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書記這一招，金京干部被分化掉，又達成了自己的目的，實在是高啊。”楊子軒在溫友亮面前，并不忌諱直接評論朱禮和。
“朱書記這個人呢，越貼近他，越敬畏他。”溫友亮給了一個評價。
楊子軒一直沒有好好審視這個南蘇的第一把手，此時卻是沉思了起來。
廣陵地理位置，夾在靜海，金京之間，和金京已經達成了合作關系，但是和靜海關系卻不明朗。
靜海顧名思義，有海，有大海港，早在八十年代，就是國內明確的沿海開放城市之一，抓住這個發展機遇，靜海在前期確實有一定發展，主要得益于當時省委省政府的重視，但是隨后黃江南部城市群的鄉鎮經濟異軍突起，省委省政府大幅度的把政策向當地傾斜，靜海剛剛起步，就熄火了，這些年摸滾打爬的，發展不溫不火，招商方面和廣陵有重疊，經濟總量方面，也和廣陵差距不大。
說白了，靜海也到了和廣陵搶飯碗的時候了。
楊子軒坐車回廣陵，就一直在頭痛這個，朱禮和要把南蘇中部幾個城市捏合起來，肯定就不會允許廣陵和靜海出現較大的競爭。
但是兩市偏偏存在一定競爭關系。
以后要拿捏這里面的分寸，就難咯了。
老劉開車送李煥他們回來了，楊子軒是坐金京和廣陵之間的大客車回來的，楊子軒在車座上微微瞇著眼，座位是雙人排座。楊子軒旁邊位置是空著的。前面坐著一對夫婦。兩人低聲說著話。
“白家出人才啊，一個白老爺是市委書記，一個白東山有要做副書記，我看他過幾年要接市長，或者直接接書記，都是可能的。”
“可不是嗎，人家可是正經八百的正廳級了，來做個副書記屈尊。肯定有所求。”
“咱們這次去省城卻是門都沒進啊，還想走走這種老關系，提前搭上點關系，也飛黃騰達指日可待了，你沒看咱們縣里的那個熊偉，就因為得到了那姓楊的賞識，聽說要提副縣長了，民政局長提副縣長，這可是咱們縣里從來沒見過的……”
“姓楊的不待見咱們，咱們就另走路線吧。”
楊子軒面色愕然。這都是什么世道，在這個大巴上。也能碰到一對跑官的夫婦，看樣子還對他極度不滿。
看樣子，這對夫婦應該級別不高。
楊子軒低調起來，不想讓這對夫婦發現他的身份，他也想聽聽基層干部，對這次市里調整的看法和意見。
但是這對夫婦卻不再談論這些。
楊子軒最后一個下車，讓老劉開車到車站接他，李義東跟隨過來。
“白東山同志的調動程序走到哪一步了？”楊子軒詢問李義東。
“組織程序正在走，據說后天會正式通報，省委組織部的人會陪同他過來……”
楊子軒納悶了，這白東山還沒到廣陵，人未到，影響就先有了，都有基層干部到白東山那跑官了，這里面可是十分蹊蹺，便把剛才車上那一幕告訴李義東。
“老板，我正想給您匯報這個，已經有人暗中開始給白東山造勢了。”李義東悄悄說道，“這個是秘書長調查出來的。”
“造勢的這么快就來了？是白東山的授意，還是別人在推波助瀾？”楊子軒吃了一驚，他還是低估白東山的能量了。
“秘書長正在調查。”
楊子軒迫不及待的到辦公室，把宋靜聰喚來，詢問情況。
“白東山在廣陵根本沒根基，基本可以排除是他自己授意的可能，應該是有人在推波助瀾了，基層一些對您不滿的干部，都紛紛準備投奔新來的這位白書記。”宋靜聰臉色凝重，“我感覺，這是一整套方案，此前基層不是有一股反對您的聲音嗎，雖然被您利用熊偉，利用真正的民意給壓下去了，但是還是有不少利益受損的干部，并不擁護您了……如果當初沒采取措施，彈壓基層不滿，現在更加不看設想，恐怕白東山還沒來到，基層干部就把他往您對立面上推了，那些反對您的聲音，將會成為他的群眾基礎……”
