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hòu照一時語塞。
他終于被人打敗了,至少在耍皮子方面。
于是他打算開溜,打了個哈欠,道:“朕乏了,你說的倒是動聽,還是先贏了柳師傅再說吧,柳師傅是不會輕易被人打敗的。”
正在這時候,外頭一個蒙古女人抱著一個孩子進來,孩子不過兩歲多,雖然會行走,也正是牙牙學語的年紀,可是此時他愜意地躺在女人的懷里,一動不動。
這個孩子眉宇之間和柳乘風有幾分酷似,不過臉型顯得更剛硬一些。
朱hòu照心里悲催,柳師傅的孩子跟下蛋一樣,廉州有一個,京師即將也要有一個,連蒙古人這里都有一個,為何獨獨朕沒有孩子?
這是朱hòu照的奇恥大辱,也是朱hòu照不太愿意呆在京師的原因,在那里,他總是覺得所有人都用著怪異的眼神看他,一個生不出孩子的男人,無論表面上多么剛強,心里難免會有自卑。
其實這也是朱hòu照荒yin的根本原因,其實他未必很荒yin,皇帝嘛,有個幾十幾百甚至上千個老婆也沒什么,不見得會有人說他荒yin,而朱hòu照不但老婆多,卻總是會做出許多荒yin的事來,比如有一次,他居然讓人去搶別人的入宮來伺候他,為了這件事,大臣們很是不齒。至于各種荒yin的故事也在京師里流傳,朱hòu照真的這么荒yin嗎?
大臣們當然相信,可是真正認識他的人卻是未必,他還只是個孩子,而且是一個自尊心受到傷害的孩子,一個自卑的孩子最喜歡做的事就是掩耳盜鈴,他生不出孩子,難免會被人認為不能人道,這就是朱hòu照所不能接受的了,不能人道怎么行,所以他偏偏要表現成一個大yin棍,偏偏要讓全天下人知道他不但能人道,而且還能夜御十女,他是男子漢,并不是太監。
朱hòu照雖然沒心沒肺,可是看到孩子,心里總不免有點心虛,不過他的性子就是這樣,越心虛就要顯得自己很坦蕩,于是裝作興致勃勃的樣子湊上去,大眼瞪著孩子的眼睛,道:“真像柳師傅。”
那蒙古女人用蒙語對李若凡道:“大汗,孩子醒了。”
李若凡頜首點頭,伸出手來:“給我抱吧。”
朱hòu照卻在一旁道:“朕看著他也喜歡,又是柳師傅的子嗣,不如這樣,朕若是還能回京,一定要敕封他做東昏侯。”
他留下這一句話,飛也似的跑了。
蒙古人的沉默讓對岸的新軍更加警惕,柳乘風召集了諸將,已經申明了自己的觀點:“蒙古人深入我大明關內,補給已經困難,所以蒙人定會尋找速勝的機會,斥候已經打探清冇楚,有一支蒙軍打算繞過上游從側翼攻擊新軍,錢芳,你要做好防范。”
錢芳道:“末將遵命,是不是把新軍第一縱隊調至上游,防范蒙軍?”
新軍十萬人,小隊之上有中隊,中隊之上有大隊,大隊之上則是縱隊,縱隊編制為一萬人,而第一縱隊是新軍的骨干,最為精銳。
柳乘風卻是遲疑了片刻,隨即道:“不成,李若凡這個人素來狡詐,她不會沒有后著,依我看側翼只是佯攻,在側翼那邊多備絆馬索,深挖陷阱,上游那兒有一座山是嗎?”
錢芳道:“有是有,只是不太險要。”
柳乘風道:“那也足夠了,埋伏一隊人在林子里可以先伏擊一下,讓側翼的各營嚴加防范也就足夠了。依我看,蒙軍應當會強行渡河。”
“強行渡河?若是強行渡河的話,蒙軍的損失豈不是極大?”
