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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池州飛鼠

  李維正見他神色有異,便硬生生地將到口邊的招呼又咽了回去,詫異地坐了下來,他們二人這般鬼鬼祟祟,難道有什么事情嗎?

  這時,旁邊三個戴斗笠之人卻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王三豹,他們忽然放了兩貫寶鈔在桌上,起身下樓了,他們三人剛下樓,王三豹兩人也站了起來,丟下一把錢,跟隨著他們三人而去,這下李維正明白了,他們二人竟是在跟蹤這三個戴斗笠之人。

  他連忙站起身探頭向窗外望去,那三個戴斗笠之人顯然十分警覺,出了酒樓門便分頭向三個方向奔跑,王三豹二人也跟了出來,他倆猶豫了一下,便分頭向東西向跑的人追了下去。

  兩名心腹手下發現了情況,李維正擔憂他們的安全,也無心吃飯了,想給啞妹提出回家可又開不了這個口,他只得一杯杯地喝著悶酒,這時,啞妹卻在本子上寫道:“我頭有點暈,咱們回去吧!”

  “好吧!我以后再來補償你。”李維正感激一笑,隨即站起來對小二喊道:“結帳了,順便替我把飯菜都送到家里去。”

  .......

  李維正在縣衙門口找到了一臉沮喪的張二虎。

  “好了,現在可以告訴了我吧!到底是什么事?”

  “五哥,別提了,眼看要到手的一千貫賞錢就這么飛了,唉!”張二虎悶悶不樂地轉身要走,卻被李維正一把揪住,“有屁就給老子暢快地放,別放一半又噎回去。”

  “五哥,難道你沒認出來?”張二虎一臉驚訝,“中間那個鼻頭上有顆大黑痣的人,池州飛鼠,池州府懸賞一千貫緝拿他。”

  ‘池州飛鼠?’李維正想起來了,三個月前他剛上任時,池州府發來幾張緝拿畫像,懸賞一千貫緝拿一個叫池州飛鼠的大盜,據說此人趁夜偷了官庫中的稅款,偷了多少錢不知道,但池州知府卻因此被革職拿辦,他怎么會跑到臨淮縣來,難道他也想......

  想到這,李維正緊張地問道:“你們沒有看錯吧!能確定是他?”

  “我們只是看過畫像,但賈老六見過他本人,千真萬確,就是此人。”見頭兒認真,張二虎原本失望的心中又升起了一絲希望,一千貫賞錢啊!他不要多,三百貫就心滿意足了。

  李維正對賞錢不感興趣,但池州飛鼠出現在他的地盤上,讓他不得不生出幾分警惕,萬一又出什么官庫盜案,他可吃不了兜著走,他想了想便吩咐道:“你多帶幾個弟兄去各個客棧查房,一點蛛絲馬跡都別放過,我去找一下知縣,隨后便到。”

  李維正簡單安排了一下,便進縣衙內宅找張知縣去了,去年的稅款還在官庫之內,必須要提醒他注意,張知縣正在后堂喝藥,不喜歡有人打擾,話是傳進去了,可等了半天,才聽見他那快斷氣的聲音從窗后傳來,“若能抓住大盜,池州的賞錢分你們一半。”

  ......

  衙役們在臨淮縣各個客棧折騰了一個下午,一無所獲,不過天快黑時,李維正卻得到了一個不幸的消息:王三豹出事了。

  ......

  王三豹的家在城東的一條石板巷里,三間東倒西歪屋,一圈籬笆圍成了小院,在一條癩皮狗兇惡的咆哮聲中,李維正帶了十幾個衙役走進了王三豹家的院子。

  “豹嫂,這是我們頭,特地來看望你們。”張二虎介紹了頭兒,又指著一名眼睛快哭腫的婦人對李維正道:“五哥,這就是三豹的老婆。”

  那婦人一下子在李維正面前跪了下來,嚎啕大哭起來,“三豹死了,以后我們娘仨怎么活啊!”

  王三豹的兩個孩子,一個十二歲的女兒,一個十歲的兒子,他們也跪在娘的身后哀哀哭泣,衙役的地位十分卑賤,因公殉職也只有幾貫錢的撫恤加一口薄皮棺材,家人以后的生計官府就不管了,李維正心中難過,他從懷中取出三百貫錢,又對眾人道:“看在三豹和大家弟兄一場的份上,大家湊點錢吧!好歹讓他們一家能活下去。”

  十幾個衙役你兩貫他三貫地湊了三十幾貫錢,李維正連同自己的三百貫錢一起遞給王三豹的老婆道:“這點錢是大伙兒的一點心意,大嫂收下吧!先做個小買賣維持生計,以后等兒子長大了,讓他來找我,我會想法給他找個事做。”

  人已經死了,活著的人在悲痛的同時更多是對未來的恐懼,三百多貫錢無疑給了王三豹老婆和孩子活下去的希望,王三豹的老婆顫抖著手接過錢,她忽然抱住兒女更加放聲痛哭起來,李維正暗暗嘆息一聲,慢慢走出了院子。

  “王三豹是怎么死的?”他陰沉著臉問最先發現尸體的衙役。

  “三豹死在南城門附近的背陰處,后腰被人打斷,骨頭全部碎裂,但致命的一刀在前胸,估計是被人先從后面偷襲,倒地后再下毒手。”

  李維正的拳頭攥緊了,指節捏得發白,他盯著遠處,咬牙一字一句道:“池州飛鼠,老子不剝了你的皮就誓不姓李。”

  ......

