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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0章.多方博弈.

  這個世界上,從來都不會缺少野心家、陰謀家。

  所以,有資格執棋落子布局的人,也從來都不會只有一人。

  或是迫于無奈、或是心甘情愿,成為野心家與陰謀家們手中棋子的人,則是數量更多。

  這段時間以來,各派勢力皆是密切關注著洛陽官場的動向,為了各自的利益與意圖,皆是小動作不斷。

  太子朱和堉與藩宗勢力的這場較量,明面上的博弈雙方只是太子朱和堉與福王朱慈佟二人罷了。

  但實際上,躲在幕后的玩家還有很多。

  河南巡撫張博真的身后,是首輔周尚景;

  福王長子朱和增的身后,是七皇子朱和堅;

  負責具體調查做事的廠衛,身后則是站著德慶皇帝;

  哪怕是已經死于非命、看似為七皇子朱和堅效力的朱和增本人,其實也有自己的算計。

  這其中,最為關鍵的人物,無疑就是福王長子朱和增,哪怕是中毒身亡之后,他依然是不可忽視的幕后推動局勢之人。

  朱和增身亡之前,一直是左右逢源,同時為福王朱慈佟、太子朱和堉、七皇子朱和堅三方效力。

  就像是后世的俄羅斯套娃一般,朱和增表面上是福王朱慈佟的孝子,實際上則是暗中聯合太子朱和堉、隨時準備著要站出來大義滅親,而促使朱和增做出這般決定之人,則是躲在幕后推動一切的七皇子朱和堅。

  當然,朱和增最終還是為了自己的利益。

  而朱和增這次中毒身亡的幕后真兇,也正是七皇子朱和堅。

  在朱和堅看來,害死朱和增的好處有很多,不僅是可以再次給予太子朱和堉致命一擊,還可以掩蓋自己幕后主使、狼子野心的真相。

  而且,朱和堅成為準太子之后,已經不再需要朱和增的暗中資助,太子朱和堉與藩宗勢力的矛盾也已經變得無法緩和,所以就認為朱和增已經失去了利用價值。

  但對于朱和堅而言,這一步棋,無疑是失算了。

  他終究還是小覷了朱和增,這個看似是甘愿成為他手中棋子的人!

  他只把朱和增視為棋子,卻不知朱和增一直都把自己視為棋手,也有自己的布局與棋子!

  朱和堅當初選擇與朱和增暗中聯手,是因為朱和堅認為他們二人的性格、境遇、訴求都很相近,但出于心底深處根深蒂固的傲慢,卻又會下意識的認為朱和增的性格心機、手段作風雖然與自己相似,卻又皆是要比自己遜色幾分,所以他們二人暗中聯手之后,朱和增就必然只能依附于自己、無法反抗。

  也正是出于這種根深蒂固的傲慢,朱和堅毫無猶豫的害死了朱和增。

  可憐朱和增,其實也能算是一個梟雄人物,但還不等他走上臺前、施展手腳,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于非命了。

  然而,朱和堅早就應該想到,朱和增的心機手段、性格作風既然是與他相似,那他們二人也必然會信奉相同的處世原則!

  譬如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的自私;譬如說“大丈夫不為鼎食當為鼎烹”的決絕;又譬如說“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的冷漠;再譬如說“寧可殺錯不可絕不放過”的絕情……

  所以,朱和增預料到自己今后有可能會受人所害之后,也就提前布置好了后手,又因為朱和增自私無情的性格,所以他并不會認真考慮害死自己的幕后真兇究竟是何人,他只會讓所有想要害死他的人一同為他陪葬,完全不在意自己的這般做法是否會牽連無辜!

  朱和增的手里也有自己的棋子,正是福王府的管事趙磊。

  從某方面而言,太子朱和堉今后的行動方向,也會受到朱和增的影響。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當趙磊這顆棋子落入棋盤之后,無疑是立刻就成為了至關重要的一環。

  任誰也無法想到,趙磊這樣一個不起眼的福王府管事,將會在未來一段時間內,直接決定廟堂局勢的走向。

  趙磊所掌握的那些密信,究竟是否能成功送到京城里那幾位大人物的手中?若是成功送達的話,又應該是交給德慶皇帝、趙俊臣、還是周尚景?

  每一個選項,都代表著一個截然不同的結局。

  毫不夸張的說,不論是太子朱和堉、各地藩宗、七皇子朱和堅、乃至于德慶皇帝、趙俊臣、周尚景等人,他們今后一段時間的命運走向,或多或少都會受到趙磊的影響。

  這些舉足輕重、以天下為棋盤的大人物,如今卻交由一個微不足道的棋子決定命運,不得不說,這是一種很有趣的情況。

  這段時間以來,洛陽城的局勢不可謂不復雜、不熱鬧,趙俊臣同樣作為一名野心家、陰謀家,又豈能冷眼旁觀、穩坐釣魚臺?

