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來閣 左蘭山并不是一位清廉官員,他曾經所執掌的工部也是一個油水衙門,近年來投靠了趙俊臣之后更是增添了好些收入,若論家資在滿朝文武官員之中可謂是名列前茅。
所以,左府也是一處奢華富麗的府邸,尤其是左府的后花園,更是京城里出了名的勝景。
這處后花園占地近十畝,郁郁蔥蔥的古樹遮陰,遍布著奇花異草,有樓閣與水榭點綴于間,假山與雕廊層層疊疊,構造奇巧、裁紅點翠,可謂是美不勝收。
但就是這樣一處美景,中心位置則是放置著一個巨大丑陋的鐵籠,看上去極為唐突與扎眼,卻是破壞了整體美感。
鐵籠的長、寬、高各有三丈左右,由鐵桿與鐵網焊接而成,里面同樣有假山與樹木,鐵籠內部被鐵網隔成兩處,卻是分別養著一只蒼鷹與與一只鳳頭鷹。
左蘭山喜歡養鷹也是眾人皆知的事情,他的“熬鷹”手法甚至不遜于蒙古、女真的專業養鷹人。
所謂“熬鷹”,乃是一種馴養鷹類的手段,這種手段極為殘忍。
養鷹人抓到鷹類之后,就會把它困于鐵網之中,用鐵鏈與鐵球綁在鷹爪之上讓它無法飛翔,養鷹人則是留在不遠處大吃大喝,不斷撩撥著鷹類的急躁情緒。
在此期間,養鷹人也會給鷹類投喂肉食,但鷹類乃是一種性格桀驁的鳥類,對于嗟來之食必然是不屑一顧,它只會瘋狂攻擊養鷹人,但這一切都是徒勞,它的喙爪受到鐵網的阻擋,最終只會受傷出血。
這般對峙了兩三天時間之后,鷹類的意志漸漸消磨,也漸漸無力攻擊,它只想要休息一下,但養鷹人這個時候則是用棍子與石子不斷騷擾,不給它任何休息的機會。
就這樣,鷹類逐漸意識到自己已經不再是捕食者而是階下囚的事實,它的喙爪已是遍布血痂,怒氣也是消散殆盡,疲憊的身軀也無法拖動拴住自己的鐵鏈。
到了第四天,養鷹人會招來一些猛犬圍繞在鷹類周圍,猛犬們會沖著鷹類不斷咆哮嘶吼,讓鷹類感受到孤獨無助與驚恐戰栗,這也就徹底擊潰了鷹類的桀驁本性,眼睛里只剩下了崩潰與乞憐。
最終,養鷹人會把鷹類抱出鐵網,撫摸它的頭部、安撫它的情緒,鷹類也不再掙扎,它舒展著身體任由養鷹人撫摸,眼神中透出溫柔和順從;接著養鷹人會將羊羔肉放在掌心,鷹類也不再反抗一口吃掉。
這就標志著,一只鷹熬成了,它活了下來,但也失去了自由與桀驁本性,徹底變成了寵物。
這一天傍晚時分,左蘭山帶著左魁文來到了鷹籠之外。
見到左蘭山之后,籠子里的蒼鷹與鳳頭鷹皆是展開翅膀高聲鳴叫,歡迎它們的主人出現。
左蘭山用欣賞的眼神打量著鐵籠里的兩只雄鷹,又轉頭向身后一位專門負責養鷹的仆從問道:“今天可有為它們投食?”