  王三豹的死激起了所有衙役的同仇敵愾之心,盡管是在最懶散的新年期間,但衙役們都迸發了前所未有的敬業精神,幾乎將整個臨淮縣翻了個底朝天,不過遺憾的是,仍然沒有任何線索,唯一的解釋是要么池州飛鼠鉆進了地洞里,要么就是他已經離開了臨淮縣。

  轉眼就到了正月初六,就在李維正幾乎失去信心之時,清晨,張二虎卻如一陣風似的沖進了他的院子,“五哥,有消息了。”

  李維正此刻正在吃早飯,他一下子站了起來,“什么消息,是池州飛鼠么?”

  “是!賈老六昨晚在淮西客棧發現了他的蹤跡。”

  不等張二虎說完,李維正抓起衣服就向外走,門口卻閃過一個嬌小的身影,啞妹張開雙臂攔住了他,雖然她口不能言,但她的眼神卻異常堅決,仿佛在說,‘我不準你去冒險。’

  李維正嘆了口氣,柔聲對她道:“啞妹,三豹是我最好的弟兄,我必須要為他討回這個公道,要不然我這一輩子也不會安心。”

  啞妹伸手拿過桌上的鉛筆和紙,寫道:“問題是對方武藝高強,你不是他的對手。”

  李維正走上前摁住她的肩膀,安慰她道:“他再武藝高強也是盜賊,絕不敢和官府對抗,再說我們人多,他單槍匹馬也斗不過我們。”

  啞妹低頭想了想,又寫道:“那你要當心,千萬別逞強。”

  “放心吧!我不會再讓任何一個弟兄送命。”李維正說完,又吩咐張二虎道:“去通知守城門的弟兄們睜大眼,別讓這家伙再跑了。”

  半個時辰后,李維正率領二十幾個衙役趕到了淮西客棧,可是他似乎又來晚了一步,池州飛鼠在天不亮時便悄悄離開了客棧,不知所蹤。

  “五哥,我盯了一晚上,沒有見任何人出來。”一臉疲憊的賈老六慚愧地稟報。

  “辛苦你了。”李維正見他兩眼熬得通紅,便好言安撫他道:“估計他已有所察覺,便從后門離開了。”

  這時,淮西客棧的掌柜也戰戰兢兢過來稟告道:“五哥,我們已經按照你的吩咐注意每一個鼻子上有痣的外鄉人,這個人昨天晚上來投宿,天不亮便消失了,還沒有結帳呢!”

  “把店簿拿給我看。”

  李維正從掌柜手中接過登記住宿人情況的店簿,很快便找到了他想要的信息:王平金,德安府孝感縣人。

  “五哥,這個路引肯定不是他本人。”賈老六不容置疑地說道:“去年他用的路引是常州府人,姓馬。”

  李維正點了點頭,又對掌柜道:“帶我去他的房間。”

  掌柜不敢怠慢,立刻領著大群衙役進了池州飛鼠昨晚住過的房間,房間里很凌亂,床上攤了許多東西,有火石火鐮、匕首、水壺、飛爪、幾件夜行衣,還有一卷寶鈔和十幾兩碎銀,床頭還掛著一口腰刀,幾乎所有的隨身物品都在,李維正眉頭一皺,又回頭問賈老六道:“這些東西你們翻過嗎?”

  “我們也是第一次進屋,之前沒有進來過。”

  “那你呢?”李維正又問掌柜道。

  “小人不敢,客人的東西我們是萬萬不能動。”

  “這倒奇怪了。”李維正自言自語道:“應該不是發現有人盯梢,而是臨時有急事出去,腰刀和作案工具都在,也不會是去犯案,他半夜三更跑出去做什么?”

  這時,李維正忽然在一疊寶鈔中似乎看到了什么,他拾起寶鈔抖了一下,‘當啷’一聲,一塊黑黝黝的鐵牌掉在地上,李維正撿了起來,仔細打量這塊鐵牌,鐵牌大小形狀頗似一枚銀杏樹葉,正面刻著一只展翅飛鷹,而背面則有一個號碼:八十六,其余什么都沒有了,不過鐵牌很新,似乎剛得到不久。

  ‘這是什么意思,難道他參加了什么組織不成?’李維正更加疑惑了,不過也是,正月初二他殺死了一名衙役,臨淮縣滿城搜捕他,按理他應該逃走才對,可四天過去了,他卻又出現在縣城,這說明什么,說明他在臨淮縣有事,或許是等什么人。

  李維把鐵牌收了,隨手又將寶鈔和碎銀遞給張二虎,“這個給三豹的老婆送去,讓她給三豹找一塊好墓地。”

  忽然,賈老六指著墻角道:“五哥,那邊好像有一張燒過的紙。”

  李維正回頭,見墻角確實有一張小小的紙灰,一名衙役正要用腳去挑它,他急聲喊道:“千萬別動!”

  他快步走上前,仔細打量這張紙灰,看它的外型是一張紙條,保存得十分完整,還留有沒有燒燼的一角,李維正點燃了火鐮,小心翼翼地趴在地上,連大氣也不敢出,唯恐將紙灰吹散,他緊貼著紙灰從側面看去,借著火光的照亮,他終于在紙灰上發現了三個若隱若現的字:濠塘鎮。

  ......

  (老高為寫這章特地做了個試驗,在報紙上用毛筆寫幾個字,等它干透后燒掉,在燈下確實可以看到紙灰上有一點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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