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酒是一回事，談合作又是一回事。
第二天，余德厚和豐城縣委縣政府談到具體的兩個項目，特別是中藥基地時，王靜語的想法和葉之然如出一轍：必須保證當地農民的實際利益。
余市長再怎么折騰，也無法和楓寒軒書記抗衡，這是嘉南市干部的共識。
這和余德厚預料的局面相差太多，余董有些不淡定了。
原本以為有余萬里這塊牌子，再加上數額不低的投資，嘉南市各區縣領導還不趨之如騖？各種優惠政策應該層出不窮，競相攀比。走了三個區縣才發覺不是那么回事。怎么說呢？就是各區縣領導既想要把投資留下來，又不肯放寬條件，甚至在農民利益問題上擺出一副寧肯不要中藥基地項目的架勢。
看來余萬里在這些干部眼中分量不足。否則，這些領導就是明知道利益受損也會放低姿態來求他吶。
這天晚上，原計劃去常嘉縣住一晚，然后考察常嘉縣，余德厚提出異議，要求返回市區，和余市長商量一下對策再決定行動。
懷著悉聽尊便態度的姜如龍自然毫無異議。
回到市區，余德厚把情況一說，余市長的臉色就不那么好看了。
在嘉南市所有區縣領導中，余萬里最在意葉之然的態度。
葉之然不僅是市委書記楓寒軒的紅人，在市政府這邊也很有市場，既是唐國強的“學生”。還和葉青蓮有著親戚關系。而且，“葉之然”這三個字在長江省內亦是一塊招牌，據說省委省政府高層領導都對他很關心。
如果把葉之然收為己用，做事情就順暢多了。
余萬里點了點頭，自信滿滿地說道：“常言道，擒賊先擒王，嘉南市各區縣領導中。葉之然隱隱然有領頭人的作用，當務之急是將他收入麾下。”
余德厚現在對他的話已經打了折扣，說道：“也不一定非得收復他。至少讓他保持一定的尊敬，不唱反調。”
余萬里擺了擺手，說道：“叔。這一點我還是有把握的，不用擔心。”
過了一天，余萬里讓秘書通知葉之然，市長大人召見。
在市長辦公室。
余萬里、余德厚、葉之然三個人坐在沙發上。
葉之然坐得筆直，問道：“市長，您召見我有何指示？請吩咐吧。”
在余德厚面前，余市長更加擺出一副威勢很足的樣子，輕咳一聲說道：“葉書記，聽余董說，水門縣對天華中藥的投資提出苛刻的條件？這是怎么回事？”
葉之然忙說道：“誤會。這顯然是誤會。余董，是不是水門縣開發區的同志沒有把話說清楚，我回去一定嚴肅處理。”
轉臉說道：“市長，水門縣對天華中藥的投資項目非常看重，余董來考察的當天。我和毛縣長都表態了，如果制藥廠項目落戶工業開發區，水門縣將拿出最優厚的條件，在土地使用、稅收優惠等方面只要在政策范圍內，都可以突破最高限制。”
余萬里皺了皺眉說：“制藥廠要考慮到諸多因素，比如科技工人來源、科技人員生活便利等等。以安排在市區為宜。”
葉之然說道：“市長，其實以發展的眼光來看，水門縣將成為嘉南市居住最適宜的地區，制藥廠如果落戶水門，我們可以提供土地用于制藥廠修建生活配套設施。”
余萬里擺擺手，說道：“今天讓你上來，主要是討論中藥基地的事。”
葉之然說道：“對于中藥基地，水門縣也是非常支持的。當然，因為涉及大量土地和農村勞動力，需要天華中藥和水門縣找到一個利益的平衡點。既要保證企業的利潤，又要保證農民的利益。”
余萬里臉色一沉道：“你們更應該看到其中的長期利益。制藥廠投產后，需要源源不斷的草藥，從哪里來？自然是農民種植出來，土地上有了產出，就有收入。不要斤斤計較于眼前利益，要有全局觀念嘛！制藥廠投產之后，每年會給嘉南市財政創造可觀的稅收，你們就沒有考慮到這一點？”
“市長批評得對！從這一點考慮，水門縣確實應該積極支持中藥基地項目。余董，你估算一下，為了滿足中藥廠的原料來源，大約需要多少土地種植草藥？”
余德厚說道：“需要三四萬畝。”
姓曹的！三四萬畝土地相當于一個鄉的全部耕地了。水門縣哪里有這么大面積的土地？
葉之然沉吟片刻，說道：“市長，中藥基地是個大項目，又可以給農民增加收入，我建議將這利國利民的事業分攤到五個郊縣。這樣，既節約了各地的土地資源，又突出了這是屬于整個嘉南市的大項目。而不是某一縣某一區的項目，有利于擴大影響。”
這話愛聽！
