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內心話,顧登云還是有些佩服這個成大猷,畢竟能夠混在太平軍中出人頭地,而且這時候又企圖與獨樹一幟太平教本部分庭抗禮,不能不說這個家伙有些本事,而且這個家伙的手段和李大人最初的方式也有些雷同,只不過對方太小看了這些帝國中保守的地主貴族,一個靠太平教起身的人始終無法得到他們從內心的認同,他們可以從表面上遵從你附和你支持你,但在內心深處卻一樣會考慮如何在時機成熟的時候推翻你,他在先天上就已經站錯了隊。
對下面送來的情報反映顧登云并不完全相信,這樣一個復雜而且涉及重大的問題,他不敢輕下斷言,而李大人給自己的信中也明確點明有些擔心對方和帝國內部的某些勢力攪在一起,那么一來這個家伙就可以借勢漂白自己,這將會給中原戰局帶來許多變數,自己進軍中原的道路也可能會平添許多插曲。為了徹底摸清九江的具體真實情況,顧登云也才親自潛入九江,一窺九江城鄉的真實情形。
就在顧登云想得出神的時候,對面幾個漢子的談話漸漸的將顧登云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老馮,怎么了?好像不開心啊?”麻衣大漢粗著嗓子問道,刺鼻的汗酸味道,即使隔了兩張桌子,顧登云也可以輕易聞到。
“能開心么?那老狗有回來了,原本以為能夠賴掉一兩季租子,沒想到那老狗回來了卻變本加厲,不但上一季得補上,而起還增加了半成,這日子真他媽沒法過了。”被叫做老馮的頹廢男子敞開瘦削的胸膛苦笑道,“本以為能占點便宜,沒想到這才多久,天又變回來了,看來還是燒香拜佛香油錢給少了,讓咱們白高興一場。”
“有啥辦法?城里那幫人也不怎么下鄉,整天呆在城里瞎咋乎,也沒見有多大動靜,看來也是一幫吃干飯的。”那個麻衣大漢接著話說,有些發紅的眼珠眨巴眨巴,舌頭也硬了幾分,“李大戶家的人昨天都回來了,也在召集各家各戶,要求把上一季的在秋后一起交,怕他個屌,惹火了老子,老子也學北邊一樣。”
“朱二,你喝多了。”聽得對方話語有些越來越出格,那個叫老馮的漢子有些緊張,雖然這鄉村野店多是些膽小怕事的過路商旅,還有就是些本地的山野村夫,但禍從口出這句話卻是實用的老話,“小聲點,前面莊子李的周大戶昨兒個才吊死了兩個,說是他跑到黃岡去避風頭時,那兩個佃戶跑到他家里去搶了他的東西,唉,丟下孤兒寡母,慘啊!”
“那里不是一樣,現在那些大戶們有了城里那幫人撐腰,更是不可一世,咱們吳大戶還不是在說,隨便這世道怎么變,該享福的還是享福,該受窮的還是受窮。那是在警告咱們,別打壞心思。”那個老馮也有些感慨,變來變去,卻還是老樣子,甚至更糟。
“來,不說這些煩心事了,咱們喝酒。”麻衣大漢招手讓小二又送上一壇酒,滿上,一飲而盡。
靜靜的琢磨著兩人的話語,看來著成大猷果真是和鄉下這些士紳們勾搭上了,士紳們居然敢公然把原來那些有不軌行為的農戶吊死,這說明這些家伙肯定得到某方面的保證和支持才會如此放肆,否則再說有默契也不敢這等猖狂。鄉下如此,那城里邊呢?
顧登云的額頭悄悄皺了起來,看來形勢還有些撲朔迷離呢,難道真的如大人所猜測的那樣,會有某個方面的勢力借著這個機會和成大猷搭上線趁機侵入九江?
