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逆境淬煉小強命 張勝以前只在門口看見過文先生坐在桌前的情景,如今才能一窺他室內全貌。
文先生的囚室,是個獨立的單間,里邊還有一個隱蔽的廁所,雖然只是最普通的坐便、抽水馬桶,但是在看守所里,這已經是化不可能為可能的奇跡了。
飲食上,他每天有酒有菜,只要列張單子遞出去,要吃什么就有人送來什么,要說少了點什么的話,一是少了自由,二是少了女人。不過女人不成問題,現在張勝相信那些傳言不是犯人們的杜撰了,如果文先生想要女人,他一定能得到。
一個可以把牢房變成賓館,可以把管教變成保鏢的人,還有什么事是他辦不到的?只有一樣。而且還是普通百姓都能擁有地享受,那就是自由。
從他口音中淡淡的糯味兒來看,他應該是南方人,張勝對這位文先生的身份越來越好奇,想不出政壇或商界有哪個大人物與他相符合,但是他很懂規矩,并沒有表現出一點探詢的意思。
這里原來就有牢里的小弟負責為他打掃房間、洗衣疊被,這是犯人們很向往的差使,因為可以吃到他的殘茶剩飯。在看守所的艱苦條件中,那是非常美味的食物了。現在這一切成了專屬于張勝地工作,他現在就像文先生的專屬仆人。
他在觀察文先生的時候,文先生也在悄悄地觀察著他。從他的一言一行、一行一動,揣磨他地為人和性格。通過關系把他調來前,對他的背景和所犯的案情也做過了解,知道他原本的身份、地位。在本市算是一個小有名氣地暴發戶。
曾經的大老板張勝鋪床疊被打掃房間時態度很坦然,吃他的殘羹剩飯時也沒有一點難以下咽的表情。文先生很喜歡這一點,他并不認為要成為一代梟雄必須得學勾踐一樣嘗便,必須得學韓信一樣能受胯下之辱。但是他認為一個能成大事地人必須能準確地把握自己的處境,調整自己的心態,適應當下生存地環境。
文先生在床上做著仰臥起坐。床墊發出輕微地吱吱聲。一只受驚地螳螂從床下慌慌張張地跑出來。快速地向門口移去。張勝手疾眼快,抓起一把掃帚就想拍下去。正在床上做著起臥鍛煉的文先生看到了,說道:“慢著,放了它吧。”
張勝停了手,看著那只蟑螂爬向門檻。文先生雙手還放在腦后,坐在那兒也在看著,蟑螂消失后,他放下手擴了擴胸,然后下了地,一邊舒展著身子,一邊微笑著說:“這個小東西很可愛,饒了它吧。”
張勝失笑道:“文哥,你說這蟑螂可愛?”
文先生笑吟吟地道:“可愛地是它的內涵,而不是外表。這只骯臟而小小的蟑螂,生活在最惡劣的環境中,但是它的生命其實異常頑強。螂被困入絕境的時候,它即便吃掉自己的內臟也要挺過去,等到環境好轉,它又會長出新的內臟,求生欲驚人,簡直是打不死的爛命。”
張勝靦腆笑道:“文哥真是博學,這些事,我還從未聽說過。”
文先生笑道:“雌蟑螂一年可以繁衍成數十萬只,而且沒有公蟑螂時它可以無性繁殖三代以上,傳承力驚人。幾乎有水和食物蟑螂就能生存,環境不好它還能長時間不吃不喝。它能爬會飛,該爬時放得下架子去爬,該飛時鼓得起勇氣去飛,你看它十分脆弱,可是比較起來,有幾個萬物之靈及得上它?
張勝從不知道一只不起眼的蟑螂居然還有這樣的故事,他以敬畏的目光,望著那只蟑螂爬過門檻,消失在陽光里。
文哥笑笑,坐到座位上端起了咖啡,然后攤開當天的早報看了起來。
張勝吁了口氣,把他那個羽絨墊子放到地上,也盤膝坐了上去。
這室中只有一張椅子,文哥的椅子和床,無論他在不在房 勝都是從來不動的。
馬克斯的《資本論、薩繆爾森的《經濟學、《西方現代哲學、《馬克思恩格斯文選、《漫談投資組合的幾何增值理論、《證券市場、《專業投機原理、《博奕論……
都是政治、經濟、哲學類書藉,休閑類的小說一本沒有。
張勝嘆了口氣,順手拿起了馬恩文選……
“唉……”,張勝隨手翻閱了一陣,禁不住輕輕一嘆。
文先生擺著樸克笑問:“怎么了?”
