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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今后的某項計劃,趙俊臣這段時間以來一直是有意識的撩撥梁輔臣的心頭怒火,前幾日的刻意讓權只是一種欲揚先抑的手段罷了。
這個時候,正是梁輔臣心里最為重視的場合,趙俊臣突然間的表態發難,效果自然是要比平日里的幾句含沙射影要強得多。
如今,先是竊取趙俊臣功績的計劃受挫,又被趙俊臣搶走了所有風頭之后,梁輔臣果然是有些表情陰沉。
然而,梁輔臣不愧是當朝閣老、“帝黨”重臣,很快就再次恢復了平靜,緩緩說道:“本閣抵達了花馬池營之后,趙大人就向本閣詳細講訴了這項計劃,經過本閣與趙大人這幾日的反復探討與完善之后,這項計劃確實是大有可為……若是各位大人沒有不同意見的話,依本閣看來,咱們這次不妨是就依照這項計劃行事。”
暗示了自己也有發揮作用之后,梁輔臣再次轉目環視著眾位官員,等待著他們的表態。
很快的,梁輔臣就得到了眾位官員的熱烈回應!
“這項計劃可謂是妙到巔峰,更是出自于趙大人……與梁閣老之手,下官自然是想不到更好的主意!”
“構思緊密、一環扣一環!下官認為,以目前局勢來看,恐怕是不會有更好的計劃了!”
“哈哈,不過是利用了區區二十萬石糧草,就讓蒙古右翼與準噶爾汗國自相殘殺,讓他們狗咬狗,咱們坐收漁翁之利,卑職太喜歡這個計劃了!”
“這項計劃極大的減少了我軍收復河套的損傷、阻礙、與時間,也營造出了最好的局面,趙大人的神機妙算……哦,還有梁閣老的思慮周全,下官只能是心中嘆服!”
為了這項計劃,趙俊臣已是準備多時,幸苦構思了好些日夜,還包括了上百次的推演與斟酌,可謂是禪思竭慮,總督府正堂內的諸位官員之中,雖然也有眼光高明、智慧卓絕之輩,但倉促間也絕無可能想到更加高明的計劃。
更何況,這項計劃不僅是降低了收復河套的難度與損耗,更是讓陜甘境內的文武官員們獨占了最大的好處!
按照趙俊臣的這項計劃,陜甘各軍作為朝廷先鋒出征河套之際,蒙古右翼各部的軍隊已經被調虎離山,追擊巴根與準噶爾騎兵去了,趁著河套平原兵力不足、防備空虛的機會,陜甘各軍輕易就可以收獲最大的戰果;再等到蒙古右翼的軍隊回過神來、發現了河套平原的變故之后,朝廷的各地援軍也會紛紛趕到,幫助陜甘境內的各軍一同抵擋反撲。
這樣一來,陜甘各軍的收獲最大、風險最小,在場的眾位文武官員自然是占盡了便宜,所以他們就算是想到了更加穩妥的計策,這個時候也絕不會提出來。
就這樣,眾位官員紛紛是再次贊揚與稱頌了趙俊臣的這項計劃,皆是表示自己毫無異議。
當然,眾位官員這一次交口稱贊之際,也順帶捎上了梁輔臣,但也只是順帶而已,誠意與態度完全不同。
見到眾位官員的這般表現,梁輔臣好不容易才按耐住了心中怒火。
按理說,梁輔臣畢竟是當朝閣老、欽差大臣,絕不應該受到這般冷遇,但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哪怕是趙俊臣一直都在“盡力遮掩”,梁輔臣遭遇馬匪綁架的事情依然是傳開了,陜甘境內的所有高層官員皆是知道了消息,這件事極大的打擊了梁輔臣的威望,讓眾位官員下意識的生出了輕慢之心。
若僅是如此的話,眾位官員至少也會保持著表面恭順,偏偏梁輔臣身邊還有一個表現耀眼、戰功赫赫的趙俊臣,趙俊臣的身份地位稍遜于梁輔臣,但威望與勢力卻要強上許多,也就被眾官員視為一根更粗的大腿,自然是時刻緊抱、不敢輕放。
當然,這也是因為眾位官員還不知道趙俊臣很快就要返回京城的緣故,若是他們得知了這般消息的話,只怕也會換一種態度。
梁輔臣也明白眾位官員的心思,心中對于涉嫌指使馬匪綁架自己的趙俊臣也就愈加的敵視了。
但最終,梁輔臣依然是強自按下了心中的怒意,只是轉頭深深注視了趙俊臣一眼之后,就開始不動神色的調兵遣將、給眾位官員安排任務了。
其中,文官們負責后勤與組織,武官們負責攻堅與劫掠,又根據各位官員的轄區與駐地的不同,分別布置了不同的細節與任務,這些都是題中應有之義,梁輔臣的辦事能力很強,戰略眼光也很高明,他的布置皆是合情合理、深思熟慮,讓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根據趙俊臣與梁輔臣二人的決定,陜甘各軍這一次將會全力出擊,分為三路、從不同方向攻入到河套平原,在最短時間之內、以雷霆萬鈞之勢攻占河套平原全境!
