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縣發生了那么大的事情,李得榮自然不敢耽擱,他當即讓連典史洪安國將詳細的案件情況整理上報,并以最快的速度差人送往淮安府。
按照規矩,地字第一號碼頭的26名老人也一一來了縣衙作證畫押,并且一一指正就是齊五四所為。
羅秀霜為了保住羅教,關于萬安堂的事情卻隱匿了下來,畢竟萬安堂是羅教的十二山頭之一,眼下羅教正被錦衣衛查的厲害,萬一其中再橫生事端,就非常之可能會禍連整個羅教。
齊五四對于“團局造冊”和“聚眾造反”的事情已經點頭認罪了,但是對于“火燒碼頭”和“擄掠人口”的事情,因為齊五四只在幕后,并未出現在臺前,因此一直百般抵賴,不愿意接受這個兩個罪名。
在縣衙的大牢里,齊五四蜷縮在其中的一間監倉里,滿臉頹喪,眼神極為空洞。
他淪落到這個地步,自感已經求生無望了。
典史洪安國隔著柵欄,對齊五四好言相勸道:“齊五四,團局造冊和聚眾造反,兩個罪名已經夠大了,至于火燒碼頭和擄掠人口,你又何必抵賴呢?難道你要繼續忍受這皮肉之苦?”
齊五四哆哆嗦嗦的望向洪安國,心中已滿是怒火,他覺得這一切都是齊含所害,要不是這個臭小子,這個時候他恐怕已經在畫舫上喝著花酒呢。
“洪大人,火燒碼頭和擄掠人口,既沒人證又沒物證,你們僅是聽取那幫老家伙的一面之詞,居然就想定我的罪?這我可不認……”齊五四白了一眼洪安國,繼續埋頭縮卷在墻角里。
“齊五四,我說你別給臉不要臉,你要是繼續抵賴,遲早夠你受的。”洪安國一聽,頓時氣的不行。
這都什么時候了,就齊五四這個態度,就算殺他100次那也是死不足惜。
這時,洪安國身旁的刑房主吏李福悄悄附耳對洪安國問道:“大人,這齊五四死不認罪,那該怎么辦?”
洪安國微微笑道:“問題不大,火燒碼頭,他動機最大,他買下碼頭,那些老人不愿搬走,他才要火燒碼頭。燒碼頭就燒碼頭,他居然還把人給掠走,我看他是故意不想將這些人殺死在碼頭,沒成想這些人卻逃走了……反正,他躲不過這項罪責。”
等兩人離開了監牢之后,杜邵元卻忽然神神秘秘的出現在了監牢里。
他悄悄的來到齊五四的監倉前,隔著柵欄對齊五四輕聲叫喚道:“老齊,你還好吧。”
齊五四聽到是杜邵元的聲音,忽然一個哆嗦,趕緊起身來到杜邵元面前。
“杜大人,救我呀!”齊五四近乎是哀嚎著的乞求道。
可結果,杜邵元卻冷冷的說了一句:“誰也救不了你……”
“杜大人……你可不要落井下石呀……這些事情,你不也有份……”齊五四滿臉恐懼,一臉老淚眾橫,連連求道。
“噓……你這是作死!”杜邵元趕緊一把捂住齊五四的嘴。
“那你救救我……”
“只有你才能救你自己……趕緊出錢。”
縣衙戶房里,齊含端坐在案臺前,查看起這幾天清查齊五四的土地情況匯報。
翻查著這滿滿一桌的文牘,齊含不免有些驚詫起來。
“足足有150畝,這都是我大哥經手賣給這些人的?”
齊含看完這些資料之后,這才知道,當年老齊家還是他大哥齊古主持的時候,將老齊家的150畝田地都賤賣給了50多戶人,而這50多戶人幕后的買者,全部都指向齊五四。
“主吏,這些都是后來再從齊五四府中搜查出來的。”孔吉滿臉諂笑道。
齊含點了點頭,心想這也算是天理循環吧,當初齊五四趁人之危侵吞了老齊家的田產,如今被自己一番修理,恐怕不死也殘。
“這些田地的事情,你是否有經手過?”齊含忽然微微一笑抬頭朝孔吉問道。
孔吉一聽,臉色一變趕緊連連擺手回道:“絕對沒有······這事情太久了,小的那時,還未曾能經手······”
孔吉說得也是實話,要說齊五四涉及的其他田地買賣,他孔吉倒是有經手辦過,可這150畝田地,他卻是聞所未聞。
“你說的可是實話,要是有所隱瞞,小心我治你。”齊含看孔吉那副樣子,倒也不像再說謊。
“主吏,我說得當然是實話了。”孔吉抹了抹一頭的冷汗,趕緊推笑起來。
孔吉這家伙,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做的勾當,我還得用你就先不查你,要不然,齊五四的事情,直接拔出蘿卜帶出泥,恐怕整個戶房的胥吏沒幾個能逃過。
齊含想到這,心中不免暗笑一聲,隨即擺擺手讓孔吉退下。
三天之后,淮安府來了消息。
關于齊五四的處理,淮安府認為是“惡仆私自聚眾救主”,并不是一起“造反案”,淮安府還在公文當中語氣委婉地提醒清河縣:“茲事體大,若無實證,斷然不可輕易以造反論處,若使得南直震驚,恐擾圣上。”
在知縣廨里,齊含望著淮安府的回復公文,氣得真想揉成一團直接扔了。
“老師,淮安府這簡直是亂來?看來齊五四這廝真是手眼通天?”齊含氣呼呼地抱怨起來。
李得榮擺手示意齊含稍安勿躁,然后笑道:“你真以為是齊五四手眼通天?恐怕應該是他背后的勢力手眼通天。”
齊含長嘆了一口氣,心中直罵買賣批,就差那么一點,就可以直接將齊五四置于死地了。
“不過,好在他團局造冊的罪名走不掉了,淮安府也兜不住,得往南直巡撫衙門上報。”李得榮笑笑,然后又從案臺上拿出一份文牘遞給齊含。
“不過,淮安府私下的意思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土地清查繼續做,但是齊五四這案子最好是重拿輕放,他們的意思,把土地處理了,補繳歷年欠稅。”
聽完李得榮的話后,齊含心中頓時火冒三丈起來。
“老師,那齊五四火燒碼頭的事情呢?也這樣不了了之?”齊含一想到26名老人半夜被人拽出家里,然后家園直接就被強拆,這樣的事情,說起來簡直是令人發指。
“沒直接證據,更沒直接人證,而且,這26人還涉及三義鎮17人之死,以及一條畫舫被沉之事情。還有你殺這17人的事情,幸好沒有暴露。”李得榮說罷,也是氣得連連搖頭。
我擦,這特么還有沒有天理了?有錢就能手眼通天?真的就沒王法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