那位仆從連忙答道:“回大人的話,因為您在府上,所以這兩只鷹尚未投食,正等著您親手喂它們呢。”
左蘭山點了點頭,吩咐道:“拿兩塊羊肉過來,重量都不要超過三兩,在羊肉上面涂抹一些橄欖與馬鞭草,分別投喂給這兩頭鷹,等它們吃了羊肉之后,再把鷹籠里的隔層鐵網拿走,最后再往籠子里投入一塊三斤羊肉。”
聽到左蘭山的這般吩咐,養鷹仆從不由是心中一驚。
蒼鷹與鳳頭鷹的種類不同、秉性也不合,又皆是擁有領地意識的雄鷹,平日里為了爭寵一直是相互間看不順眼,所以左蘭山才會命人使用鐵網把鷹籠隔成兩部分,但就算是這樣兩頭鷹平日里也會隔著鐵網爭斗不斷。
現如今,兩只鷹都已經餓了整整一天,三兩重的羊肉只會讓它們進一步感到饑餓,羊肉上所涂抹的橄欖與馬鞭草更是會激發禽類兇性,這個時候一旦是拿走了鷹籠里的隔層鐵網,并且是只投下一塊三斤羊肉,這兩頭雄鷹為了爭奪羊肉必定會展開一場不死不休的血斗!
目瞪口呆了片刻之后,養鷹仆從心中有些不忍,但終究是不敢違背左蘭山的命令,連忙轉身去準備了。
另一邊,左魁文卻不懂得這些養鷹知識,見左蘭山帶著自己來到后花園只是看鷹之后,不由是疑惑問道:“父親,你這是要干什么?帶我來這里不是要講些道理嗎?為何只是讓我看鷹?”
左蘭山笑道:“稍安勿躁,你看下去就會明白了。”
不過是片刻之后,養鷹仆從就已經準備好了一切,把兩塊涂抹了橄欖與馬鞭草的羊肉分別丟入鷹籠兩端,鳳頭鷹與蒼鷹也很快就吃了羊肉。
或許是被刺激了食欲,又或是橄欖與馬鞭草發揮了作用,籠子里的兩只雄鷹漸漸變得焦躁了起來,皆是蠢蠢欲動,不復之前的溫順模樣。
接著,鷹籠中間的鐵網隔層被挪走,然后又有一塊足有三斤重量的羊肉投入籠中。
蒼鷹與鳳頭鷹見到這塊羊肉之后,紛紛是展翅沖去,最終還是蒼鷹的速度更快一些,搶先叼到了羊肉,但不等它把羊肉吞入腹中,鳳頭鷹就已是猛地撲到了它的身上。
就這樣,蒼鷹與鳳頭鷹展開了一場戰斗,這場戰斗越來越激烈,也越來越兇殘,很快就變成了不死不休的死斗。
一時間,急促的鷹鳴聲不斷響起,殘破的鷹羽四處飄落,鷹血噴濺不停,蒼鷹與鳳頭鷹身上的傷勢也是越來越多。
見到這般殘忍景象,左魁文既是有些興奮,也是有些不忍,更還有些疑惑,不明白左蘭山平日里對這兩頭鷹類視若珍寶,如今又為何要促使它們不死不休的血斗,忍不住轉頭問道:“父親,你這是為何……”
左蘭山靜靜觀看著鷹籠里的血腥鷹斗,卻是面無表情的打斷了左魁文的詢問,說道:“看下去!認真的看下去!”
左魁文知道左蘭山的這般舉動必有深意,于是也不再多問,只是表情認真的繼續觀看。
大約是一炷香之后,鷹籠里的戰斗終于是結束了。
鳳頭鷹的身軀更大、力量更強、兇性更重,它獲得了最后的勝利,但身上也是傷痕累累、羽毛掉落了近半,看起來頗是狼狽;另一頭蒼鷹的速度更快,但它困在鷹籠中卻是無法施展本領,一直被鳳頭鷹壓著打,此時更是奄奄一息,脖子被鳳頭鷹給啄了一個大洞,眼看已是活不成了。
見到兩頭猛禽的戰斗結束,左蘭山略有些惋惜的輕輕一嘆,然后就轉頭向左魁文問道:“這場鷹斗乃是你親眼觀看,你且來告訴為父,這兩頭鷹爭斗之際,相互間重點攻擊對方何處?身上哪些部位受傷最多最重?卻又有哪些部位受傷最少最輕?”
