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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干人到了外間,柳乘風這一次卻是當仁不讓地坐在了首位,范永和趙公公就像是吃了蒼蠅一樣,心里都是對柳乘風厭惡無比,可是又不能奈何他,只得左右兩邊坐在柳乘風的下首。i
酒菜來,那范永微微一笑,先是敬了柳乘風一杯酒,隨即寒暄了幾句,柳乘風自顧自地小酌,一邊與范永談笑風生,至于趙公公,至始至終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陰冷地看著柳乘風。
其他的陪客雖是勉強露出笑容,可是這笑容有多少誠意也只有天知道,酒過三巡,范永與趙公公對視一眼,隨即慢吞吞地道:“聚寶商行這一次做的好買賣,這么大的買賣想必所需的貨物不少?”
柳乘風心里說,果然來了,微微一笑,道:“說多也不多,大同這條線大致也不過兩千多輛騾馬車,再加數千個人手,這一次只是試探,先走走看,所以貨物嘛,也沒帶太多,不過是絲綢萬匹、茶葉千斤、其余還有各種鐵器若干,至于瓷器倒也不算多,運輸不便,只裝了七十多車,再就是一些草藥和治馬的草藥,這東西據說在瓦刺和韃靼價格不菲,至于其他零零碎碎的貨品也有,今年若是能賣得好,明年的時候,商隊的規模還要再擴大一些,看看能不能取道西行。”
在座之人哪個不是腰纏萬貫之人?饒是如此,聽到柳乘風這般說,還是忍不住咋舌,這還只是先試試水,這么多貨物簡直可以將八大姓每年出入的那點兒貨物直甩幾條街了。
范永的眼眸中掠過一絲焦慮,這些貨物出去之后,范家還怎么靠著互通有無在這大同立足?不過他的臉卻是從容一笑,道:“這么多貨物出去,難免會導致貨物的價格賤一些,陳掌柜,大家都是生意人,這個道理想必陳掌柜也懂,貨物越多,價值越低嘛。”
其余人紛紛點頭,這世的東西越是緊缺,價值就越高,如那古玩一樣,正是因為市面少,才能價值連城。
柳乘風端著酒杯,笑呵呵地道:“你卻是錯了,道理是這個道路,可是朝廷允許出貨的商家唯有咱們聚寶商行,關外貨物的價格都由我們聚寶商行壟斷,出什么價,那是聚寶商行定的,輪不到瓦刺和韃靼人來討價還價。再者說,瓦刺和韃靼人物資奇缺,聚寶商行帶出去的這點貨還遠遠滿足不了他們的需要,就算是再把這出貨量增大一倍也沒什么關系。”
這些人計算出了出貨量太大導致供大于求讓貨物貶值,可是柳乘風的回答卻是壟斷,關外的貨物只有聚寶商行有這資格堂而皇之地出貨入貨,只此一家、別無分店,其他的就算依靠走私,聚寶商行也遲早會對這些人動手,所以這價格自然而然地掌握在聚寶商行的手里,想賣多少,價格幾何,都是聚寶商行的事,甚至在將來,聚寶商行的貨物就算是再提一提,關外那些部族又能說些什么?
范永的眼眸中掠過了一絲冷冽,柳乘風所謂的壟斷有個先提條件,那便是這供貨只會有他聚寶商行一家,至于其他的,將來都會是聚寶商行的打壓對象,柳乘風這是擺明著開口威脅了。
范永不經意地冷冷一笑,淡淡地道:“陳掌柜好大的口氣。”
柳乘風淡淡地道:“不是口氣大,實在是聚寶商行的架子太大,不如此,如何能賺來滿盆的金玉?再者說,聚寶商行的背后是什么人,想必大家也清楚,且不說別的,單這后頭有廉州侯、壽寧侯、建昌伯等人,說這話也有這底氣。”
范永一時詞窮,他只是地方土豪而已,柳乘風說的也沒有錯,聚寶商行背后的人不簡單,現在聚寶商行雖然沒有收拾他們,可是遲早也是要收拾的。i
坐在一邊的趙公公漫不經心地冷笑,陰陽怪氣地道:“也不見得,壽寧侯、建昌伯終究是外戚,我朝對外戚一向管束甚嚴,邊關事務,還輪不到他們做主。至于那個廉州侯……”趙公公笑得更冷,繼續道:“不過是個阿諛迎之徒,依雜家看,別看他現在風風光光,早晚有一日是要栽跟頭的。雜家剛剛從京里得到消息,廉州侯已經被陛下勒令閉門思過了,嘿嘿,他自身都難保,手倒是挺長的,以為巴結了宮中,巴結到了太子,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嗎?這兒呢,是邊鎮,邊鎮有邊鎮的規矩。”
趙公公的這番話等于是給八大姓的商賈們一顆定心丸,范永也慵懶地抬了抬眼皮子,接口道:“趙公公說的沒有錯,那個廉州侯算是什么東西,范某人還真沒聽說過。”
他們二人本來是想告訴柳乘風,別以為只有你們有后臺,沒后臺,誰也不敢在這大同混。至于編排柳乘風幾句也是正常,畢竟聽說柳乘風最近閉門思過,老老實實地在家里待著了,這姓陳的掌柜居然還想打著他的招牌來唬人,未免也太下流了一些。
不過這番話在柳乘風看來卻像是吃了蒼蠅一樣,被人指著和尚罵禿驢,這味道可不太好受,他干笑一聲,沒有再說什么。
此時,范永又道:“陳掌柜,其實今日大家請你吃這一頓便飯,一來呢,是想結識一下,這其二就是有點兒事要和你商量。”
說了這么多題外話,終于進了主題,柳乘風道:“范先生請說。”
范永看了其他幾個商賈一眼,慢吞吞地道:“事情呢,是這樣的,其實我們幾個也做一些絲綢、茶葉的生意,貨棧里也積攢了不少貨物,既然現在聚寶商行要出關,何不如收購了我等的貨物,一并拿去關外發賣?反正這些貨物到了外頭都是供不應求的,是不是?”
