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社會染缸 “老板，這車開起來真帶勁，沒怎么踩油門就飆到了一百四十邁。”一上高速路，熊暉就大呼小叫起來。
聽到熊暉叫自己是老板，金帥忍不住的笑了，看來這家伙還是很上道的，這么快就把自己的位置給擺正了。
“小心一點，兩年前我回來時，就是在這條路上被罰了款，還少給了收據。”
“還有這事？”熊暉看了看金帥：“你上次回來時是個人身份，但這次你是花園市堂堂的大市長，除非他們吃了雄心豹子膽了，否則誰敢罰我們的款？”
熊暉的話里明顯的帶有優越感，要是帶著這種情緒去工作肯定會出問題的，現在一些干部之所以會犯錯誤，不就是因為上面有人撐腰充當了保護傘，沒有人敢管他們，才捅出了婁子，以至于最后拖累了領導。
“熊暉啊，如果你這樣想的話，我還真不敢讓你去花園市，我們是老同學，關系肯定要比其他的干部近一點，但是不要忘了，我們是政府官員，更不要忘了我們身上的職責。”
熊暉掄起巴掌在自己的臉上煽了一下：“你看看我這張臭嘴啊，高興起來就不知道說什么好。老板，我這個人心直口快，心里藏不住什么事，但要說我有特權思想或者說搞出什么違法亂紀的事情來，那是絕對不可能的。我是你的老同學，更應該維護您的威信，絕對不會給你的臉上抹黑，如果我做不到這一點，你盡管處分我。”
金帥點了點頭也沒有說話，他現在不能只聽熊暉說什么，而要看他做什么，人都是會變的，老同學只能代表過去，至于能不能成為志同道合的戰友，那還要看以后的發展。
路兩邊的稻谷都已經收完了，田野里顯得空蕩蕩的，前面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彩門，上面寫著一行大字：花園市歡迎你。
“老板，再有十公里就要下高速路了，下高速路之后再走二十公里就是義州縣城了。”
金帥點了點頭，目光看向了遠方，這一次他到義州縣主要想了實地看一下集資案給當地帶來的影響有多壞，切身感受一下老百姓心里的想法。
從高速下來到義州縣城這一段路修得還是蠻不錯的，不像花園市到竹山那段路坑坑洼洼的，從這一方面來看，義州縣還是比較重視道路基礎設施建設的，即便是形象工程，起碼這個形象工程還是老百姓歡迎的。
義州縣城建設得還是蠻不錯的，市中心的馬路是雙向兩車道，路兩邊花壇里的三角梅正含苞怒放。打開窗子一股新鮮空氣吹了進來了，帶來了一絲絲梔子花香，仔細一看，花壇里并不僅僅有三角梅，而是有大量的梔子花夾雜其中，這兩種花色在一起更為這個小縣城增添了幾分韻味。
很顯然熊暉為了這次來義州，還是做了大量準備工作的，最起碼他沒有停車打聽路，而是直接把車開到了強盛教育集團的辦公地點。
強盛教育集團的大門緊閉，只有一個小門有人在進進出出的，門口的牌子被取了下來，傳達室門窗緊閉，院子里樹葉亂飛，給人一種破敗的感覺。五層高的辦公樓在義州縣算不上什么，但樓頂上強盛教育集團六個大字，卻仿佛在向人訴說著昔日的輝煌。
車子在馬路的對面停了下來：“老板，這里就是強盛教育集團了。”
金帥點了點頭，推開車門走了下來，恰巧一個中年男子正從大門里走了出來，金帥迎了上去：“先生，向你打聽點事情。”
中年人上下打量了一下金帥：“你是記者吧？是不是又想去采訪董強啊？沒有用處的，人家董強有上面護著，誰敢把他怎么樣。”
金帥聞出來這個人的身上帶著一股濃濃的煙草味，笑著從口袋里掏出了煙：“先吸支煙，如果你有時間的話，咱們兩個嘮一嘮？”
中年男子接過了煙，金帥熟練的打著了打火機，兩個人美美的吸著，中年男子笑著說道：“反正我也沒什么事，咱們就到那邊的茶店里坐一會，他，要不回錢來總要找個人說道說道吧，憋在肚子里可真是難受。”
別看強盛教育集團很冷清，但茶店里的人卻很多，中年男子一走進去就有好多人站起來和他打招呼：“李順老板，又去強盛了？”
“，董強那小子根本就不見我，他手下的人說什么要錢去市政府要，強盛是按照市政府的命令去海東省投資的，錢都壓到海東省了，市政府不去處理這個問題，他們也沒有辦法。”
李順在這里很熟悉，領著金帥和熊暉走到了一個屏風的后邊，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二位記者請坐，喝什么茶？”
金帥向熊暉使個眼色，熊暉從包里掏出了一個茶葉筒：“這是我們帶來的好茶，先沏上一壺嘗嘗，你喝得好的話，剩下的就送給你了。”
李順接過茶葉筒看了看，又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這個茶葉不錯，極品大紅袍，人家都說當記者的有能耐，看來一點也不假啊。”
熊暉笑了，心想你只是以為記者有能耐，如果你知道剛才給你點煙的，現在和你在一起喝茶的就是花園市市長的話，也不知道你會有什么感想。
要了幾樣點心，喝著金帥帶來的茶，李順說道：“我還沒有請教二位記者的尊姓大名呢。”
“呵呵，李老板不用客氣，我姓金，他姓熊。”
“既然你們已經知道我的名字了，那我也就不用再介紹了，你們想知道點什么？”
熊暉在皮包里鼓搗了一下，金帥知道他已經打開了錄音機，笑了笑說道：“李老板，聽說強勢集資案鬧得很大，你是不是也借給他們錢了？”
“是啊，我是受了董強的騙，借給他三百萬，從目前的情況來看肯定是要不回來了。”
“看來李老板的生意做得也是蠻大的嘛，一下子能借給他三百萬。”
李順搖了搖頭：“我只是開了一個小小的建材廠，像我這種生意人在義州根本就算不上什么，最多的借給董強的有兩千多萬，他們比我還要著急。”
李順也是一個很健談的人，兩個人邊喝茶邊聊，金帥漸漸明白了，董強集資所使用的手法與李玥的調查完全一致，就是采取了高額回報的誘惑，正是因為董強吸金有術，強盛集團在當地被稱為除四大國有銀行之外的第五大銀行。
董強之所以能夠聚集起如此巨額的資金，其實說起來也很簡單，除了巨額的回報誘惑之外，還利用他掌握的龐大的教育資源給學生的家長洗腦，同時設定融資門檻，然后逐步放開，利息有計劃地進行浮動，以及時不時地進行提前還本付息等策略，給當地民眾造成了放款給強盛集團安全、收益高等感覺，而長達幾年的融資過程，更是鞏固了這種印象。
當這種印象經過一段時間的強化與擴散之后，“羊群效應”就產生了。
“羊群效應”是指由于信息不對稱，投資者很難對市場未來的不確定性作出合理的預期，往往是通過觀察周圍人群的行為而提取信息，在這種信息的不斷傳遞中，許多人的信息將大致相同且彼此強化，從而產生從眾行為。
“在當時，誰都不會想到風險的問題，”李順喝了一口茶，慢悠悠的說道：“當時的氛圍只會讓你不斷投錢進去。”
“借錢給強盛集團的人多嗎？”
“表面上看強盛集團只有幾千個債權人，可實際上背后有不下十萬的人都借給了他們錢。”
“為什么？”金帥驚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