張勝感慨地說:“馬克思說:‘有百分之十的利潤,資本就蠢蠢欲動了;有百分之百的利潤,資本就忘乎所以了;而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潤,那么上絞刑架的事都干得出來。想起我從商以來種種,見過的人,經過的事,莫不如此,老馬這番話,哪里是放諸四海而皆準啊,簡直是放諸萬世而皆準。”
文先生停了手,仰起頭來想了想,笑道:“說的沒錯,不過他還少說了一句。”
“少說了一句什么?”
“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潤,這個付諸行動的人不但沒有上絞刑架反而吃香的喝辣的,那么他的示范作用……會怎樣呢 張勝聽了若有所思,沉思良久,兩個人同聲一嘆,然后相視而笑。
這時,門口有人說話:“1070,提 牛管站在文先生門口,用從來沒有這么文明、這么柔和的口吻非常親切對張勝說。
“哦!”張勝應了一聲,連忙站起,心中忐忑不已,自從上次藉機泡病號之后,提審便停止了,現在警察又來,他們又想出了什么折騰人的招數?
張勝掃了一眼文先生,文先生從一個木匣中拿出一枝雪茄,在盒面上輕輕頓著,扭頭擺著樸克,并未看向他們。
張勝走過去,從文先生手中接過雪茄,拿起匣中的雪茄剪剪去密封雪茄頭,然后拿起火槍,用小火與雪茄頭保持半寸距離徐徐轉動著雪茄,直到煙頭每一處都燒得十分均勻時,才恭敬地遞向他:“文哥”。
文先生點點頭,接過來吸了一口,輕輕擺擺手,張勝便向門外退去。
一個多小時之后,張勝回來了,文先生從桌底一個小雪柜里正向外拿飲料,見他回來順手拋給他一罐,笑問道:“今天很快啊,審了些什么?”
張勝有些困惑地說:“是啊文哥,我也覺得太快了點,上一次他們用盡心機,非要逼我承認行賄,可是這一次他們提都不提,審訊的刑警也換了,其中有兩個口音明顯是外省的,看來是從其他地方抽調來的警官。”
文先生說道:“我記得你好象是被控經濟犯罪,和我說說具體情形。”
張勝便把自己這樁案子的前因后果詳詳細細地對文先生說了一遍,文先生聽罷若有所思,過了一會兒,笑道:“如此看來,我要恭喜你了。”
張勝奇道:“恭喜?文哥說笑了,我都混成這般模樣了,喜從何來?”
文先生笑道:“他們不再揪著行賄罪不放,而把矛頭轉向虛假出資和抽逃出資,說明要把你的案子當成一件純粹的經濟案件來處理,不想再和政治有所牽連了。如果你介紹的背景不假的話,那么依我看來……這是外面的斗爭塵埃漸定,上臺的一方要收拾殘局、建設政績了,所以不會對你趕盡殺絕,自然要恭喜你了。”
張勝一聽喜形于色,說:“文哥這么說,那一定不會錯的。”
文先生哈哈笑道:“不過你也不用高興的太早,收拾殘局最是勞心費力,權力這塊大蛋糕重新分配,更非一日之功。你這條池魚,現在對他們來說已經是無關緊要的小蝦米,有權拍板決定對你是抓是放的人現在是沒功夫顧上你的。”
“文先生,有人要見你。”牛管教站在門口一副鬼頭蛤蟆眼的模樣。
“哦!”文先生笑應一聲,抓起件上衣披上,抬腿出了房門。
“如果文哥所料不差,那么我的案子很可能會大事化小了,可是……他說或許會拖很久,到底是多久?”張勝瞇著眼看向門外的陽光,對自由的渴望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在看到曙光之后變得如此難以遏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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