攻入河套平原之后,各路軍隊將會大肆劫掠鄂爾多斯的牛羊馬匹、諸般物資,抓捕鄂爾多斯部落的所有族人,一舉耗盡鄂爾多斯部落的后續戰爭潛力,順便是打擊鄂爾多斯部落的戰爭意志、以及蒙古右翼各部落的助戰決心。
在此期間,就要以中路軍隊的作用最為重要,因為這一路軍隊將會直撲鄂爾多斯部落的王帳,負責活捉包括乞顏在內的所有鄂爾多斯部落的首領與貴族,左右兩路大軍皆是要配合中路軍隊行動!
根據中路大軍的最終戰果,后續計劃也會進行不同的調整。
若是中路大軍可以一舉俘獲包括乞顏與齊格木在內的所有鄂爾多斯貴族,明軍的后續戰事無疑是要占盡便宜。
中路大軍的作用是這般重要,所以中路大軍的主帥也會同時兼顧統帥全軍的任務。
這樣一來,所有人自然是緊緊盯著中路軍隊的主帥人選,這個位置不僅是權力最大,更還有可能收獲到最為輝煌的軍功戰績,一旦是活捉了蒙古右翼的盟主乞顏,必將是要成為舉世矚目、流傳千古的英雄人物。
于是,當梁輔臣談及到中路軍隊主將人選的時候,所有自認有資格的將領們紛紛是主動請命。
“梁閣老,陜甘三邊的各大軍鎮之中,就要以甘肅軍鎮的將士最為悍勇善戰,這是公認的事實,絕不是我金虎原吹牛,甘肅軍鎮的三萬余將士如今正在花馬池營枕戈待旦,隨時都可以出動,這中路大軍的重任,自然是交由甘肅軍鎮最為合適不過!至于這中路主將人選,我金虎原也是當仁不讓!”
梁輔臣說完了中路軍隊的任務之后,甘肅軍鎮總兵金虎原就迫不及待的跳了出來。
表態之際,金虎原的表情可謂是氣勢洶洶,怒睜著一雙虎眼,掃視在場的眾位武官,一副你們敢搶就要徹底得罪我的架勢,卻是想要讓其余將領們知難而退。
只可惜,眼看到天大好處,又有誰會在乎金虎原的威脅?
金虎原話聲剛落,就見到寧夏總兵林惠石起身說道:“梁閣老與趙大人明鑒,我寧夏軍鎮與河套接壤,不僅是距離最近,對于鄂爾多斯部落與河套平原的情況也是最為熟悉,這中路大軍的任務,理應是交給我寧夏軍鎮才對!”
林惠石一向是性格怯弱,他剛才聽到了朝廷要出兵草原的圣旨之后,就一直是揣揣不安、表情惶恐,生怕梁輔臣會點自己的名字,派他前往草原犯險。
但如今見到好處之后,卻是態度大變,一改往日的怯弱模樣,就好似蒙古鐵騎在他眼里只是土雞瓦狗一般。
接下來,榆林總兵王彥、涼州總兵蔡和、神道嶺三山軍指揮使馬陵、延綏總兵高德、興安副總兵西門桂,也皆是不甘人后,紛紛是踴躍表態、主動請纓。
一時間,總督府正堂內,卻是一幅將領們奮勇當先的景象。
若是讓不了解情況的人看到這般景象,只怕是要錯認為陜甘邊軍全都是驍勇善戰的精銳之師,陜甘武將也全都是奮不顧身的當世勇將了。
梁輔臣卻是深知陜甘邊軍的糜爛狀況,也明白這些武官全都不是足以擔當重任之輩,別看他們如今皆是一副悍勇模樣,但等到戰時稍有挫折,只怕是就要心中響起退堂鼓,到時候必然會毀掉全盤大好局面。
梁輔臣心中有一個更好的人選,那就是勇猛果敢、能征慣戰的關武元!
這幾天以來,梁輔臣與關武元交流之際,雖然是隱隱發覺關武元在兵法謀略與臨場應變的方面略有不足,但中路軍隊的這次任務,只是直撲鄂爾多斯部落的王帳而已,并不需要多少謀略與兵法,最是需要那種一往無前的勇氣與擔當,梁輔臣認為這方面也正是關武元的優勢!
與這些只知道爭奪好處的武官不同,關武元當初還不知道詳細計劃的時候,就敢向梁輔臣主動請纓,這般果敢與擔當就算是梁輔臣也是心中贊嘆不已,而且關武元駐守階州城期間,擋下了蒙古聯軍的屢次強攻,這就更加說明了關武元的性格堅韌!
