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喜臨門 何過之所住的那棟農民房,雖然不像張勁曾去過的潦倒的海三波家關外的農民房那么臟亂差,但也好不許多。(。)而且從何大師如今這一身邋遢的裝扮上,也不難猜出,恐怕農民房里,如今何大師這個暫時的家中,也不會多干凈利落。
何大師這個曾經在精神上、在道德上、在物質上都有潔癖的國學大師,能住到這么一棟臟亂差的農民房中,絕對不是毫無原因的。
何大師雖然不貪婪,雖然腦袋死板,但是憑他出版的那些著作,憑他解讀的那些古籍,憑他的演講、工資的收入,絕對不會住不起更好的房子。而且,就張勁所知,這位錚錚倔骨的何大師,絕對不是吝嗇鬼,絕對不會因為價格,而不舍得換個更好條件的房子。
所以,何大師會住到這里來,只有一個原因。因為這棟農民房,是距離xx小學最近的一棟人居的住宅,這棟八層高的農民房,與這所面積不大的小學僅有一墻之隔。如果住在三樓以上的話,甚至可以透過窗戶俯瞰整個xx小學的校園。
而就張勁所知,清淺自從半年前回到深市,這段時間以來,她的工作就是擔任這個學校的音樂教師!
很顯然,何大師會克服自己身上的潔癖住在這里,就是為了能夠透過窗戶,看一眼這位可能已經在心中痛恨自己這個父親的女兒,看一眼已經病入膏肓。也許命不久矣的女兒。
想到何過之如今住在這里,他的所求也不過只是想要能時常的看到女兒一眼!
想到何過之今天為了能夠隔門看女兒一眼,又不欲讓女兒和曾經的妻子發現,一向光明正大,一向認為‘事無可背人之處、話無不可告人之聲’的何大師,居然躡手躡腳的如同賊人。
再想到,之前因自己雖然社會已成常態,但在他眼中卻是污穢的行徑。甚至不屑與自己相見,恥于與自己同桌的何大師,竟然會低自己一頭的為女兒露出懇求的模樣,深深鞠躬。
因為不敢與自己曾經的發妻相見,而露出羞澀與退縮的懦夫樣子。
對以上種種,張勁不能不覺著世事無常。
對何過之、何榴蓮、何爸爸,對于這個曾經在自己被調查的時候。曾經自己被近在咫尺的牢獄之災驚的夜不能寐的時候,恨入骨髓的人。(。。)不能不為之心酸!
所以。見到如今何過之凄慘落魄的樣子后,張勁原本對這老人就并不深的芥蒂,張勁原本對這個老人并不濃郁的怨恨,就徹底的煙消云散。
對這位何大師,原本在怨憤中仍然固執存在的佩服,也在這一刻消失無蹤。
對如今的張勁來說,這位何過之先生。這位國學大師級的人物,也不過就是一個普通人。一個被妻子、女兒兩個唯有的親人放棄的可憐老人而已!
就算張勁因為那段過往,仍然心有所怨。但何過之還有一個身份,他是何清淺的生父。就憑這個身份,張勁就不能不放棄過往所有的怨懟。
當張勁一路唏噓的趕回海窩子村,重新邁進自己燈光滿滿的小樓的時候,天色早已經黑透了。
見到張勁回來,王姐本來想要再次下廚幫張勁弄的豐盛點的晚餐。但是,一向嘴饞的張勁,卻已經沒了那么多講究。
就著她們吃剩的殘羹冷炙,配上一些自己的醬菜、腌菜,張勁一樣吃的狼吞虎咽。
就算張勁在補遲到的晚餐時,何清淺的輪床也一樣就擺在張勁的身邊。張勁早就下定了決心,只要條件允許,清淺和輪床絕對不能離開自己身周兩米的范圍。所以,張勁普一回來,就將何清淺從她媽媽的手中,‘奪’了回來!
怕何清淺寂寞的張勁,一樣邊吃邊跟何清淺聊著:
“清淺,你說說你這么躺著多虧啊!你可要趕緊醒來,這么閉著嘴吃不到那么多好吃的,可是太虧了。這樣好了,咱們做個約定,你要是能夠盡快醒來,下半輩子我就一直給你做飯,每頓都是!一直做到咱倆老死。只要你想吃,我就給你做,隨你點菜!
我的手藝你也是知道的?你就不饞?要是饞的話,就別躺著了,趕緊醒過來吧!
