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吃完飯，黃民海等人來到海邊的一個海鮮集市，和當地漁民、小販攀談，了解當地漁民生活和海洋經濟狀況。“葉書記”三個字又被漁民反復提及，驗證了王猛這番話的真實性。
黃民海對蔡思振說道：“秘書長，看來葉之然很得民心。”
蔡思振見民海書記說這話的時候語氣異常平穩，聯想到他暗訪的目的，猜不透他老人家這句話是褒還是貶，所以，只是泛泛地答道：“看來，他提出的幾條經濟措施還是適合當地經濟發展的。”
“是啊，作為領導干部，一項好的政策可以給百姓帶來巨大利益；反之，一項不切實際的政策給百姓帶來的可能就是災難。作為領導干部，不僅要心系百姓，還要有拿得出手的本事。”
呃？這是稱贊葉之然？
蔡思振嘖嘖稱奇。
說道：“民海書記這句話高屋建瓴，對全省經濟工作具有強烈的指導意義。回去之后，我讓市委辦的筆桿子們細細體會這個思想，寫一篇文章出來，以此教育全省干部隊伍，應該能起到良好的效果。”
黃民海的秘書佟偉民用尊敬的目光看了一眼蔡思振，心道：不愧是省委秘書長，這樣如火純青的高級馬屁，拍的時候舉重若輕，了無痕跡，非同一般的政治素養啊，不服不行！
然后，佟偉民悄悄瞥一眼民海書記，見他老人家那張一向嚴肅的臉龐此刻如春風化雨。溫煦無比，頓時暗下決心，要從秘書長那里偷師學藝！
民海書記說道：“窺一斑而見全豹，這里暗訪不出什么名堂了，我們直接去福成縣委，聽聽領導干部對紹安市委有什么評價，同時考察一下福成縣委縣政府領導的能力。”
蔡思振滿面笑容地答應，心里卻又有些疑惑，照這個意思，民海書記還要找葉之然的差錯？
車子駛進福成縣委大院。縣委書記程前坦剛從外面回來。見一輛豪華面包車上下來一個威勢驚人的老者，依稀有些面熟；然后看到第二個下車的，認識，是省委常委、省委秘書長蔡思振！再一想前面那個老者的身份。脊背上的汗立即從毛空中滲了出來。
他小跑著來到老者面前。道：“黃書記、秘書長。我是福成縣委書記程前坦，對不起，我不知道兩位領導大駕光臨……”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話才好。但臉上的震撼之色無遮無擋。
黃民海擺擺手，打斷他的話，道：“我就是到處走走，已經在你的屬地轉了大半天，現在想聽聽你的工作匯報。”
程前坦想起來了，市委市政府前兩天電話通知，省委新上任的書記要到紹安來調研，要求各區縣進行自查，難道先到了福成縣？這個樣子像是暗訪啊！
程前坦忙說道：“黃書記、秘書長，那請到縣委會議室吧。”
省委書記突然到了自己的屬地，而且已經暗訪了一圈，臉色又是很嚴肅的樣子，程前坦心如撞鹿，大腦都有些缺氧。
這要是查出什么問題，自己的前程就徹底結束了啊！即使省委領導不發話，市委就會先免了他。
等到了縣委辦公樓，程前坦請省委領導到小會議室就坐，佯裝給領導泡茶，一溜煙跑到自己的辦公室，趕緊打電話給葉之然，把省委書記和秘書長突然從天而降，已經在福成縣暗訪了一圈，現在坐等他匯報工作的情況簡明扼要講了一遍。
葉之然也是大吃一驚，說道：“程書記，你趕緊去匯報工作，尺度自己把握好，我和靜語市長立即趕來。”
程前坦這才稍稍安心。
他想得很明白。自己剛任縣委書記，即使省委書記對自己非常滿意，也不可能立即提拔。省委書記雖然比市委書記大多了，可是縣官不如現管，市委領導才是隨時可以任免他的頂頭上司，寧愿得罪省委書記，也不能得罪市委領導。所以，必須先把這里的情報匯報給葉之然。
要是瞞而不報，就犯了政治錯誤了，至少是組織觀念淡薄！
回到會議室，工作人員已經給領導們都泡上了茶。
民海書記開門見山地說道：“程書記，我來福成縣是為了看真實的情況，聽真實的匯報，不要講任何套話，直接匯報福成縣的現狀。”
程前坦正襟危坐，理了理思路，說道：“黃書記、秘書長，那我匯報一下福成縣的經濟發展狀況和社會基本情況。福成縣目前人口四十九萬，2002年全年經濟總產值128億。其中農林牧漁業產值62億，工業產值38億，建筑業及其他產業28億……目前，縣委縣政府確立了重點發展海洋經濟，扶植培育現代服務業以及建筑業的發展壯大，積極引進外來投資，促進經濟快速發展的目標……”