這樣一來,當關武元成為了中路大軍的主將之后,也必然會無所畏懼、百折不撓,絕不會生出任何退怯之心,至于兵法謀略與臨機應變的不足,自然也有軍中幕僚們負責出謀劃策。
當然,依照梁輔臣的想法,他還會把“衛國軍”交給關武元,以增加中路大軍的勝算。
所以,等到眾位武官紛紛請命之后,梁輔臣卻是說道:“依照本閣的想法,這中路軍隊的任務,還是交由關指揮使與禁軍援兵為好!關指揮使率領禁軍支援陜甘之際,曾被朝廷冊封為上護軍,地位足以統帥三軍,他的軍功戰績也是足夠,前段時間駐守階州城之際,死死拖住了蒙古聯軍,蒙古聯軍的屢次強攻皆是無功而返,說是居功至偉也不為過,而關將軍的領兵作戰之能力,也是得到了充分體現,當是最好的人選。”
見梁輔臣抬出了關武元出來,各位總兵與指揮使們皆是不由氣勢一弱。
就像是梁輔臣所說,關武元的地位、軍功、以及聲望,皆是足以擔當大任,這些總兵與指揮使們也無法與他相爭。
然而,在梁輔臣布置計劃、安排任務之際一直都是表態附和的趙俊臣,這個時候卻是突然說道:“關將軍自然是一個合適的人選,但依晚輩看來,何漳、方振山這兩位將軍的功績、聲望同樣不弱,也可以擔當大任。”
見到趙俊臣突然跳出來唱反調,梁輔臣頓時是眉頭一擰。
但趙俊臣越是不想重用關武元,梁輔臣就越是對關武元信任備至。
所以,梁輔臣這一次也是毫不退讓,說道:“何漳與方振山二人固然也不錯,但何漳如今麾下無兵,即使是倉促為他調配一些軍隊,也無法做到如臂驅使,方總兵麾下的固原邊軍則是在小川河、鎮寧、渭水這三戰期間損失慘重,實力有所不足,反倒是關將軍麾下的五萬禁軍援兵的裝備精良、兵力眾多,乃是最合適的人選!”
見趙俊臣又要說什么,梁輔臣的態度愈加強硬,說道:“趙大人,你只是欽差副使,只是輔佐于本閣罷了!本閣心中已有決意,這般重任還是交給關將軍最為穩妥!”
就好似為了呼應梁輔臣,關武元表情堅定的起身說道:“卑職保證完成任務,必將是一馬當先、直奔鄂爾多斯王帳活捉韃首,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否則提頭來見!”
見到梁輔臣的態度這般強硬,趙俊臣沉吟片刻后,又說道:“若是如此的話,就讓方總兵擔任左路軍隊主將,并且由何漳負責輔佐,梁閣老意下如何?”
這就是堂而皇之的交易了,趙俊臣的意思是——若是梁輔臣同意讓方振山擔任左路軍隊主將的話,他也會同意讓關武元擔任中路軍隊主將、以及三軍之主帥,否則趙俊臣就不會松口,依然還要糾纏下去。
考慮到趙俊臣如今風頭正盛,自己還需要趙俊臣的繼續配合,梁輔臣沉吟片刻后,緩緩說道:“方總兵同樣是軍功卓著,由他擔任左路主將倒也合適。”
“如此就好!”趙俊臣笑著點頭。
交易達成之際,趙俊臣與梁輔臣二人眼中閃爍著精光,皆是認為自己猜到了對方的想法。
在梁輔臣看來,趙俊臣讓方振山與何漳二人負責左路大軍,不過是想要撿漏罷了,因為中路大軍一旦是無法活捉乞顏與齊格木等人的話,他們必定是向著左路方向逃竄,畢竟左路方向有蒙古右翼的主力軍隊,說不定就能讓方振山與何漳撿到便宜。
然而,梁輔臣卻是認為趙俊臣必將會偷雞不成蝕把米,因為河套地區被漢人軍隊奪走之后,蒙古右翼的軍隊肯定是要迅速回援,到時候左路軍隊也會首當其沖,說不定就要迎來一場慘敗,到了那個時候,方振山與何漳二人也要被追究戰敗之責。
但在趙俊臣看來,由方振山與何漳二人負責左路大軍,卻是最為合適不過,不僅是擁有撿漏的機會,作戰立功的機會也同樣更多。
更何況,趙俊臣很清楚關武元的底細,左路大軍乃是趙俊臣刻意安排的一道保險。
與此同時,趙俊臣也不擔心方振山麾下軍隊的戰力。
因為,趙俊臣解散了戰兵新軍之后,有一半未能晉升的將士投入了方振山的麾下。
這些將士跟隨方振山攻入草原之后,也可以最大限度的獲取軍功戰績與晉升資本。
當然,趙俊臣也知道,等到蒙古右翼大軍趕回河套支援之后,僅憑左路軍隊必然是無力抵擋。
但以方振山的機智、何漳的經驗、以及近三千名原本是戰兵新軍的善戰將士,也足以保證左路大軍及時回撤。
危險與機遇并存,自然是值得一試!
蟲子的心態很好,從這段時間的自我調侃就知道了,大家不必擔心,純粹看書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