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彤自認為天衣無縫的東西,自認為外人看不穿的事情,卻被楊子軒一語道破。大文學[
失落,尷尬,還有一絲無奈,在她臉上彌漫著。
“你這也未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吧?”盛彤有些不高興了。
“怎么了,我的話,不中聽了?”楊子軒笑了笑,“也行吧,那就當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是我思想齷齪,是我喜歡給各種好的建議,都抹上一層陰謀論的色彩吧!”
“這么說來,你們華石油,確實沒有獨占黃江中下游消費市場的野心,就當我這個假設不成立,行了吧。”楊子軒這么說自然不是為了服軟。
只是為了一個臺階盛彤下。
畢竟以后要和盛彤合作的機會,還是很多的,和這個強勢的,漂亮的,而且富有權勢的女人把關系弄糟,總不是什么好事兒。
見到事情不成,盛彤也有些意興闌珊,吃了幾口菜,就說飽了,楊子軒笑道,“盛總,你這是和我賭氣,還是咋滴,點了這么一大桌菜,我可吃不完。”
“你們華石油的公款消費報銷上限是多少?該不會我一頓就把你的報銷額都花光了吧?”楊子軒繼續調侃。
“哼,盡管吃,吃死你,至于報銷上限,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我在華石油里面,雖然也算不上什么權勢什么,但是財務部每個月安排給我的接待費,都是花不完的,這么說你滿意了吧……”盛彤沒好氣的說道。拿出紙巾,擦拭著嘴角邊的一些溢出的油跡。
這個動作落在楊市長的眼里,自然產生一些綺念和聯想。大文學 “總算肯承認你們華石油的財大氣粗了?這央企。也不知道有多少利潤就是這樣被你們明目張膽的截留了!”楊子軒笑了笑。
“風氣如此,我不這樣做,就是格格不入了!”盛彤嘆了口氣,“趕上哪個月,我要的接待費少了,財務處還會找上我談話,讓我配合,真是可笑。”
這是盛彤,第一次流露出對華石油這個東家的不滿情緒。
以前。楊子軒總以為,盛彤對于華石油是一味的忠誠態度,行事,都是從華石油的集體利益角度。
作為華石油利益集團的一員,她在醫療,生活。保健,工作。子女教育上面,都享受著華石油這個利益集團的安排和福利,也應該站在華石油這個集體的利益群體上面考慮問題。
但是。從盛彤這句話里面,楊子軒似乎嗅到了一絲不同的內容。
“所以每年做給上面審計部門,還有其他一些國有企業的審計部門的賬目,你們華石油都是顯示虧損的?事實上沒有虧損,只是把利潤截留到了這上面?”楊子軒人生讀檔。對于這些自然了如指掌,如此反問,無非是為了更加深入了解盛彤的價值觀而已。
盛彤是海龜,接受過多年的西方思想教育的沐浴,楊子軒本來以為她回到國內后,進入華石油后,已經被華石油的特定利益集團同化,成為徹頭徹尾的一個“老油子”。
但是現在看來,似乎,并非如此。
雖然享受著華石油的特殊利益眷顧,盛彤還是有掙脫這個利益圈子的意向和動力。大文學 “你們地方的國企,也有部分這樣做的吧?不過地方性國企,沒有行業內壟斷的地位,情況更加復雜,技術,市場地位,都不足以和華石油這樣的龐然大物相提并論。”盛彤緩緩說道。
“確實,為了使得企業利潤合理的被截留在企業,每年年底,一些企業,突擊花錢,突擊發錢,突擊制定各種大投入的項目,這樣做的目的,都不過是想把利潤給截留!逃避審計部門的監控和查賬!我現在除了管市府的全盤工作,主持日常工作之外,還負責分管審計部門,地方企業的,一些貓膩手段,我也都有所耳聞……”楊子軒給盛彤倒了一杯茶。
“其實審計和監控手段也有問題,比如一個企業今年上繳了一千萬的利潤進入財政,進入國庫,明年要是上繳不了,這個企業負責人,就要被挨罵,就要被批評,所以有些想要給自己漲政績,長臉的企業負責人,就不想上繳太多利潤,畢竟現在市場化的傾向越來越明顯,沒有哪個企業能夠保證自己每年的收入和盈利數目,一些經濟環境不好的年份,政府主管部門,還給企業下達一千萬的上繳利潤目標,一些企業的壓力就會很大,說不定會為了維持顏面,拆東墻補西墻……”盛彤拿起給楊子軒給她斟的茶,張開紅潤的唇瓣,輕輕啜了一口,燙得直呼太燙。
“所以,有些國有企業,干脆每年都把自己的賬目做虧損,這樣做不僅僅能夠為企業各部門負責人,還有員工,提高福利,籠絡人心之外,還能夠徹底緩解財政指標壓力,頂多被主管領導批評幾句就了事,一些重點行業的企業,還能夠得到政府財政的補貼,這可是一箭多雕的好事兒啊!”