黃民海見程前坦對全縣經濟數據了如指掌，匯報工作的時候開始時還有些緊張，很快就表現得相對自如，暗暗點了點頭，問：“我剛從海塘鎮回來，了解到一些情況。福成縣委縣政府既然將海洋經濟作為發展的主要方向，具體制訂了哪些政策？”
程前坦工作能力很強，到福成縣工作之后，立志做出成績，對工作抓得很細，一點也不怕省委書記的這些問題，侃侃而談：“黃書記，福成縣委縣政府為了實現縣委提出的經濟發展目標，在大力發展海洋經濟方面，主要做了三方面工作，第一，鼓勵發展近海養殖。縣委縣政府既給政策，也牽頭各大銀行給養殖戶提供貸款，并請養殖業專家給養殖戶傳授知識。目前，可供養殖的海面已經全部承包出去，養殖的海鮮品種較多，黃魚、多寶魚、海參等是拳頭產品。第二，提供優惠政策，積極鼓勵漁民合作購買遠洋漁船，組建遠洋捕撈船隊。同時，引導漁民將對拖作業轉為單拖作業。海塘鎮今年上半年大馬力對拖450艘、單拖350艘，與2002年相比，對拖減少，單拖增加。效益大幅提高。在捕撈技術方面，發展張網作業和深水流刺網作業。張網經濟效益大幅提高，今年上半年還發展深水流刺網作業船9艘……第三，鼓勵富余漁民上岸搞海鮮深加工和保鮮、運輸。從目前經驗來看，海鮮深加工效益特別明顯，海鮮平均售價提高了50以上。綜合這幾方面的因素，預計未來五年，海洋經濟形成的總產值將每年增加20以上，成為福成縣的支柱產業。”
黃民海滿意地點點頭，又問：“我今天去海塘鎮，吃飯的時候遇到一位民營企業家，叫王猛，談了福成縣委縣政府積極扶持物流業和快遞業的發展，聽說紹安市委書記葉之然曾經到這里和他們座談，提供了一些建設性意見。葉之然同志在發展經濟方面的能力是有的，但不知在干部隊伍建設方面，他做了哪些工作？談具體的，我不要聽空話。”
見省委書記突然板臉，程前坦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黃民海本來就官威極盛，臉一板，一種無形的壓力讓程前坦呼吸都感覺困難。
他說道：“這個，葉書記非常重視干部隊伍的建設問題。比如，這次換屆，他在全市推行干部異地交流和干部公開選聘工作，我感覺對選拔優秀干部走上關鍵崗位很有作用……”
“唔，公開選聘？怎么搞的？你介紹一下。”
“這次換屆前，市委組織部拿出了近三分之一的崗位進行公開競聘，通過競聘干部闡述施政理念，施政方法，并根據這名干部的過去經歷和政績作為評分標準，經過層層篩選，最后接受市委領導和組織部領導的公開提問、答辯確定干部人選。我就是在這次競聘中過關，被提拔為福成縣委書記的。”
“唔，那你在擔任縣委書記以前，在什么崗位上工作？”
“此前，我是紹安市科委常務副主任。”
黃民海點了點頭。程前坦能從市科委常務副主任到縣委書記，這一步跨得不小。葉之然在干部使用問題上很大膽。
是棵好苗子啊！
可是，這個臭小子品行有問題啊！欺負了他女兒不說，還妄圖利用女人來干擾省委書記的工作，不給他點顏色瞧瞧，以后會犯錯誤的！
想到這里，他的臉色更加陰沉，冷冷地“哼”了一聲，道：“紹安新易工程建筑公司經濟案件發生后，市委布置了哪些干部教育活動？”
程前坦見民海書記臉色不對，更加小心翼翼地說道：“市委、市紀委向全市處級以上干部通報了案件情況，對涉案的領導干部進行嚴肅處理，以此作為典型案例，教育全體干部心懷執政為民，廉潔奉公的高尚品質，并和處級領導干部簽署了廉政責任書……”
紹安市區到福成縣的車行時間大約一小時十五分鐘，葉之然接到程前坦匯報后，立即帶上王靜語、張思平、沈榮奔赴福成縣。到達福成縣委時，程前坦的匯報剛剛結束。
看到葉之然、王靜語等人趕來，黃民海一張臭臉板得像砧板，刀砍不動，劈頭夾臉對著葉之然一頓猛尅，蔡思振、王靜語、程前坦等暗暗心驚，唯有張思平興奮無比，機會來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