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燈發射出的淡淡燈光灑落在寬闊的房間里,黑色沙發顯得既莊重又給人帶來一種壓迫感,或許是因為主人身份的原因,一般人來到這個房間里無不戰戰兢兢。
作為朱家的太子,總理的家里都去過,金帥自然是不會有這種心情了,雖然等了有五分鐘了,但依然端杯細細品茶,一幅波瀾不驚的樣子。
門口響起一陣腳步聲,剛才接待金帥的一個年輕的工作人員走了進來:“金市長,首長來了。”
沒等金帥站起來,門口就出現了一個頭發花白、身材魁梧的老人,雖然這些年來老人在電視上沒有露面,但金帥還是能夠認出,他就是前一任中央政治局委員,粵海省省委書記顧同祥。
“金帥同志,歡迎你來做客。”
顧同祥嘴上說著歡迎,實際上卻沒有做著歡迎的事情,有誰見過客人來了這么久,主人才出來見面的?
“呵呵,感謝顧老能夠見我,看到你的身體很健康,我非常高興。”
“老了、老了,”顧同祥擺了擺手:“身體已經不行了,三高不說,心臟還有點問題……”
顧同祥嘮里嘮叨的說著他的身體情況,金帥也不插言,就像一個小學生在聽老師講課的時候那么虔誠。雖然來之前已經猜到了好多種與顧同祥見面時的情景,卻沒想到是以這種方式開始的。
談完了身體,又談開了家人,顧同祥就好像把金帥叫來專門為了嘮家常似的。其實這也是官場中大家都常做的事情,在談正事之前必須要有過度,總不能握手之后就直接談吧?這種情況越是官大的就越喜歡做。
“之所以晚上請你來,是因為和你談的這件事情比較重要,你白天還有很多公務要處理,也不好打擾你。雖然我現在退下來了,算是無官一身輕,但畢竟不能給你添麻煩吧。”
金帥知道接下來要談正事了,笑了笑說道:“老同志是我們黨的寶貴財富,你們的經驗無論在什么時候都是很有用的,我也經常找一些老同志在一起聊聊。”
顧同祥點了點頭:“你在花都市的工作情況我聽說過一些,總之可圈可點……”
也許人老了都喜歡嘮叨,顧同祥又把金帥好一陣的夸,金帥納悶了,難道顧同祥整天什么事也不干,就只關注花都市的情況?這么大年紀了,記憶力還是蠻好的嘛。
謝天謝地,顧同祥終于結束了嘮叨,示意金帥一起喝茶,意思是這個話題結束了,接下來要談正事。
“這個……嗯……我剛才提到了,你們提出的兩條腿走路,大力發展實體企業的方針政策還是很正確的。”
金帥微微皺了一下眉頭,顧同祥所說的兩條腿走路,大力發展實體企業,是金帥剛來到花都市的時候,為了穩住周松一伙而采取的一種過渡性策略,后來在常委擴大會議上,又重新定位整頓房地產市場,大力發展高新技術產業,顧同祥對花都市的情況了解得這么清楚,他不可能不知道這件事情。
當領導的有時會出現選擇性遺忘的情況,也就是說為了達到他的某一樣目的,會對你說過的話或做過的事情‘忘記’,而只會提出對他有用的話或者事來。
對于這種情況,下面的人還真的不好解釋,你總不能說領導忘了吧?那豈不是在否定領導的一貫正確性?再說了,那些話你總歸說過吧?既然說過,就不能分辨以前或者是以后說的。
“大力發展實體企業這個口號提的好啊,以前我就說過,發展房地產業只能是經濟發展當中的應急之舉,而實體企業才是國民經濟發展的動力,國家要想富強,只靠蓋房子是不行的……”
不得不承認,顧老這么大年紀了,不但記憶力很好,而且口才絕佳,在經濟發展這個問題上,還是有自己獨立見解的。
“為了發展實體經濟,你做了大量的工作,成立的那個貸款擔保公司就很好嘛,不僅保證了國家金融的安全,而且還為急需資金的企業得到了大筆的資金,這對于社會的穩定也是很有利的。”
金帥已經知道顧同祥接下來要說什么,否則他不會把話題往這方面來引。利用顧同祥端杯喝茶的機會,金帥說道:“我的工作當中還有很多的不足之處,今后還需要很好的注意。”
顧同祥笑了:“我就欣賞你這個態度,任何事情都要一分為二,這才符合唯物主義的發展觀嘛。有不足之處并不可怕,只要認識到了糾正過來就可以了嘛,今天你既然談到了這一點,我們不妨就一起討論一下。”
沒等金帥說話,顧同祥又說道:“目前花都市的經濟發展勢頭很好,我已經看過你們上半年的統計數據了,在實體企業經濟這方面比去年同期增長了三十多個百分點,這就是了不起的成績。我個人認為這個成績是兩方面的。一個是花都市委、市政府采取了一條正確的方針政策,還有一方面就是企業的積極性調動起來了,而在這種情況下,保護企業的積極性就尤為重要。”
顧同祥又一次長篇大論的講了起來,看來退了休之后,沒有了這些講話的機會,把這個老頭憋壞了,今天有了一個忠實的聽眾,要過把癮了。
“最近我聽到了一些反映,主要是關于實體經濟發展方面。由于歷史的原因,在改革開放之初,我們一度走了一些彎路,比如說,在引進外資方面,我們就沒有在環保方面提出更高的要求來。盡管如此,這些企業為我們國家的經濟建設還是做出了貢獻的,經濟還是發展起來了,這是主流,與環保工作中出現的問題相比,只是九個指頭和一個指頭的關系,成績還是主要的。對一些貢獻大的企業,我們就應該在保護的同時對他們提出更高的要求,只要是他們認識到了錯誤,就要給他們一個改正的時間和機會,一棍子打死并不是一個好辦法。”
也許顧同祥好長時間沒有講這么多話有些講累了,講完之后急劇的喘息了幾下,然后端起茶杯來很口渴似的喝個不停,眼睛卻在注視著金帥。
金帥依然點頭微笑,他已經想好了,只要顧同祥不提到南山化工這幾個字,就繼續裝糊涂,先把顧同祥應付過去,不讓這個老家伙生氣就可以了,以后再怎么干就不是他能夠過問的事情了,有影響力也只局限于影響這方面,只聽他的不按照他說的去做,他也沒有能力把金帥怎么樣。
看到金帥連連點頭,顧同祥以為金帥已經明白了他話里的意思,像顧同祥這種級別的人,講起話來是不會很明確的,大多都是采取一些暗示之類的手法,只要下面領會了他話里的精神,就一定會按照他的意思去做。
這件事情如果放在以前,也許沒有什么問題,他在臺上的時候,有誰敢對手握重權的省委書記陽奉陰違,而今天的情況不同了,首先顧同祥已經不在位上,其次他遇到了金帥,人家愿意聽他的嘮叨是尊重,不愿聽是本分,更何況顧同祥要求金帥做的這件事情并不符合金帥的利益,所以金帥不聽他的,也就是必然的結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