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五四聽完了孔吉的來意之后,頓時氣得大吼大叫起來。
“這個臭小子,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齊五四此時正在氣頭上呢。
早上的時候,從碧波謠傳來的消息,說不見了一艘畫舫,還死了萬安堂十多個人,就連萬安堂大當家萬世勇的大徒弟“鬼斬小金刀”崔庚也被殺了。
這事情都還沒有查清楚,齊五四都還在氣頭上,齊含這邊居然就來找他齊五四的麻煩了。
“我說四爺呀,咱們也是奉了朝廷的旨意過來辦事,你就別難為我們了。你家有多少田多少地多少房產,拿出田契地契房契趕緊報個數,我和這幾位弟兄前往測量和清查,事情辦妥了,我們也能早點散了。”
孔吉望著一臉不悅的齊五四,生怕對方耽擱了自己回家的時間,于是便趕緊催促起來。
“這是個什么道理?魚鱗圖冊和黃色冊里頭都記載得清清楚楚,我家僅有薄田十五畝,戶口十一口人,房屋十間,要查便查,你們請便。”
齊五四白了一眼孔吉,隨即就拂袖而去。
孔吉在齊五四眼里不過就是個小人物,他大可不必與孔吉過多糾纏。
“好好好,按照圖冊,拿出你們的文契,先一一核對,再去你地里重新丈量便是了。”孔吉也不和對方啰嗦,他趕緊交代齊府的下人起來。
反正這件差事根本就是吃力不討好,大家各自核對好,事情沒有錯,數據核對的上,就按照舊黃冊和魚鱗圖冊上報就好了。
不過,齊五四嘴上強硬,可他也深知這幫胥吏的厲害。齊府里頭,很快就有一位年長的管家先生來到孔吉面前招呼起來。
“老孔,許久未見,氣色不錯。”那管家先生和孔吉也算是半個熟人,每年的十月份,縣衙交辦解糧任務的時候,這管家也時常會代替齊五四幫助孔吉他們核算糧食,這一來二去也算是有些交情。
“劉先生,你還是一副鶴發童顏的樣子,看來養生之事已然所成?”孔吉望著眼前這老者,仍然是一副精神爍爍的樣子,不禁打趣起來。
“老孔還是那么愛說笑……”那被孔吉稱為劉先生的管家,一邊說一邊悄悄的將孔吉拉到了一旁,然后迅速從腰間掏出了幾錠銀子,便塞到了孔吉手上。
“劉先生,你這是?”孔吉接過銀子掂量了幾下,以他多年的經驗判斷,這里至少也有好幾兩銀子。
“老孔,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這事情你懂的,不管朝廷是什么稅制,最終決定土地多寡、田畝肥沃多少,靠得不都得還是各位爺嘛?是吧。”劉先生一臉諂笑,說罷又拍了拍孔吉的肩膀。
孔吉在胥吏階層歷練了好幾十年,這其中的彎彎道道,他自然是個行家里手。
這些大地主,只要花點錢打點下胥吏,自然能將肥田變薄田,薄田變成堿水地,上戶變中戶,中戶變下戶,下戶直接變赤貧戶。總而言之,為了少交稅少服徭役,就必須想辦法隱藏土地隱藏人口,各種手段,可謂是無所不用其極。
花點小錢能辦成大事,齊五四自然是愿意的。
孔吉收了銀子,即時心領神會的朝對方點頭笑了笑。
“各位,今日就由這位劉先生帶咱們辦差。”孔吉向在場的其余五名吏員介紹了起來。
“諸位,有勞了,剛才我家老爺早已交代,一定要好好招待各位,這午膳呀,早已安排妥當。”劉先生見已經買通了孔吉,自然就放心了下來,說罷,他便捋著一須花白胡子,得意洋洋的笑了起來。
接下來,劉先生就拿出齊家的“戶帖”,還有田契屋契,再和孔吉手中的黃冊和魚鱗圖冊一一比對,經過眾人的核實之后準確無誤,數字全部能對得上數。
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畢竟齊五四早就在其中做了手腳,即便他有大把大把的產業,但都被他合理的隱匿了起來。
當然,收了錢的孔吉自然是不以為意,他只認黃冊和魚鱗圖冊,數目對的上了他就好交差了。他們折騰了一上午,其實也只不過是脫褲子放屁——完全是多此一舉。
眾人忙完了之后,齊府早就準備好了一大桌子的美味佳肴,然后孔吉他們在劉先生的盛情邀請之下,便笑嘻嘻的端坐席間和劉先生推杯換盞起來。
酒過三巡之后,有一名年輕的吏員提醒孔吉:“老孔,臨來的時候,主吏特別交代要咱們一定要清查清楚,可咱們卻沒查出任何問題啊。這偌大的齊家,怎么可能只有薄田十五畝呢?要是回了衙門里,主吏恐怕會怪罪下來。”
另外一名吏員聽了,也湊近前來對孔吉不無擔心的提醒起來道:“是呀,老孔,主吏說他遲點還會帶快手過來,到時候恐怕不好交差……”
“怕什么,咱們該查的都查了,該辦的都辦了,就算查不出來,咱們也沒轍啊!”孔吉醉醺醺的對著兩名吏員笑道。
這差事本就是苦差,大明開國到現在都200年了,魚鱗圖冊和黃冊也運行了那么長時間,現在說要清查,真要查出點什么那才是見鬼了。
孔吉想到這,又聯想到兜里的那好幾兩銀子,心情頓時大好。銀子的事情,按照規矩,事情辦完之后,五名吏員各自有份,他孔吉可不是小氣吝嗇的人。
正當眾人在齊府里推杯換盞的時候,齊含和快班王班頭,正拿著縣太爺簽發的提人牌票,帶著著十名快手,正匆匆忙忙趕往齊五四府上。
“我說齊爺,你堂堂一個戶房主吏,怎么也跟著咱們前來提人?”王班頭跨在馬上,轉頭向身旁的齊含好奇的詢問起來。
半個時辰之前,王班頭在典史洪安國的吩咐之下,拿了牌票叫齊了人馬,才剛走出衙門,齊含就跟了上來。
“實不相瞞,在大老爺簽發票之前,我就派了孔吉去齊五四府上清查土地,如今你們去提人,那我正好借下你們的光,得去把齊五四家里的土地都給清查個底朝天。”齊含說罷哈哈大笑起來。
齊含自然是非常清楚,戶房里的人可不敢對齊五四做什么,更不敢認真去清查,但是現在齊五四現在是嫌疑犯了,借著快班提人的名義,他齊含還不趕緊借機把齊五四往死里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