楊子軒點了點頭，“照這樣推理的話，李艷青之前應該是被人利用了，因為之前基層反對我的那些人，是李艷青牽頭引出來，我當時還以為幕后主使，就是李艷青，現在看來李艷青也不過是被人利用而已……”
宋靜聰馬上就想到了一個人，“我聽說最近余建中和李艷青走得挺親近的，有些人說李艷青沒那么多花花腸子，可能是余建中在背后指使的，有一晚，我在加班，確實看見余建中到了李艷青辦公室，我特地留意了一下，很久才出來……”
“哦，看來李艷青還沒知道真相，她還以為余建中是過來幫她的，巴結她的吧。”楊子軒摸了摸鼻子，“如果真的余建中很早就投靠了白東山，成為白東山的先鋒，這里面就有一個疑問了，余建中是怎么知道白東山要來的呢？這里面，應該還有一個傳話人……”
宋靜聰不得不佩服楊子軒縝密的思維，一下子就洞穿問題核心。
“正是，這個傳話人到底是誰，一定要弄清楚，或許不是一個人，而是一股勢力，我聯想到了很多，還有之前那群傳謠的人，會不會是同一伙的……”宋靜聰低聲說道，“我總覺得有一股暗處的勢力，在針對您。這股勢力，如果消息足夠靈通，完全可以成為一個政治掮客，把余建中引薦給白東山……”
“嗯，你繼續調查，說不定可以從練紫紅身上入手。”楊子軒突然想到了什么。
等宋靜聰走了之后，楊子軒嘆了口氣。
“白東山啊，白東山。你手伸得還真是夠長的。”
楊子軒直接回常委樓大院。繞過一圈子。到了一處庭院，停下來，那里一個男子正彎著腰給花叢淋水，楊子軒干咳一聲，他才回頭。
男子扭頭一看，臉色先是一激動，隨即平靜，“子軒同志。你怎么來了？”
“來看看你。”楊子軒負著手。
男子正是這場權力調整中的最大的失意人：衛正風。
當人們得知新市委副書記快要來之后，這位老市委副書記，徹底被人遺忘。
他已經正式卸任市委副書記。
“我說話都沒人會聽了，市長您還是請回吧。”衛正風重新扭頭淋著花。
“我來不是為了聽你說話，而是為了給你帶句話。”楊子軒微微一笑。
“那我洗耳恭聽。”
“我今天從省城回來，就碰到一些基層干部到省城去跑官了，你知道找誰的嗎？”
“誰？”
“你的接任者。”楊子軒一字一句。
“人走茶涼，他們跑官與我何干。我管不著，也沒能力管。”衛正風許久才說道，“人家來勢洶洶。攜省委之威，自然不是我這個無根之木。可以比的。”
“你不覺得奇怪嗎？白東山任命還沒下來，就有人開始跑官了，他哪里來這么大號召力？肯定是有人在暗中給他造勢了。而且這個人還是地位不低的人，還是個反對我的大本營。”楊子軒笑道。
要說衛正風徹底不關注廣陵政壇，那是不可能的，要說他不想發揮余熱，更是不可能的。
“誰？”衛正風下意識問道。
“你的好下屬——余建中。”
“是他？”衛正風吃了一驚，突然脖子漲紅，他知道楊子軒這種層次的人，不會在他面前亂嚼舌頭，他說出來的話，肯定有根據，這個也很好去驗證，楊子軒沒法說謊，也沒必要去說謊。
“也就是說你很早就被人背叛，不僅僅是他背叛你，還包括他背后的勢力早已經放棄你了……”楊子軒一字一句，像是針刺到衛正風心上。
“不可能。”衛正風猛然轉身，眼神閃過一絲仇恨和恥辱。
“我只是過來告訴你一聲，你一早就是個棄子，這是既定的事實，我沒有義務去跟你研究是不是真的，你自己可以去查證，我說得對不對。”
楊子軒說完便走了。
衛正風卻愣在當場，眼神充斥不可置信的神色。