左魁文認真回憶片刻后,答道:“兩鷹爭斗之際,皆是重點攻擊對方的頭部,但最終卻是身軀受傷最多最重,鷹爪與鷹喙的傷勢則是最少最輕。”
左蘭山又問道:“在你看來,既然兩頭鷹皆是重點攻擊對方頭部,為何最終是身軀的傷勢最多最重?鷹爪與鷹喙又為何是受傷最輕?”
左魁文答道:“因為兩鷹對自己頭部的保護皆是最為嚴密,所以就算是受到了重點攻擊,也依然是受傷不多,但身軀的目標太大,也不甚靈活,兩鷹爭斗之際經常是頭部躲過了攻擊,但身軀卻是受了牽連,所以兩鷹身軀也傷勢最多最重……鷹爪、鷹喙乃是兩鷹的主要攻擊手段,不僅是最為靈活鋒利,也讓對方極力躲避,所以是受傷最少最輕。”
左蘭山點了點頭,道:“其實,廟堂里的黨派攻訐,與這場鷹斗也是同樣道理!鷹頭就是朝中各派系的首領,就是廟堂里的那幾位權臣,會受到敵方派系的重點攻擊,但也會受到己方勢力的重點保護……鷹身就像是各派系的底部成員,黨派攻訐之際往往是讓這些人最容易受到牽連,稍不走運就是鋃鐺入獄……至于受傷最輕的鷹爪與鷹喙,則是代表著各派系內的核心官員,就比如我目前在‘趙黨’里的位置,既是受到敵方派系的忌憚,也會受到己方勢力的保護,卻是最為安全。”
說到這里,左蘭山微微一笑,又補充道:“當然,黨派攻訐與這場鷹斗還是有些區別的,鷹只有一個喙子,也只有一雙爪子,但朝廷里的各大黨派卻是希望自己擁有更多喙子、更多爪子,若是敵方派系垮臺失勢之后,他們會徹底啄爛對方的鷹頭,也會把對方的身軀全部吞食干凈,卻又想要把對方的爪喙收為己用!”
聽到左蘭山的這一番話,左魁文若有所思,隱隱覺得自己想明白了什么。
左蘭山繼續說道:“為父進入仕途已經二十八載,不論是廟堂里的同僚,還是民間的讀書人,對我的評價都不算高,他們認為我的手段眼光皆是平庸,也總是自甘當一個爪牙走狗……嘿,這般評價倒也不算錯,相較于周閣老的洞若觀火、因勢利導,又或者是當今陛下的帝王心術、利弊精算,再或者是咱們這位趙大人的敏銳警覺、獨辟蹊徑,我皆是遠遠不如!我也一直都是甘居人下,從來都沒有獨領風騷、鋒芒畢露的得意時候……”
說到這里,左蘭山的聲音稍稍揚起,又說道:“但那又如何?我依然是仕途順暢、步步青云,這二十八年以來從未有跌倒過一次!曾經多少官員比我有本事、有野心、有才能,但他們最終皆是垮臺失勢,但我則是一步一步的步上了人臣巔峰、爬上了閣老之尊位!這是為何?就是因為我從來不當雞頭,也從來都不當鳳尾,只是以爪喙自居,也只是忠心耿耿的履行爪喙之職責!”
頓了頓后,左蘭山的聲音里多了一些得意:“就是因為我甘當爪喙,所以我這些年來不論是投靠何人,都會受到重用,嘿嘿,像我這樣的朋黨門人,誰不想要?
