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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52 無聲處起驚雷(六)

  一條條青藍色的電光如同蚯蚓迅速爬過天際,黑壓壓的云層壓得很低,

  站在杭臨城外七十里商路的十字路口,奉承軍主陳東陽身穿中比亞軍部閣袍服,倒背著手,無視頭上即將落下的大雨,微瞇的眼睛透著一股子戾氣,只是盯著前面的路口,

  在他身后,站著幾名奉承軍的將軍,身后披風上的武臣火紋被風吹起卷起,年紀大一點的四十多歲,年輕一點的二十來歲,根據身后的武臣火紋的銀色多少,大致可以判斷出其地位高低,

“軍主,大雨將臨,我們是不是。。。。。”一名奉承軍的將軍有些猶豫說道“慌什么,不過就是一場雨,戰場上面對草原人的雨箭尚且沒怕過,難道還怕這些!要是讓那些西蠻看見,還不丟光了我中比亞軍人的臉面!”李東陽鼻翼煽動了一下,目光從遠處收回來,他是作為帝國軍部閣前來迎接獵鷹帝國特使的,本來按照慣例是由外涉閣負責的,只是西陸第一大國來訪,而且還是在打著慶祝杭臨立京的名義,對于現在的中比亞來說,自然是天大的喜訊  誰說中比亞不行了的?不過就是一時的挫敗而已,沒看見連西大陸的第一都要趕著來納頭參拜了嗎?皇帝龍顏大悅,自然也就不管軍部閣的將軍們臉色有多難看,

  明月公主能回來就好,何必管是從哪里回來呢,敵酋授首,被當成禮物送來,不是更加彰顯了中比亞的強大,丟了帝京的這幾個月,一下得了這樣一份大禮,年輕皇帝終于感到終于揚眉吐氣了一把,但是在文告中提到這次獵鷹帝國隨行的還有兩千騎兵之后,就有些讓皇帝感到惱怒了,特別是聽到這次西蠻特使竟然還是一個女人,內心那一點點的傲氣就涌出來了,

  這個獵鷹西蠻派兵送回明月公主,未必就沒有幾分炫耀的意思,外涉閣的那幫文臣是壓不住西蠻的,還是需要軍部閣的這些武將出面才行,無論如何,總是要讓這些西蠻知道,我中比亞猛將如云,如日中天,讓他們知道,中比亞才是整個世界的中心!

  就這樣,這份迎接特使的差事就落到了軍部閣,

  軍部閣首位一直懸空,主持日常事務的長史李隆突發疾病,帝國特使是李月華的事,外涉閣唐家只是提前告知了李族,所以除了李族寥寥幾人,沒有人知道獵鷹帝國特使就是李月華,不是外涉閣膽大到敢于欺瞞皇帝,而是在正式的涉文中,特使的名字上寫的不是李月華,而是奧菲娜,

菲安娜就是李月華,經歷了離開故土的顛簸,還被人一路追殺,李月華早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李閥的驕橫公主,更不要說手掌帝國最繁華西南區諜報,一手壓制了西南區的地下勢力,不知道染了多少血,對外的名字,自然不會用上真正的名字,僅僅化名就有七八冇個,奧菲娜就是李月華最喜歡的一個,有皇帝的準許,用奧非娜這個名字報備外務部,外務部也不會吃飽了撐著多問所以李閥出身的李隆絕不接這個任務,想要在皇帝面前好好表現一番的奉承軍主陳東陽就跳了出來  奉承軍是帝國中部主力,更是拱衛帝京的部隊,奉承軍主在軍部閣的位置也是在前五,無論是身冇份資歷都夠了,更不要說奉承軍雖然慘敗于帝京之戰,但好歹也是跟草原軍血戰過的部隊,真正的精銳還是有一些的,皇帝反正是這樣認為的,西蠻不過就是兩千騎兵,奉承軍派出五千騎兵迎接,正好可以拉出去讓獵鷹西蠻開開眼,知道什么才是我中比亞精銳,什么才是我中比亞的赫赫軍威!

