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金豆去派出所送郭胖子的檢查報告,同時因為她有批進的小百貨下午到,需要回去點收,所以送完材料就不過來了。畢竟郭胖子的傷勢只是需要靜養,并不需要貼身陪護,她點收了貨物就得去接兒子放學。為生活掙扎的窮人,可是沒有那么多奢侈的時間用來纏mian的。
中午的時候小璐到了,見張勝的傷勢不象自已想象的那么嚴重,這才松了口氣。她先去了張勝家里,因為張勝囑咐過不要告訴家里,免得他們擔心,因此只說去看張勝,給他帶來了換洗衣物。
小璐上午十點多就請假離開廠子了,特意買了只小雞給他燉了湯,順帶著郭胖子也沾了光,不過‘木乃伊’郭胖子一身繃帶,也只能自已端著搪瓷缸子“滋溜滋溜”地轉圈兒喝熱湯。
張勝只不過額頭磕破了一塊皮,胳膊腿兒有點小擦傷,外加傷風感冒,現在卻倚著枕頭坐得高高的,跟老太爺似的享受著小璐的服務。
小璐用小湯勺舀上一口湯,湊到嘴邊輕輕吹吹,然后才喂到他嘴里,湯味鮮美可口,還有煮得稀爛的肉塊,最重要的是有一個如此明眸皓齒、善解人意的小美人兒服侍,當真是羨煞旁人。
秦若蘭進來轉悠了一圈,給張勝量體溫。
不知怎么的,她一見張勝就有氣,就忍不住想奚落他,看到他在自已面前手足無措或者低眉順眼的樣子,心里就有一種惡作劇的快感。要說真的厭惡,倒是談不上。
憑心而論,這一個病區那么多病房、病人,好象就和他打交道的時候心情最輕松,至少女人的直覺告訴她,不管自已對他怎么發脾氣,這個人都逆來順受,絕不會去投訴她。不象在其他人病房里,心里再不痛快,臉上還總得帶著一副假笑。
見小璐盡心服侍張勝的模樣,秦若蘭心中有些納罕:真是好女配銼男啊,這么清純如水的女孩兒,怎么會看上那么個大色狼了?莫非是為了他的錢?
她歪個頭細細打量了一眼小璐,只覺得她整個人清麗端莊,臉上情意流動,滿是關切,瞎子都看得出是對張勝動了真情的。
“真是奇怪了,”秦若蘭心里嘀咕道,忽然想起張勝對付自己的種種手段,自己心里好象也并不特別討厭他。她恍然大悟:原來這家伙是個泡妞高手,一定是用了什么手段,騙得別人姑娘死心塌地跟著他,一定是這樣!
郭胖子一邊大口喝湯,一邊說:“小璐的手藝真是好,張勝這小子找了你,可真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小璐聽了臉色微暈,不過臉上卻很是歡喜。
郭胖子趁機恬不知恥地提要求道:“你一定要天天來看他啊,多帶點好吃的,這食堂的飯菜跟你沒法比。明天換換口味,來個鯽魚湯吧,更鮮靚。”
小璐抿嘴一笑,說:“沒問題,不過……魚湯不行吧?勝子是外傷,水產品是發物,聽說吃了傷口不易逾合的。”
郭胖子一拍油亮的腦門,恍然道:“啊,對,我把這茬兒忘了。”
秦若蘭在另一側示意張勝取出腋下夾著的體溫計,聽見小璐的話,忍不住說道:“這是民間的說法,其實并不科學。失血會使病人體內蛋白質和營養物質丟失,從而消耗體內的營養貯備,如不及時補充足夠的營養,才會使傷口愈合時間延遲。
傷口愈合不良主要是不注意衛生發生感染,禽、畜、魚、蛋、奶等動物性食品都含有豐富的蛋白質和豐富微量元素及維生素B,有利于傷口愈合,并不存在水產品忌口的事。不過……”
小璐聽了,眨著睫毛長長的漂亮大眼睛忙問道:“不過什么?”
“不過,他的病情主要是感冒發燒,感冒病人忌油膩,你給他熬點粥喝比較好。”
秦若蘭說完,心里暗自得意地一笑:“哼,還想喝魚湯,喝白粥吧你!”
張勝笑笑,深情地對小璐說:“不用了,你工作那么忙,也不用費時間我為熬粥了,我這里休息兩天就好。等有空了……我還是喜歡喝你煲的排骨湯。”
排骨湯是小璐第一次上張勝家的時候給他帶的禮物,張勝這么說自然別有所指,小璐含情脈脈地瞟了他一眼,心中甜甜的。
秦若蘭撇撇嘴,轉身離開了。
吃過午飯,小璐逼著張勝到洗手間把內衣褲都換了,去水房把衣服都洗干凈,又督促著張勝吃了藥,這才依依不舍地離開。關廠長摸清廠子情況后,對臃腫的機構進行了精簡,廠辦吃閑飯的人少了,現在一個蘿卜一個坑,每個人都有自已的一攤工作,她不能呆得太久的。臨走時,她把張勝的外套也拿走了,上邊沾了點血跡,得拿去干洗一下。
小璐離開后,郭胖子對她的容貌、手藝、性情脾氣大加夸獎,張勝聽的美滋滋的,比夸他自已還開心,就在這時,一名護士推門進來,后面跟著一群人。人未到,呻吟聲倒是先到了。
一個病號由家屬攙著走了進來,張勝和郭胖子忙坐起來表示歡迎。這個病號四十五六歲,身材高大,國字臉、重眉毛,說話聲音洪亮。他得了急性闌尾炎,聽他和家屬討論的意思,是想做個手術把闌尾切掉,一了百了。
那個病號長得和郭胖子差不多一樣胖,雖說被病痛折騰的有些狼狽,但是人挺樂觀,躺在床上呻吟著,還不忘與張勝二人寒喧幾句。
他正說著話,忽然看見張勝手背上一片烏青,不禁問道:“張老弟這手是誰扎的?怎么造的烏青?”