他當初是和省里苗玉龍達成了秘密協議的，苗玉龍當時說給他最后一次機會，如果他能證明自己能和楊子軒“扳手腕”，將會給他更多支持，他也可以留任副書記。
如果不能和楊子軒扳手腕，那等待他的就是黯然出局。
所以，他才在最后的時刻，和楊子軒拼死一搏。
但是楊子軒現在卻告訴他，根本沒這么一回事，苗玉龍和其他省委勢力，一開始就已經打算放棄他了，不管他和楊子軒扳手腕勝利與否，都將出局。
雖然結果都是一樣的，但是衛正風卻難以咽下這口氣。
就好像和一個人打賭，約定，你贏了，就可以拿走五百萬，輸了的話，什么都沒有。
但是最后他卻笑著跟你說，不管你贏沒贏，這五百萬都不會給你。
衛正風感覺自己就像是個傻子一樣被耍了。
他不缺錢，生活無憂無慮，現在唯獨要爭一口氣 “余建中，白東山……”
衛正風眼里閃過一絲仇恨的光芒，隨即恢復正常。
楊子軒窩在辦公室當中，聽著黃之君的匯報，涅槃軟件年底就能上一個基于windows的財務軟件的使用版本，笑道，“看來，涅槃進度很快啊，值得嘉獎，讓他們趕緊出一個政府版本，在產業園先試用。”
“他們這個版本，就是企業版的，轉化為政府版，應該不難。”黃之君這段時間，惡補了軟件相關的知識，發現此產業在國外確實發展相當迅猛，尤其是同屬亞洲的阿三兄弟，在扶持民族軟件產業發展，不遺余力，雖然暫時成果不顯著，但是當地政府實實在在已經在提供一定支持，“只是產業園財務系統統一配備電腦的話，那這筆預算就很大了……”
“有條件要上，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產業園一定要作為全市經濟的未來發展引擎去打造，不能降低標準，公務人員要盡早盡快學會信息化辦公，就從財務系統開始吧。”楊子軒擺了擺手，“我不要聽存在多少困難，我只要知道結果。”
“好的。我盡量想辦法。”攤上這樣一個強勢，還略帶點無賴的上司，黃之君真的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只能硬著頭皮應承下來。
“另外半導體產線談判要加快，你們今早做一個框架協議方案出來，我年初親自帶隊談判。”楊子軒緩緩說道，
黃之君再次點了點頭，記錄在筆記本上，說道，“今年產業園的發展，還是不如江陽區，現在對于園區發展，有另外一種聲音，就是說能不能走高密度投資的那條路，像江陽區那樣……”
“這話是誰說的？”
“昨天余建中市長到產業園考察，跟我提到這個話……”
“他能夠代表市里嗎？”楊子軒冷冷說道。
“但是他說得這個方向，好像有點道理，其實能不能考慮……”
“不能！”楊子軒猛然一拍桌子，嚇得黃之君嗓子眼都快跳出來了，不知道楊子軒為什么突然發這么大火氣。
“有道理？有個狗屁道理！”楊子軒倏地站起來，身體前傾。
黃之君被他罵的滿臉通紅。
“如果產業園走得也是江陽區的那一條純投資拉動的老路，我干嘛要設立產業園？產業園存在的意義如果就是無腦招商，那還不如撤銷產業園，把土地交還給江陵，江陽區，姜州呢……”楊子軒冷冷說道，“虧你還是產業園的管委會主任，我強調了那么多次，產業園要有自己的特色定位，這個定位和江陽區的工業定位是不一樣的，產業園要優先發展第三產業，而不是隨便什么工業項目都可以投進去。你還是太年輕了，過幾年，你就知道了，沒有特色，就沒有競爭力……”
黃書記很委屈很不服氣——難道你就能預測幾年后的事？
第二更到！新的一月，新的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