楊子軒笑了笑,說道。
“看來,楊市長你也是個明白人!”盛彤微微瞇著眼,凝視著對面那張,年輕,英俊,還帶著朝氣和堅毅的臉龐。
這樣意志堅定,能力過人,長得又能夠迷倒不少女人的男人,確實令人著迷。
“一些企業還振振有詞呢,他領導的企業,利稅了多少,少上繳點利潤又怎么了。”楊子軒有些哭笑,“這樣蠻干的企業負責人,也不好安排,你把他從原位挪開嘛,那些受了他好處的工人,受了他的好的領導,都紛紛跳出來,工人時不時到處去鬧,領導時不時在你耳邊說情,人情人情,這個,真不知道怎么說了。”
話匣子打開,盛彤臉上漸漸有了笑意,笑道,“怎么你也成了一個怨婦似的。”
“你何嘗不是呢。”楊子軒笑了笑,“說來,我們倒像是在談人生談理想一樣,郁郁不得志。”
“得了吧,你還郁郁不得志?你今年不到三十,已經是正市級干部,主管一座幾百萬人口城市的經濟,論春風得意,又有幾個人比得上你啊,再等,等你家庭完滿了,就可以說人生完滿了……。”盛彤有些鄙視了。
“你也不見得差多少啊,海龜,大型企業的核心骨干領導,還年輕,可以把華石油引領到一個更加開闊的發展空間,比如說上市,比如說和埃克森美孚,和殼牌,這些國家石油巨頭,風云莫測的國際市場上面搏殺……。”楊子軒笑著說道,“你應該有這樣的潛質,也應該有這樣的想法,對不對。”
說到這些,盛彤臉上就露出一絲難色,“說句老實話,在我還沒回國之前,我是有這樣的想法的,那時候朝氣蓬勃,熱血沸騰,雄心勃勃的,聽到石油工業部要改制為大型企業,把行業標準制定權,監管權,留歸相關部委,我就一頭栽到了新建的企業當中,等到進去一年之后,幾次向集團領導上言改革措施,但是都遭到了拒絕,一些集團領導甚至找我談話,讓我不要再給他們寫信了,并且告訴我,我的那些想法,都是幼稚的,都是蒼白了,都是不符合實際了,連國內市場都沒運營好,怎么在國際市場上和埃克森,殼牌這些龐然大物一樣的跨國石油巨頭,搏殺呢。”
“所以啊,那些做一個國際性大企業的夢想,我是不做了,也不敢做,撞得頭破血流了。”盛彤語氣沉重起來。
包廂內的氣氛有些壓抑。
楊子軒能夠想象到,當年盛彤一鼓作氣的,想要把華石油改造成埃克森美孚,殼牌之類的百年巨企,有著做好企業做大企業的夢想,卻在殘酷的現實和歷史語境中,撞得頭破血流,夢想湮滅的情況……
“呵呵,那就是華石油的損失了!”
“你說,按照華石油現在這個狀態,雖然有穩定的盈利條件,但是賬目做得十分模糊,要說上市,至少也是二三十年之后的事情吧,其他就不用說了,不能上市,做強做大,十分難……”盛彤搖了搖頭。
楊子軒卻不同意盛彤的看法,“你這個看法過于悲觀,雖然華石油集團要整體上市較為艱難,但是把旗下一些業務部門,分拆上市,還是很可能的……
盛彤一愣,才說道,“你的腦瓜子到底是怎么做的?”
“不明白你的意思……”
“總能夠想常人不能想,做常人不能做的,難道真有所謂的天才無師自通?”盛彤愣住了,她在華石油和廣陵市府簽約的時候,見到過楊子軒的個人介紹,楊子軒學歷,都不怎么樣,并不像是那種天才光芒閃爍的人。
偏偏每次和這個男人應對,她都有些落于下風的失落感。
“我總不能說自己是天才,那樣你會覺得我是自戀……有時候,有些東西,就是無師自通的……我這么說,只是想告訴你,不要把別人當成井底之蛙,你是海龜,但是也有些土鱉不必海龜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