的。”
葉之然說道：“不過，我們成功地留下了雄工集團的部分資金，讓他們投資水門縣的溫泉項目。”
楓寒軒道：“這才符合你的性格，怎么會白白放過這只肥羊。”
葉之然嬉皮笑臉地說道：“書記，那個集團的董事長是個年輕女性，看一眼就不會忘記的那種，不知道有什么來歷。”
楓寒軒提示道：“她是省城牟家的一顆明珠，掌管牟家的近半產業，你可小心一點，不要輕易得罪她。”
“楓書記。我對投資商一向都很尊重的。”
楓寒軒點點頭，說道：“這個牟家的公主是京城句家的媳婦，但聽說至今未完婚，各過各的日子。你離她遠一些，免得引起句家的誤會，那邊一怒，就是雷霆之怒。”
葉之然微微一驚，道：“沒想到來頭這么大！書記請放心。我會和她保持距離。不過，看牟總的年齡，似乎也有三十歲了。”
省城的牟家，京城的句家，那都是權貴之家，第一代老人雖然都不在了。但第二代都執掌著大權，任一家的勢力都可以輕易壓死葉之然。
楓寒軒點到即止，道：“那是她的私事，你何必關心？”
微笑了一下，又道：“你的那個干部選拔任前公示制度下個月起將在全市范圍內推廣。這次大范圍的試點得到中組部和省委的批示，成強書記親自打電話給我，指示一定要把這個試點工作做成功。”
葉之然是干部選拔任前公示的始作俑者，能得到高層的贊許，對他的政治生命意義重大，此時聞聽這個消息。更覺振奮。
不過，在市委書記面前，他牢記“謙受益滿招損”的訓語，把姿態放得更低，說道：“書記，這個制度能出臺并在水門縣先行試點，全依賴于您的親切關懷和具體指導，同時。又是水門縣委集體智慧的體現，我個人的作用微乎其微。”
楓寒軒滿意地看他一眼，說道：“下周，市常委會將成立試點工作領導小組，鑒于你是促成這項制度出臺的主要力量，并且有豐富的實踐經驗，市委考慮讓你加入到這個領導小組。”
這個領導小組成員雖然不是實職，但地位極高，葉之然以縣委書記的身份加入領導小組，去指導全市縣處級單位的試點工作，讓他感覺有些不安。
……呃，有點架在火上烤的感覺。
葉之然惶恐地說道：“書記，我會不會被拷得外焦里嫩啊？”
楓寒軒不覺笑了起來，道：“你從副鄉長任上開始就反復煎烤，早已是百煉精鋼了。”
一聲呵斥：“滾回去好好工作，逞口舌之利無益于事。”
葉之然得楓寒軒親昵地罵了一句，通體舒坦，忙站起身微笑著告辭。到了外間，秘書周志林無聲地向他豎起拇指，欽佩之意溢于言表。
從水門縣出來時，葉之然帶了一箱野生鱖魚。
生長于水門縣河流中的鱖魚，肉質細嫩豐滿，肥厚鮮美，明代醫學家李時珍譽之為“水豚”。意思是其味如同河豚一樣鮮美；亦有百姓將其比成天上的龍肉，說明鱖魚的風味不凡。
葉之然派張大彬在農貿市場收了斤鱖魚，養在水箱里帶到嘉南。從楓寒軒辦公室出來，先讓張大彬開車到楓寒軒家，分一半魚給楊立佳，然后去唐國強家里。
下車時，葉之然說道：“大彬，上去一起坐會。”
葉之然和唐國強一家的關系非常親密，于嘉等人也認識張大彬，所以上去坐坐亦無妨。
張大彬笑道：“書記，我還是坐在車里安穩。到了唐市長家，手腳都沒地方放，別扭。”
葉之然道：“那你自己找地方休息，我出來前打你拷機。”
唐老爺子這個時候正在屋前的小花園里散步。
七月是酷暑難耐的季節，對于老爺子這種每天都要外出逛上一段時間的人來說，無異于被炎熱的天氣剝奪了午休之后散步的那種悠閑。