柳乘風不由愕然了一下,這些人居然不走私了,而是想把貨物賣給聚寶商行,若是當真肯金盆洗手,倒也不錯。
“哦?有多少貨物?”柳乘風露出感興趣的樣子。
范永笑嘻嘻地道:“就比如鄙人,現在貨棧里還存著鹽巴四千七百斤,此外還有些絲綢、鐵器。”
鹽巴在大漠是最緊俏的商品之一,韃靼和瓦刺人可以不用絲綢,不吃茶葉,不用草藥,可是這鹽巴卻非要不可,偏偏那里最缺乏的就是這個。
柳乘風道:“鹽巴?這些鹽巴一斤多少錢?”
范永笑嘻嘻地伸出三根手指,道:“不多,不多,才三十兩銀子而已。”
柳乘風頓時覺得自己被戲弄了,在其他地方就算等的細鹽,一斤也不過七百個錢,這姓范的倒是夠狠,居然直接把價格翻了數十倍,想讓聚寶商行來收購。就算是聚寶商行倒賣到瓦刺,十斤鹽巴最多也才換三匹駿馬,拿回來發賣,能掙個兩百兩銀子就算不錯了。他們這些人打的倒是好算盤,連走私都不必了,直接想以比走私還高的價錢倒賣給聚寶商行。
范永見柳乘風露出慍怒之色,夾了一塊菜塞入嘴里,慢道:“聚寶商行只要肯收購范某人的貨,往后聚寶商行出入關禁,只要途徑大同,范某人一定盡力為你們打點,保準不會有人給聚寶商行為難,怎么樣?陳掌柜,你說句話。”
范永的意思很明確,這就是保護費,若是肯高價收購他們的貨物,就等于是聚寶商行替他們八大商走私了,可要是不肯,到時候有人給聚寶商行為難就和他沒關系了。
裸的威脅……
所有人都看著柳乘風,都在等他回個話,若是這樣,倒算是折中的辦法,反正賣給瓦刺和韃靼人是賣,賣給聚寶商行也是賣,賣給聚寶商行說不準還能掙得更多一些,這聚寶商行初到寶地,難道真以為能打通所有的關節?這樣做,對聚寶商行對他們都有好處,聚寶商行可以省麻煩,他們能賺銀子,一舉兩得的事。
不少人心里不禁佩服起范永來,這位范君子果然不一樣,能想出這么個好主意來,只怕絞盡了不少腦汁了。
這姓陳的掌柜為了避免麻煩,說不準還真答應了此事,畢竟這姓陳的要是不識相,絕對沒他的好果子吃。
柳乘風哈哈一笑,自顧自地喝了一杯酒,臉染了一層紅暈,道:“這主意倒是不錯,范先生好算計。”
把玩著手里的酒杯,柳乘風的眼中突然掠過一絲寒光,隨即狠狠地將酒杯在地一砸,那酒杯頓時被砸了個粉碎。
在座的所有人都嚇了一跳,而柳乘風此刻卻是冷笑連連,一臉猙獰地道:“怎么?范先生這話的意思是說聚寶商行若是不收你們的貨物,就別想出關了?”
范永倒是鎮定,淡淡地道:“范某有這樣說嗎?陳掌柜這是什么話?”
氣氛驟然轉冷,那好不容易營造起來的輕松氣氛,轉眼間就變得劍拔弩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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