……當初我還只是江西境內的七品知縣,就一直是忠心耿耿的為上峰知府辦事,為了他甚至不惜是得罪了許多同僚,所以他也是重點提拔我、重點保護我,等到這位知府退休告老之后,我的忠心名聲已經傳到當時的江西巡撫關中遠的耳中,也很快就被關中遠收納為心腹,不過兩年時間就升為知府……
……等到關中遠調到京城擔任工部尚書的時候,也同樣把我調入工部任職,我依然是忠心耿耿為他辦事,在黨派攻伐之際為他沖鋒陷陣,只可惜關中遠很快就失勢了,所有人都認為我這一次必然是下場不妙,但我馬上就投靠了前任閣老溫觀良,當時任誰都知道我是一個忠心朋黨,對于黨派魁首最是惟命是從,所以溫觀良很痛快就把我收為門人,最后更是讓我成為了工部尚書……
……又到了去年此時,溫觀良在黨爭中敗給了趙俊臣,當時所有‘溫黨’官員都是爭相背叛、紛紛轉投他人,唯有我是大局已定之后才轉投到了趙俊臣的門下,但也正因為如此,趙俊臣反倒是最信任于我,當時率先背叛沈常茂的詹善常、童桓等人這段時間皆是仕途不順,陳東祥升為工部尚書之前也同樣被趙俊臣敲打利用了好多次……卻唯有我依然是平平穩穩、步步高升,如今更是成為了內閣輔臣!”
這般長篇大論之后,左蘭山終于是收斂了情緒,目光再次看向左魁文,問道:“我說了這么多,你可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左魁文凝神思索片刻后,點頭道:“孩兒明白了!這世上有些人是寧當雞首不做鳳尾,有些人是寧當鳳尾不做雞頭,但父親您既不想做雞首也不愿當鳳尾,因為雞首乃是眾矢之的,鳳尾則是最容易受到牽連并不安全,唯有成為爪喙才是安身立命的長久之道!爪喙只要是證明了自己的忠心與能力,就算是現在的鳥頭被敵人啄爛了,也很容易就能找到新的鳥頭接納!”
左蘭山撫掌笑道:“孺子可教也,正是這般道理!為父我為官二十八年以來,之所以是屹立不到、步步高升,正是想明白了這般道理!”
嘿嘿一笑后,左蘭山緩緩說道:“說起來,自從我入閣輔政以來,‘趙黨’依然是以趙俊臣趙大人為首,但表面上卻是以我的身份最為尊貴,‘趙黨’也就成了一只雙頭怪鳥,陛下與沈首輔他們更是一門心思的想要利用我來分裂‘趙黨’!嘿嘿,他們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趙俊臣對‘趙黨’的控制力要遠遠超乎外人的想象,所有‘趙黨’官員眼里也只認趙俊臣一人,我根本沒有分庭抗禮的能力……
退一萬步來講,就算是我當真分裂了‘趙黨’,自成了‘左黨’一派,如今信誓旦旦表示要支持我的陛下與沈首輔等人只怕是馬上就要翻臉無情了,所以我也就一直都沒有理會他們的挑唆,只當是沒聽明白他們的暗示……
但陛下與沈首輔他們的屢次暗中鼓動,卻也給我提了一個醒,那就是我如今名義上已經成為了‘趙黨’的兩個鳥頭之一,今后就必然會遭到敵對派系的重點攻擊,但‘趙黨’的鳥身卻是不受我控制,一旦兩個鳥頭同時遭遇攻擊,所有人都會優先選擇保護趙俊臣,而我卻是毫無防御之力,所以我目前位置不僅是有些尷尬,更還是極為危險!德不配位,必受其害啊……
也正是因為這般道理,我這一次才會力薦趙俊臣入閣輔政,哪怕是自己因為這般緣故而離開內閣也是在所不惜!唯有如此,我才能繼續成為爪喙,也才可以立足長久,而不是變成一個受到敵對派系重點攻擊卻又毫無防御之力的鳥頭,那樣只是得意一時罷了!”
左蘭山所講的這些道理,左魁文自然是聽明白了,但他依然是有些不情愿,皺眉說道:“父親您的說法固然是有些道理,但就這么舍棄了閣老之位,還是讓我覺得有些不甘心!”