葉之然到的時候，雖然太陽還沒有完全下山，但陽光不再灼熱，老爺子就在自己屋前活動身子。對他來說，等吃過晚飯，方是外出散步的時間。
“老爺子，活動身子啊？”
“哦，小葉來了，屋里坐。”
“唐市長回來了嗎？”
“他呀？還早。于嘉在家里，你進去吧。手里捧著什么東西？”
葉之然將那箱鱖魚給唐老爺子看：“老爺子，是水門的野生鱖魚，給您嘗嘗鮮。”
那箱鱖魚由張大彬精心照料，每隔一段時間就添加幾塊冰塊，都在水里鬧騰著。
老爺子呵呵笑道：“小葉有心了，水門的鱖魚遠近聞名，你在家吃了飯再走，國強要六七點鐘才到家。”
進了屋，于嘉接過鱖魚，笑問：“小葉，你最近和唐紅聯系過嗎？”
“上個星期通過電話，她說學校有個社會實踐活動，要到西省考察十天，回來還要交考察報告，大約快結束了吧？”
于嘉說道：“那我就放心了，她也是這么和我說的，我就是有些擔心她說謊。”
“于姨，唐紅上次得了教訓，給我的感覺，她成熟多了，你就放寬心吧。”
“這丫頭，平時還算有些分寸，就怕她犯暈。小葉，她對你很信任，要多指點她。”
葉之然點點頭，笑道：“好，我知道了。”
于嘉給他泡了杯茶，自己回到廚房和保姆準備晚餐。
等唐國強回來，兩人在沙發上坐定，唐國強嘆一口氣說道：“今天市政府常務會議討論三農問題，那位又把剪毛兔理論拿出來顯擺，嘉南市來了這么一位不懂經濟又不懂民生的領導，發展速度可就玄了。”
余萬里上任時，葉青蓮調整為常委、常務副市長，唐國強依然是常委、副市長職務。
如今，市長是個務虛的領導，又沒有基層國內經驗；葉青蓮稍好些，介于務虛務實之間；市政府排名第三的唐國強是個務實的人，常有有力無處使的感覺。
葉之然道：“寒軒書記對市政府近期的工作也薄有微詞，相信會改變這個局面。”
唐國強嘆道：“那位是政府一把手，寒軒書記也不能干預太多。我現在倒是有點羨慕你了，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愿做事。”
“唐市長，這話可擔當不起。水門縣不也在市政府的領導之下嗎？”
唐國強意興闌珊，擺擺手說道：“怎樣？你的休閑觀光特色農業最近有哪些進展？”
“溫泉項目得到了雄工集團的大投資，協議已經簽好了，馬上就會破土動工。這是水門縣第一家溫泉中心，希望能起一個示范作用。”
唐國強點點頭，說道：“雄工集團名聲在外，下面的人不清楚董事長的身份，但高層都知道這是牟家的產業。牟家現在雖然沒有響當當的接班人，但綜合實力非同小可，特別在軍界，依然很有影響力。你和她打交通的時候要特別小心。”
葉之然說出心中的疑惑：“那個牟董事長似乎并不依靠家族勢力做事，走的都是正道。”
唐國強道：“我也聽說過她的能力，她對市場經濟理解很深刻，堂堂正正地做企業。”
牟思真既然是牟家公主，作為牟家的小輩卻執掌牟家近半家產，能力毋庸懷疑。葉之然心想，她有這樣大的背景，即使公平競爭，亦比其他企業多一種優勢。
“是啊，她的身份擺在那里，沒人敢輕視她，不需要搞歪門邪道的東西。”
唐國強笑道：“你總是走在別人前面，這個特色農業如果搞成功了，可以給其他地區提供一種很好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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