  皇帝張口就是五千騎兵,對于奉承軍來說可是要了命了,奉承軍本來騎兵就不多,帝京之戰更是連家底都丟掉了,南方又不產馬,奉承軍中戰馬連五百都不到,五千。。。。。東拼西湊的到處借馬,甚至將杭臨城內的商隊馬都收刮了一遍,才算是勉強湊夠了這個數,馬有了,但是騎馬的人到哪里找去,而且騎兵也不是說騎上馬的士兵就是騎兵,南方人騎馬的少,北方人會騎馬,但是都死在了燕州和帝京,剩下的這些半吊子騎兵,大多都是來自帝京平原北部的人,已經習冇慣了據守堅城,就算是燕州軍,敢跟草原軍野戰馬戰的也不多,更不要說他們,

誰吃多了才去跟從小就生長在馬背上的草原人野外馬戰呢!所以這些士兵只是保持一個能爬上馬背的程度,距離策馬沖鋒都還有一定距離,更不要說整齊劃一的陣列推進,他們只是騎馬的步兵,不是騎兵!不過陳東陽到是無所謂  那些西蠻知道什么是騎兵?對方的特使還是個女人,自己這邊足足五千騎一字排開,嚇也把對方膽子嚇破了,他立即從好幾個奉承軍的軍營內,將所有會騎馬的士兵都找來,拼湊了這一支五千人的騎兵,就這樣,陳東陽的五千騎兵在十字路口一直等到了下午,依然沒有看見獵鷹西蠻特使的影子,

  天色暗沉的就想要吞人,彷佛是那陰森恐怖的九幽深淵,無數的雨云隆集,撲面打來的風都是濕的,雨如劍,從云端傾瀉而下,一層層的撲打在街道兩旁的樹木,被那傾盆大雨壓得只能夠低低地彎下腰,看上去一副不堪重負的樣子,,天地間的一切都被籠罩,道路兩旁的斜坡,此刻就彷佛是瀑布一般,而那些低凹的地方,折間便化作了湖泊或者汪冇洋。

奉承軍開始沉不住氣,為了顯擺,陳東陽將軍庫內的光明鎧都拿了出來,雨水下,就是一片冷冽,被雨水打的透濕,冷冽鎧甲很好看,但是打濕了,再被風一吹,立即就讓人發冷,不少士兵已經開始在低聲咒罵當官的不把士兵當人看,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找個地方躲一躲,軍主們身后有人舉著傘,我們這些人就活該被雨淋?還要穿著這樣一身冷刺骨的東西  “這些挨千刀的軍主,就該讓雷劈死!”有人低聲罵到,忽然間,一道閃電從云層中猛然而來,就一下擊中了路邊的一顆樹木,嘩”樹木就像是被擠壓一樣炸開,火焰在雨水中燃冇燒,也在瞬息之間,火團被雨水徹底撲滅,就升起一股的淡淡霧氣,看見這一幕,奉承軍上下臉色一片慘白,那名咒罵的士兵更是整個人都呆了,老天爺,我也就是說說,不用這樣認真吧!

  陳東陽的臉色此時都拉黑了,鼻翼間呼呼的喘氣,

  那棵被雷擊的樹木距離他還不到十米,火星子都炸到了臉上,刺痛的感覺一下就打在了心里,好險,在過來一點,怕就是自己了,他的內心動搖了,這雷能劈樹,自然就能夠劈人,

  這么大的雨,對方應該會找地方躲雨的吧!就像是給自己找了一個合適的理由,陳東陽很無奈的下達命令,

  “命令各隊找地方躲雨!”還沒等他把話說完,四周的騎兵們就開始一哄而散,天上的雨那么大,站在這里不是等著雷劈啊!軍主們想要擺臉面,自己一個大頭兵,需要去顧及那么多嗎?這些臨時找來的士兵素質本來參差不齊,聽到命令,就是各自跑到能給遮擋的地方,三五成群冇的在一起,誰還管什么隊列,一切都等這場雨過去再說!

  雨水傾盆,坐在馬車里面的人還算幸冇運,唯一的麻煩,或許只有那些從窗戶和車縫隙之中滲透進來的雨水,以及車廂里面渾濁而又令人感到窒息的空氣。明月公主手托著雪白的下巴,從馬車窗外收回自己微蹙的目光,遠處美麗的南方山色,就像是一叢叢的大褂從高處鋪下,山間瀑布飛流而下,在這片乳白色的雨幕中,美麗的令人神往,

  馬車外帝國騎兵身上冷冽的鎧甲寒光,就是一道劍,打破了這些美景,

  這里是中比亞的南方,這里沒有草原人,明月公主內心多次這樣提醒自己,卻依然無法放開胸懷,帝京浩劫還在她的腦海里,那是任何美景都無法磨滅的記憶,南方平靜而優美,但是在北方,枯骨遍布在道路雜草中,殘垣斷壁比比皆是,連綿上百里都看不見人,那才是自己應該告訴皇帝的,而不是眼前這樣令人忘憂的江冇南雨色醇濃,北方的血不應該被這場雨洗刷掉!當初中比亞帝國定都還是半個荒野的帝京,而不是風景如畫的杭臨,就是因為南方太美,美的令人連最基本的雄心都失去了,只想在這樣的天地間慢慢變老!