余萬里咧嘴一笑，心道：“這個葉之然果然有能力，這樣一來，豈不是把五個縣全部抓在手里？比落戶到一個郊縣強多了。”
他贊賞地看葉之然一眼，說道：“葉書記這個建議很好啊！五個縣都種植草藥，更可以保證制藥廠的草藥來源，而且，可以把種植地分散開去，不會造成大面積的土地占用問題。余董，你看這個方案可行？”
余德厚說道：“有利也有弊，這會增加收購成本。”
葉之然笑道：“余董，這個成本非常有限，因為你的制藥廠在市區，到水門也好，到常嘉也好，運輸費相差不大。”
余萬里點點頭說道：“我看葉書記這個建議非常好，就這樣定了。”
葉之然說道：“請市長放心。也請余董放心，水門縣一定會堅決貫徹市政府的指示，把中藥基地建設好。但是市長，水門縣有一個實際困難。”
余萬里不悅地說道：“什么困難？”
心道，該不會又是哭窮吧？
果然，葉之然愁眉苦臉地說道：“市長，水門縣窮啊！百廢待興。各方面的投入都非常大。像中藥基地這樣好的項目，如果沒有啟動資金，水門縣也難以順利推行。市財政可不可以撥一筆款下來？”
余萬里既好氣又好笑，說道：“中藥基地項目，天華中藥自然會有項目資金到位的。你哭什么窮？”
葉之然雙手一攤道：“市長，這是兩回事。水門縣為了保證中藥基地項目的開展，會有一筆前期建設資金投下去，主要是提供給種植草藥的農民，還包括必要的道路建設。”
余萬里問道：“需要多少資金？”
葉之然掐指一算，道：“市長，總共需要八百萬投入，水門縣窮，最多能籌到一二百萬，剩下的需要市財政支持。”
余萬里差點被他氣得昏過去。這簡直是明火執仗地搶劫！上次為了推廣剪毛兔項目，要走了一百萬。其他縣都沒有拿到，很有意見。現在他一開口就要六七百萬！
“市財政哪里有這么多錢？你們不是從NY銀行貸了一筆巨款嗎？”
“市長，銀行貸款是為了建設溫泉中心的，NY銀行派專人對貸款的使用情況進行監控。不能挪作他用的。中藥基地的啟動資金只能求市財政支援，否則，以水門縣這樣的窮縣，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又道：“要不，余董這里贊助一些？”
華天中藥是余家的家族產業，余董怎么肯拿出來？只得對余萬里說道：“余市長。既然水門縣存在實際困難，市財政還是應該支援一下的。”
余萬里忍痛說道：“市財政最多給你四百萬，其余的你們自己想辦法。”
葉之然差點笑出聲來，他本就是望天開價，沒想到余市長不會坐地還價。嘴上卻猶然不滿意地說道：“市長，水門縣窮啊！這次為了中藥基地項目，又得想辦法動用其他資金了。回去之后，毛縣長又要擺臉色給我看了。”
余萬里聽到這話禁不住打了冷顫。
姓曹的！太假了吧？誰不知道你在水門縣一手遮天？毛海生哪敢對你擺臉色？
市長大人又是心疼又是不悅，揮一揮手，說道：“走吧走吧，回去后把工作抓起來。”
“那好，市長，余董，我先告辭了。回去我就讓縣財政的同志來領錢。”
余萬里臉色更差，頭都不抬，又揮了揮手。
葉之然出市政府辦公大樓，自然去向楓寒軒匯報一下工作。當楓寒軒聽到葉之然想出一個化整為零辦法，避免占用大量耕地時，點了點頭。然后，又聽說他成功地從市財政要到四百萬撥款，驚訝地長大嘴巴，道：“我現在發現，你找錢的本事越來越大了，快成乞丐幫幫主了！別的縣可是從未拿到過預算外的資金吶。”
“書記，這個，水門縣窮嘛！”
楓寒軒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從銀行拿到五億貼息貸款，財政收入這一塊也成倍增加，據說雄工集團的總部也要搬到水門縣來。你還哭窮！”
葉之然嘿嘿笑了一聲。
楓寒軒又問：“你這錢當真是中藥基地的啟動資金？”
葉之然在楓寒軒面前自然不敢隱藏，說道：“市長，中藥基地是天華中藥投資的項目，項目方面的全部費用自然要由他們承擔。”
“那這筆錢準備怎么用？”
“楓書記，我是擔心將來萬一出了什么情況，農民種植的草藥爛在田里，引發。這筆錢留著作這方面的風險基金，專款專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