  實際上,自從趙俊臣收到消息、發現太子朱和堉出乎意料的大肆彈劾各地藩宗之后,就立刻向洛陽派去了自己的使者,哪怕是不能掌控局勢,也必須要及時掌握第一線的確鑿消息。

  卻說,就在太子朱和堉尋到了關鍵證據之際,洛陽知府鄭以誠也乘轎趕到了洛陽城西的桑家酒樓。

  在轎子里,鄭以誠為了隱瞞行蹤、低調行事,特意換上了一身便服,抵達桑家酒樓之后,就匆匆進入了頂層的包間,與兩位神秘人物相見。

  這兩位神秘人物,皆是讀書人打扮,年紀相差懸殊,一人是老年儒生,一人是年輕書生,老儒生看起來睿智滄桑、經驗豐富,年輕書生也是精明干練、舉止穩重。

  這兩人看似皆為白身,但鄭以誠見到他們之后卻是不敢怠慢,竟是主動拱手問好道:“李先生、肖先生,兩位這幾日在這里可還住的慣?”

  老者儒生笑著拱手還禮,道:“據老夫所知,這桑家酒樓乃是洛陽城內最為奢華的酒店,鄭知府您花了大價錢招待我們二人在這里入住,平日里皆是華居美食,哪里還有什么住不慣,只覺得是受寵若驚了。”

  另一邊,那名年輕書生則是說道:“不過,依晚生來看,這桑家酒樓雖然奢華,但距離洛陽知府衙門距離太遠,頗有些聯絡不便……若是距離近些,這三天時間以來,也不至于總是無法與鄭知府相見。”

  聽到這名年輕書生的說法,鄭以誠不由是表情尷尬。

  他安排這兩人入住桑家酒樓,一方面是因為這兩人的背景深厚,鄭以誠完全不敢得罪,所以就只能好吃好喝伺候著,但另一方面也是為了躲著這兩人、避免頻繁見面,因為這兩人所圖之事實在是非同小可,鄭以誠也不敢輕易答應。

  但如此,因為福王長子朱和增的中毒身亡,一場官場風暴即將來臨,洛陽官場可謂是人人自危,雖然河南巡撫張博真承諾會向首輔周尚景為鄭以誠美言幾句,但鄭以誠卻是看得明白,他在周尚景眼中就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周尚景未必會專門花心思出手保他,而且就算是順利加入“周黨”也只能當一個前途不大的外圍人物。

  于是,鄭以誠為了在這場風暴之中保全自身,也為了更為廣闊的前途,說不得也只能是把希望寄托于這兩人身上了。

  準確的說,是寄托于這兩人身后的那位大人物的身上。

  這個大人物,自然是內閣輔臣趙俊臣了。

  而鄭以誠眼前這一老一少兩名書生,則是趙俊臣府中的核心幕僚,分別是李傳文、肖文軒。

  就在鄭以誠表情尷尬之際,李傳文則是轉頭向肖文軒訓斥道:“文軒,鄭知府熱情招待咱們,你不領情就已是沒道理了,又豈能開口抱怨?聽你的說法,就好似鄭知府刻意躲著咱們一般,但你好生想想,今天洛陽城突然戒嚴,官府到處搜捕可疑之人,必然是發生了什么大事,而鄭知府身為洛陽城的父母官,這個時候自然是公務繁忙,但值此忙亂之際,鄭知府依然是抽出時間刻意與你我相見,豈不正是說明鄭知府的誠意十足?”

  訓完了肖文軒,李傳文則是躬身向鄭以誠告罪道:“年輕人缺乏歷練不知進退,冒犯了鄭知府,還望鄭知府千萬見諒!”

  另一邊,肖文軒也跟著李傳文一同躬身致歉,表情間滿是羞愧之意。

  見到眼前這兩人的一唱一和,鄭以誠不由是愈發尷尬,心中暗暗想道:“這兩人不愧是趙閣臣府中的重要幕僚,當真是好手段,一唱一和之間就已是拿捏住我了!前幾天,他們突然求見于我,想要讓我投入趙閣臣的門下,而且聽他們的意思,等我投入趙閣臣門下之后,立刻就要為趙閣臣完成幾件重要任務……

  但我一直沒有拿定主意,也一直拖著沒有回應,今天若不是因為王長子中毒身亡的事情,我也不會著急與他們見面……原本是打算與他們見面之后,用欲拒還迎的手段自抬身價,讓他們多許諾一些好處,然后我再投入趙閣臣的門下,卻沒想到他們早已經看穿了一切,直接暗示我乃是因為洛陽城的今日亂象才與他們見面,這樣一來,我就變成了有求于人的一方,卻難以討價還價了……”

  心思百轉之間,鄭以誠則是迅速擺正了心態、拿定了主意,突然是向著李傳文與肖文軒二人躬身還禮,語氣謙和的說道:“兩位先生身為趙閣臣府中的重要幕僚,必然都是有大才之輩,鄙人今天求見二位,其實是有事情向兩位請教的,還望兩位先生不吝賜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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