左蘭山笑道:“你呀,還是有些看不開了!以退為進是一門高深學問,這次我固然是會離開內閣,但也讓趙俊臣欠于我一個極大人情,所以我就算是丟掉了內閣的位置,趙俊臣也一定會傾盡全力的保全于我,有了趙俊臣的保全與力薦,我想要成為一名封疆大吏也絕非一件難事!到時候一省之內的事情都是由我一言而絕,這要比坐在內閣里面當一個傀儡閣老更強許多了!”
說到這里,左蘭山的表情略略嚴肅了一些,繼續說道:“其實,這件事情我還有更深一層考慮,現如今趙俊臣看似是風頭正盛,但顯然也受到了陛下與各派系的共同忌憚,若是旁人處在這般位置上就必然是十死無生,但趙俊臣常有另辟蹊徑之舉動,最是擅長轉危為安、起死回生之手段,所以我也猜不透他的最終結局究竟會是如何,只是隱隱覺得趙俊臣的生死成敗應該就在今后三五年時間,一旦是他扛過了今后三五年時間,以他的心機手段就一定會權傾朝野,但若是抗不過去,也必然是要死無葬身之地!
但無論如何,今后幾年的廟堂中樞必然是風云變幻、危機四伏,我這次離開內閣,也是趁機離開京城這潭渾水,省得到時候受到牽連無法脫身,同時也讓自己有一個進退自如的選擇,等我任滿一屆封疆大吏之后,京城局勢也應該是塵埃落定了,若是到時候趙俊臣勝了,我很容易就可以回到內閣重新擔任閣老之位,但若是趙俊臣最后敗了,咱們左家也不會受到更多牽連,我的爪喙名聲早已人盡皆知,想要重新找一位權臣投靠也不是難事!但無論如何,我左蘭山到時候在廟堂上依然是屹立不倒!”
聽到左蘭山的進一步解釋之后,左魁文終于是心悅誠服,連連稱贊高明。
但很快,左魁文又覺得有些不對,問道:“父親,這些道理你直接明白講給我也就是了,又何必是害死了自己親手養熟的兩頭鷹,這兩頭鷹可一向都是您的心頭肉啊!”
左蘭山臉上滿是慈和笑意,伸手拍著左魁文的肩頭說道:“若非是這般做法,為父的這些道理又如何能讓你印象深刻、牢記心底?若是能讓你徹底明白這些道理,死掉兩頭鷹又算得了什么!”
左魁文心中感動,只覺得左蘭山為了自己實在是用心良苦,頓時是激動道:“父親放心,兒子已經完全明白了這些道理!只是可惜了父親您苦心養熟的兩只雄鷹!我明天就找人為父親再尋兩只好鷹來!”
聽到左魁文的說法,左蘭山的眉頭微微一跳,卻是搖頭道:“不必了,為父年紀也漸漸大了,今后并不打算繼續養鷹了。”
事實上,左蘭山自從投靠了趙俊臣之后,他養鷹之際就覺得越來越別扭了。
因為左蘭山發現趙俊臣控制“趙黨”官員的諸般手段,竟是與他的“熬鷹”手法極為相似,皆是一手羊肉一手棍子,皆是巧妙利用了外部威脅,也皆是漸漸消磨了“趙黨”官員的所有異心,讓所有“趙黨”官員只能是牢牢捆在他的船上。
發現這些情況之后,左蘭山再去看自己所養的兩頭雄鷹,就好似看到了越來越馴服于趙俊臣的自己。
這樣一來,左蘭山就再也找不到養鷹的樂趣了。
所以,趁著這次機會,左蘭山已是不打算繼續養鷹了。
這般發現,也是左蘭山想要借助這次機會離開京城的原因之一,他害怕自己繼續留在京城的話,最終就會徹底失去自我判斷,只能跟著趙俊臣一條道走到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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