  “恭喜公主,還有八十里就是杭臨,公主可以回家了!”李月華在明月公主對面從容坐下,手里將一杯冒著熱氣的苦茶推過去,說道“這是產自西大陸北部的一種苦樹葉,用水泡過后,味道與中比亞的南茶很相似,只是味道更苦了一些,但是對于緩解疲勞和緊張有不錯的效果!”

  “李月華,你應該很恨我才對!”明月公主轉過身來,沒有接過苦茶,而是神色冷冷說道“當初不讓你進宮,其中就有我出的一份力,后來的紅線案,雖然主謀不是我,但是將你在諜報司所作所為告訴皇帝哥哥,并且讓他下定決心放棄你的那個人,也是我,我不相信你那么好心,如果要殺我就早點動手,這樣磨磨蹭蹭的可不像是你!”

  “恨你?可能吧!”

  李月華輕輕吹了吹手中冒著熱氣的水杯,看著杯中一顆顆細小的緋花蕊,隨著波紋在清澈的水杯中給打著轉,優雅而絢麗的姿態,就像一群隨風起舞的舞者,聳了一下肩膀,有些不屑說道“當初的主謀是張閥,現在張閥早就完了,至于你,能孤身站在帝京宮殿前攔阻草原軍,這樣的傻女人,就算是有恨,也恨不起了,送你回杭臨,只是一個任務,不要把自己看到太重“

  “是那個人的安排嗎?他到底想要什么!”明月公主的臉色微微一暗,

  李月華翻了一個白眼,毫不客氣的說道”不是貶低你,在他眼中,你覺得自己能有多少分量?”

“你!”明月公主嬌軀微顫,臉色猙獰,李月華的話算是重重戳中了她的軟肋,如果說別人是看上了自己的美貌和身冇份還可以說過去,可是放在那個人身上,就顯得太滑稽了  自己在那個人眼里,恐怕是連當工具都覺得累贅,明月公主嘴角苦笑,這次干脆就借著李月華去杭臨的機會,把自己順路帶上罷了,只是這樣的想法,自己一直都不肯承認。

  “草原軍又要南下了,那場面會是怎么樣,你應該知道,這一次,可沒有燕州屏障和瀘州軍死戰!如果你想快一點到杭臨告訴這個消息,就安安靜靜的待在馬車里”李月華輕輕抿了一口手中的茶水,不顧明月公主一張慘白的臉,放下茶杯,站起身走下馬車,她穿的是一身戎裝鎧服,身后系著紅色的大卷披風,一名帝國近衛軍官已經在外面等著她,

  看見她從馬車上下來,行了一個禮稟報說“斥候報告,十里外發現數千人的中比亞軍隊,都是騎兵”

  “果然是如此啊!”

  李月華的俏臉有些疲倦的嘆了一口氣,抬起頭,目光似乎穿透了眼前的雨幕,落到不知名的遠處,都這樣子了,還要死撐著面子!既然如此,那就讓我將這最后一塊遮羞布都扯下來吧,現在丟臉,總比到時候死人好!

  “小冇姐,需要按照計劃執行嗎?”那名近衛軍官再次請示,看見李月華沉默不語,被派到李月華身邊一個多月,對于這位新上司的心態把握了不少,沉默不語,就是默許,

  “全體列隊!”

  近衛軍官轉身策馬,高舉起手,白色的雨,猶如一條條被藍光照耀出的白線,鞭子似的打在大地,

  “那是什么!”陳東陽聽到了一陣隆隆聲音,朝著聲音的方向看去,頓時打了一個寒摻,閃電的光線,照亮了成隊列的如云刺槍、正沿著前方巨冇大的平原地形一字線排行而來,

  成隊列的在風雨中依然紅如鮮血的戰盔紅櫻,在閃電乍現的剎那,如連片火焰在白色雨幕中舞動,黑鎧幽光,猶如來自地獄深處的魔軍,刺地人眼睛發疼,”敵襲!“不知道誰喊了一聲,全盤炸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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