何媽媽在旁邊看著張勁這自言自語的樣子,忍不住再次淚霧盈眶。好半晌之后,終于不忍再看,捂著嘴,扭頭回到自己的屋里去了。
而張勁對于何媽媽的離開恍若未見,繼續留在家中的餐廳里,一邊吃著,一邊與輪床上仿佛熟睡的何清淺絮絮的聊著。那情景,就仿佛張勁已經魔障了一樣,感人又令人心酸。
見到張勁這種狀態,就算是因為幾日不見張勁,而嘴皮子發癢想要找張勁拌嘴的林琳看過后,都不忍打擾,悄悄上樓去。獨自享受岳姐姐走后的私人空間。
吃了晚飯,將桌上的杯盤扔給王姐后,張勁推著何清淺的輪車回了房間。
本來,何媽媽的意思是自己這個當媽的與女兒清淺住一個房間照料的,但是被張勁堅持拒絕了。
張勁認為,自己作為唯一一個能應付得了,如今何清淺任何突發狀況的人;作為何清淺的主治醫師;作為比何媽媽更懂得該如何照顧病人的人;作為遠比如今精力交瘁的何媽媽更加精力充沛的年輕人;與何清淺同住一室,并負責照顧她的,應該是自己才對。
聽到張勁一條一條的講著道理,何媽媽雖然覺著已經與張勁分手的女兒,再與張勁同居一室似乎不太妥當。但張勁說的又是在有理有據,何媽媽無從辯駁。再加上這不是孤男寡女同居一室,而是醫生與病人一起。
所以最終,相爭一番后,何媽媽對張勁的強詞奪理也只能點頭應下!
對現在的何媽媽來說,只要女兒能夠活過來,這些細枝末節都不重要。更何況,她這個當媽的也知道,張勁就是何清淺曾經的,也是至今為止唯一的男人!
這一對曾經感情眷眷的情侶,早就做過所有男女之間能做過的事情了。
所以,這些男女大防,這些生人回避的事情也就更加不重要了。
所以,如今何清淺的房間,就是張勁的臥室。晚上,她的輪床就擺在張勁的床邊,兩人并排臥著,就像是住在一間酒店的標準間中一樣。
至于張勁的臥室在樓上,而塊頭不小、分量不輕的輪床上下并不方便的問題,也很容易解決。以張勁如今夸張的力量,輪床與何清淺加起來的分量對他來說,也不過如輕飄飄的一捆稻草、或是一床被褥而已。
如果不是怕自己表現的太過驚世駭俗,張勁甚至可以抬著輪床和輪床上的何清淺,一躍跳上二樓的露臺,從露臺門自由進出!
所以,張勁對于每天需要抬著輪床、以及輪床上的何清淺上上下下,絲毫不覺困擾,不覺麻煩,認為輕而易舉!
當飯后的張勁,輕松的扛著何清淺和輪床走上樓來,正要回到自己的房間的時候,已經占據了同處二樓肖非房間的何媽媽,聽到腳步聲后,突然從自己的臥房中探出頭來,一邊招手一邊招呼道:
“小勁,你過來一下!”
張勁推著輪車進入何媽媽的房間時,見到房間中的小幾上,正擺著那只不久前,自己剛剛從醫院尋回來的黃色箱子。也就是那個在何媽媽口中,裝滿了何清淺這輩子最珍重寶貝的箱子。
何媽媽指著箱子對張勁說:
“小勁,清淺的箱子密碼我不知道,你能想辦法把她打開么?”
見到何媽媽理直氣壯的想要窺探自己女兒的隱私,張勁頓時猶豫了,嘴里期期艾艾的說:
“文阿姨,這是清淺的秘密,我們還是先不要打開了吧?等清淺醒了,如果您還想看,而清淺也認為可以給您看的話,我想她會給你看的!”
聽到張勁含蓄的拒絕,何媽媽繼續勸說道:
“我說過的我家清淺的日記,一定就在里面。你把箱子打開看看,就知道你文姨不是騙你的!”
“文姨,我信!我知道您不是騙我的。所以咱這個箱子還是別打開了!就算您一定要我看,咱們等清淺醒了,讓清淺給我不好么?”
張勁說著,就后退不迭的推著何清淺的輪床想要離開。然而,張勁這說辭,張勁這態度,讓何媽媽覺著張勁似乎仍然有些芥蒂。心系女兒,深怕張勁不肯用心治療的她頓時鉆了牛角尖。
所以,當張勁推著輪床出門轉彎的時候,張勁的余光看到了這樣一幕:何媽媽從行李中,抄出了一個應該是訂書器之類的東西,高高舉起就要往箱子上砸。
裝著何清淺寶貝的黃色箱子是普普通通的硬質塑料箱,不會太堅固,如果何媽媽發了狠的話,肯定有辦法將之砸開。于是,怕傷到內中何清淺‘寶物’的張勁見到這一幕后,連忙叫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