司徒彪煩悶的躺在身后的美姬身上,默默的瞑目養神,一個侍女跪在他面前,小心的替他拿捏這腿部關節肌肉,墻角的香爐中升起的青煙慢慢在方里縈繞,半天不散,清涼透腦,讓人全身為之一振,不過卻不能讓司徒彪心情有半點好轉。
從宮中傳回來的消息已然是模糊不清,連自己母親也被禁止隨便接觸父皇,老九好厲害啊,居然想把父皇控制在他一個人手中,嘿嘿,端的是打得好主意,無論父皇怎么樣,至少帝都的朝政是控制在他手中了,還可以挾天子以令諸侯,讓一干兄弟為他拼死拼活,最后他來揀勝利果實,司徒彪很懷疑這是一個陰謀,可是卻苦于沒有任何證據。連自己的母親都靠靠不近身,更別說其他人了。難道父皇真的駕崩了?搖了搖頭,司徒彪否決了這個想法,連續上了幾天朝后,父皇的身體似乎又有不佳的跡象,這一段時間有停止了上朝,只是偶爾招老九進宮議事,現在朝中又成了老九的一言堂,連宮中那些個太監也是唯他老九的心腹太監馬首是瞻。這宮中已成鐵板一塊,要想滲入進去了解內情,看來還得花些工夫。
舅父的消息也一直還沒傳來,五湖地區形勢的劇變嚴重的影響到了自己的計劃,馬其汗人和太平教不約而同的選擇了五湖郡開刀讓司徒彪痛心疾首,原本想利用五湖郡作為自己的基地,沒想到卻被老三借勢浸入,自己的計劃現在也就成了空中樓閣,這一連串的打擊讓司徒彪甚至喪失了信心。
“殿下,十八公主殿下求見。”門外傳來衛士的通報聲。
司徒彪苦著臉坐了起來,唉,又是一支河豚,味道鮮美,卻是難以下口,拼死吃河豚這句話說得一點不錯,只是弄不好真的會死人的。見還是不見?見了又能怎么樣呢?答應對方?只怕自己的根基都會動搖,不答應,這樣一支力量只怕就會白白喪失了,甚至推向別人,不,推向別人不可能,她那邊的人肯定已經試探了各方,誰也不敢接受她代表的勢力提出的條件,她才會找上自己,司徒彪有些落寞的笑了笑,誰讓自己現在最弱,最不為人看好呢。
“請她到我書房中去,我馬上過去。”站起身來,身后的美姬趕緊替她整理衣冠,結扎停當,司徒彪恢復成一派瀟灑倜儻的模樣,這才負手向書房走去。
“六哥,小妹上次提的建議你考慮得怎么樣了?”書房中只剩下兩人,一身雪白羅衣的司徒玉真顯得異常妖媚,尤其是那雙柳眉下有如一泓深潭般的眸子更是顧盼神飛,淺笑低酌間那玉靨上的酒窩更是勾魂奪魄,雖然是自己同父異母的親妹妹,自詡在花叢中閱歷甚多的司徒彪還是心中一蕩。
“十八妹,你太性急了吧?這件事情并非小事,你也知道這中間的難度,你總得讓我考慮一段時間窒息斟酌一下吧,幾百年都忍過來了,還在乎這區區一年半載?”司徒彪鎮靜了一下心緒,心中暗罵了一聲小狐貍媚子,和你媽一個德行。
面色一冷,司徒玉真臉頓時陰沉了下來,“六哥,你這話就不對了,成與不成,你就給個定準就行了,三個月了,你老是這樣推三阻四,又不肯給個準信,你耗得起,我可耗不起。再說了,我看六哥眼下也不太好過,難道六哥真的是不管風吹浪打,勝似閑庭信步?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可要恭喜六哥了,你真的具備了接替父皇的潛質了。父皇若是沒有選中你作為皇位的接班人,實在是太失策了。”
沒想到自己一句推諉話,卻被她夾槍帶棒的劈面一頓教訓,讓司徒彪再次體會了自己這個妹妹的潑辣野火,連連拱手討饒,司徒彪苦笑道:“好了,好了,十八妹,你就別挖苦你六哥了,你既然知道你六哥現在的處境,就應該體諒一下六哥吧,不是我不愿意應承下來,只是這件事情影響的確太大,若是被人知曉,六哥遭殃事小,只怕十八妹你下邊那些人也難得脫身啊。”
“哼,沒有付出,哪來回報?只怕是我們遭殃事小,壞了六哥大事才是大大不妙吧。誰會泄露出去,你還是我?在你大事未成之前,我們也不會提出過分要求,不過是要求一些最起碼的改善罷了,我想六哥憑借你的影響力應該能夠做到的。”司徒玉真撇撇嘴,輕蔑的一笑道,“六哥,我不想和你再蘑菇下去,希望你能夠給我個準信,若是不行,小妹我轉身就走,決不來糾纏六哥你了,你就安心的忙你的大事,我們就當這件事情從來沒有過。”
搔了搔頭,司徒彪真有些為難了,說實話他真還沒有拿定注意,但自己的舅父已經明確表示這件事情絕對不能同意,對方一旦拿住自己的把柄,只怕要求就會越來越多,而且事情一旦泄露,只怕司徒彪不但競爭皇位無望,甚至連能否保住現在狀態也是一件難事。可是如果競爭不上皇位,現在的位置就能保住么?當一輩子安樂公,昏昏庸庸的混一輩子?這似乎也不是自己愿意的,可是舅父說的也很有道理,一旦結成聯盟,帶來的收益固然打,但負效應卻更大,這的確不好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