張勝抬起手看看,苦笑一聲道:“別提了,讓一個姓秦的小護士給扎的……大概有五針才找著血管。”
這時,秦若蘭走了進來,說道:“三床,現在先幫你掛上點滴,然后再安排手術的事。”
三床病人一聽,急忙說:“打點滴?可得給我找個經驗豐富的護士啊,有個姓秦的,是不是實習生啊?可不要給我安排,聽鄰床這個小老弟說,他被扎了五針,手造的烏青。”
秦若蘭的臉騰地一下紅了,臉紅脖子粗地辯解道:“誰說扎了五針?明明是四針,你這人怎么添油加醋呢?”
張勝狼狽不堪地道:“不……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說我挨扎的次數比較多,這個……咳,我血管比較細,肌肉有點萎縮,所以不太好扎,其實秦護士的手法挺高明的。”
“哦,這樣啊!”三床病號將信將疑地看向秦若蘭,秦若蘭馬上露出一副甜美可愛的乖乖女笑臉,三號放心了,他拍拍肚皮,又問:“護士,我脂肪厚,會妨礙做手術嗎?”
秦若蘭臉皮子抽動了一下,忍笑道:“不會的,沒有關系。”
“哦,這樣啊!那……能順便給我做個抽脂嗎?我是公費。”
秦若蘭雖在氣頭上,還是被他逗得“卟哧”一聲笑了出來。
下午張勝又接了楚文樓的一個問候電話,他一天兩瓶滴流,除了給傷處換藥,其他時間沒什么事。三床病號是小手術,手術回來接著打滴流,可能是麻藥藥性未過,三床的談興健旺得很,張勝閑極無聊,在郭胖子和三床病號打屁聊天的時候,便一個人溜到水房去抽煙。
此時天色已經將晚,夕陽西下,這背陽的一面特別陰涼。張勝正站在窗口吞云吐霧,手機忽然響了,這是小璐忙里偷閑打來的電話,兩人纏mian了一會兒,剛掛了電話,就聽見身后腳步聲響,一回頭,見是秦若蘭走了進來,手里拿著香皂盒,在水池旁洗手。
她好象心情很好,嘴里哼著歌,洗了臉、手,還整理了一下鬢邊的發絲。
張勝想起在病房內發生的事,心里有點不好意思,人家是護士,是靠這一行吃飯的,恐怕最難堪的就是被人說她技術不過硬,于是他丟掉煙頭,干笑兩聲道:“秦護士,下午……真是對不起,是三床問起來,我隨意說了一句,其實沒想說你壞話。”
秦若蘭瞟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沒什么,在這地方工作,什么難纏的病人都見過,你算是好的了,對了,中午那個女孩……是你媳婦?”
張勝笑笑,說:“我女朋友,我還沒結婚呢。”
秦若蘭一邊把嬌憨俏麗的短發撥到耳后用發夾固定起來,一邊若無其事地問:“那么,你是享受已婚待遇的未婚青年?”
“嗯?”張勝腦子轉了一圈兒,才想明白這句話,不覺為之汗顏。不知道是衛校女生說話都這么大膽還是這個秦若蘭特別的新潮,張勝總是招架不住她犀利的言語。
他開玩笑地端起架子,說道:“我……,咳咳,你看我這么老實本份的人,衣冠楚楚、相貌堂堂,象是那種人嗎?”
秦若蘭笑瞇瞇地,綿里藏針地說:“所謂衣冠,然后禽獸,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張勝的肩膀又垮下來:“你就損我吧……”
秦若蘭“咭咭”地笑起來,她甩凈手上的水滴,摸出一張紙巾擦著手說:“結婚證和生產許可證差不多,唯一的區別是它不掛在墻上。違章經營的也不少嘛,你是經商做生意的,接觸最多的就是這個,少跟我裝純啦!本姑娘對純情處男不感冒,泡女人不是這么泡的。”
張勝郁悶地道:“我根本沒有什么想法,只是和朋友在瞎扯淡而已。”
秦若蘭順手一拋,紙團準確地落入紙簍:“這倒是,你有一個那么漂亮溫柔的女朋友,要是還花花腸子,可真是天理不容了。我現在知道了,你不是風騷,而是悶騷。”
她走前兩步,伸出手來,說:“我要下班了,今晚和朋友去happy,再見吧!”
張勝被她可親的笑容感染了,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小手:“這算是相逢一笑抿恩仇嗎?”
秦若蘭皺皺鼻子,說:“我和你有仇嗎?等我再上班,你就離開這兒了,誰還記你的仇呀?”
張勝如釋重負,說:“不管怎樣,真心感謝你當班時對我的照料。”
秦若蘭扮個鬼臉道:“要是有人在外面敢對我象你似的動手動腳的,他早就完蛋了,你應該感謝我這身護士裝,因為我從來不打自已的病人,很有職業道德吧?”
張勝苦笑道:“嗯,有……,不打自已的患者,多不容易呀。”
秦若蘭又皺皺鼻子,嘁道:“行啊你,諷刺我!”
她一轉身,腳步輕盈地向水房門口走去,右手輕揚,很瀟灑地說:“本姑娘今天心情好,大人大量,不跟你計較,再見……”
張勝忙道:“再見!”
不料秦若蘭還沒說完,見字拖著長音兒,拐出了水房后半句話才出來:“……流氓!”
張勝手揚在空中,哭笑不得地站在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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