柳乘風微微一笑,道:“以那李若凡的性子,定會驅使明軍在前,蒙軍在后,發起強攻。而且方才不是已經有消息了嗎?皇上果然落在他們的手里,他們未必不會讓皇上行險,當作他們的護身符。”
眾將頓時愕然,若是這樣的話,事情只怕不簡單了,一旦蒙古人采取這種辦法,非要軍心動搖不可。
“殿下,既然如此,不如讓卑下率部斷后,殿下率軍暫時先退回京師,如何?”一個縱隊官忍不住站了出來,毅然道。
打又打不得,那么索性還是先撤回京師,回到京師之后再做打算。
柳乘風卻是搖頭,道:“太后已經有了懿旨,命我等全力抵御蒙軍,至于其他都是次要,我們身后就是京師,現在退卻,京師防務還未組織起來,屆時只會處處受制,這里一定要守下去。況且本王也只是預計而已,且先看看再說,你們不必驚慌,按部就班就好。”
柳乘風雖是這樣說,卻知道這些話只是安慰大家,他太了解李若凡了,李若凡這個女人絕不會莽撞,這是一個很難纏的對手。
他遣散了帳中眾人,獨獨把錢芳留了下來,對錢芳道:“陛下現在身陷敵陣,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太后已有懿旨,能言和自是言和為上,只要蒙人愿意放回陛下,條件可以商量,這里有我的一封書信,你派個人送到河對岸去,還有,再叫幾個人送些衣物和生活用具請蒙人轉呈陛下。”
“殿下要言和?”錢芳驚了一下,道:“若是言和,蒙古人欲壑難填,又當如何?”
柳乘風正色道:“這件事以后再說,先送去吧。”
錢芳想了想,只好接了書信,隨即委派了個武官帶著小隊人馬渡河,對岸的蒙人也沒有阻攔,輕易讓他們登岸,隨即立即將他們送去中軍大帳。
天色已是漸黑,當信送到李若凡手里時,朱hòu照和李若凡又在對弈,對弈的結果其實差不多,朱hòu照又是慘敗而歸,不過這一次他沒有推盤耍賴,而是一直堅持到最后一刻,才無奈束手。
李若凡抿嘴輕笑,道:“做任何事,都要專心,你們漢人有句話叫心誠則靈,若是連心都不誠,事情怎么能做好呢?你天資很高,可是做任何事都不專心,你自詡自己愛好兵事,可是你捫心自問,你雖是愛好,卻真正肯花費所有的心力去專研嗎?大明皇帝陛下,你又輸了。”
朱hòu照苦笑,道:“朕真是沒用。”
這些時日下來,朱hòu照的自尊心受到了很大的打擊,明明他在京師的時候老※子天下第一,除了佩服柳師傅之外,他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做什么事都有人讓著他,有人哄著他,可是到了這里,他卻總是一塌糊涂,這種落差讓他很不舒服。
李若凡微笑道:“陛下也有說這種話的時候?”
朱hòu照的臉不禁紅了,吱吱嗚嗚地道:“愿賭服輸而已,朕沒用就是沒用。是了,這封書信,你為什么不看一看?”朱hòu照目光落在了柳乘風送來的書信上頭,書信已經送來了半個時辰,可是李若凡居然一點也不著急去拆,仍舊是好整以暇,倒是把朱hòu照急了個半死。
李若凡微笑道:“拆開來又如何?其實不用拆,我也知道你那柳師傅信里說些什么,無非就是說,陛下在本汗手里,請本汗高抬貴手放了陛下,至于需要什么冇條件,都可以商談而已。”
朱hòu照忍不住道:“真的是什么條件都可以商談?”
李若凡頜首點頭,道:“正是如此,你不信嗎?”
朱hòu照苦笑道:“這是朕犯下的錯,怎么能讓柳師傅為了朕拿大明的江山社稷開玩笑?他難道會不知道,你們蒙古人狼子野心,想要的已經不只是一些錢財了。”
李若凡抿嘴輕笑,道:“陛下以為你那柳師傅會拿國運來換陛下?”
朱hòu照道:“他不是說了什么都可以談嗎?”
李若凡卻是冷冷一笑道:“信里是這樣說,可是本汗卻知道,這根本就是那柳乘風的驕兵之計,他故意擺出議和的姿態,甚至拋出這誘餌來,就是想告訴本汗,明軍已經不想打仗了,只要本汗與他談,他既可以拖延時間,又可以讓本汗生出驕傲之心,這個陰險小人,不過是在耍弄雕蟲小技而已。”
朱hòu照聽了非但不怒,反而笑了,拍手道:“原來如此,你不說,朕竟也險些被瞞過去了,若是柳師傅就這么舉手認輸那有什么意思?這么說,柳師傅還是不失英雄本色的。”
“是奸雄本色。”李若凡指正朱hòu照道:“他想用這封信來麻痹本汗,那么本汗也來麻痹他,來人,取筆墨來,還有,讓那送信的人在外頭候著,告訴他們,本汗會有回信讓他們帶回去。”
李若凡站了起來,抿著唇負手在帳中賺了幾圈,似乎在存腹稿,良久之后,等筆墨呈上,她揮筆而就,一下子功夫便寫下了一封書信遣人送回。
“這叫將計就計,大明的皇帝小子,你好好學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