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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六十章.啟程.

  德慶皇帝的圣旨之中,明確要求趙俊臣盡快返回京城,趙俊臣自然是不敢無視,裝病拖延也只是權宜之計,若是遲遲都沒有返回京城,就會讓德慶皇帝心生不喜、愈加忌憚。

  所以,花馬池營收到了中路大軍與左路大軍的兩份捷報之后,趙俊臣當即是表示自己的身體已是稍有好轉,可以啟程回京了。

  然后,趙俊臣就命人準備車馬、收拾行裝,表現出一副謹遵圣命的模樣,卻是一刻時間也不愿意耽擱。

  表態之后,趙俊臣與許慶彥二人卻是依舊留在趙俊臣的辦公書房之中,仔細整理著趙俊臣這段時間以來所經手的公文與信件。

  這些公文與信件,或是關系重大、又或是涉及機密,必須要趙俊臣與許慶彥二人親自出手處理,或者是帶回京城,又或者是徹底銷毀,絕不能疏忽遺漏、落入他人手中。

  整理之際,許慶彥專門準備了一個銅盆,又在銅盆之中點燃了一把火,專門用來焚燒趙俊臣的公文與信件。

  這些公文與信件,至少也有數百件之多,趙俊臣親眼確認無誤之后,大部分都要投入火盆之中焚毀,卻也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

  隨著投入火盆的信件與公文越來越多,房間中很快就是黑煙彌漫,嗆得趙俊臣時不時就要輕咳兩聲。

  見到趙俊臣的咳嗽聲不斷,許慶彥連忙是勸道:“少爺,這些書信與公文皆是交由我來焚毀就好,你還是去外面透透氣吧!”

  趙俊臣再次輕咳兩聲之后,緩緩搖頭道:“這些公文與信件皆是關系重大,究竟是哪些需要帶回京城,又有哪些是需要就地焚毀,你只怕是拿不定主意,還是我親自過目一遍為好……更何況,這些公文與信件也沒剩下多少了,很快就會結束。”

  說著,趙俊臣又拿出了一封密信拆開查看,卻發現這封密信乃是關武元當初駐守階州城期間送給自己的。

  寫下這封密信的時候,關武元顯然是已經被蒙古聯軍的瘋狂攻城給嚇破了膽子,強烈要求趙俊臣盡快派出大軍支援階州城,還表示蒙古聯軍的軍勢過于強大,認為援兵規模絕不能少于十五萬兵馬,否則明軍絕不是蒙古聯軍的對手!

  哪怕是時隔多日,趙俊臣依然是可以感受到關武元當時的倉惶與絕望。

  萬幸的是,因為蒙古聯軍當時已經包圍了階州城的緣故,階州城與外界交流消息極為困難,所以趙俊臣收到這封密信的時候,蒙古聯軍已經從階州城下退兵了。

  否則,若是讓趙俊臣提前收到這封密信,就必然要分心擔憂階州城的情況了。

  看完了這封密信之后,趙俊臣就隨手把它丟入了火盆之中。

  這封密信的內容,也算是關武元的一個小把柄,但關武元落在趙俊臣手里的把柄實在是太多了,所以這封密信也就用處不大了。

  看著這封密信緩緩燒成灰燼之余,趙俊臣搖頭失笑道:“真是時也運也,像是關武元這樣一個不學無術、色厲內荏之輩,也會白撿到這樣一個潑天大功!

  原以為他這一次就算是順利攻破了鄂爾多斯部落的王帳,也必定是不可能活捉到乞顏與齊格木等人的,誰知道他雖然是沒有活捉到乞顏與齊格木等人,卻也讓他俘虜了好幾位蒙古部落的大首領,其中還包括了土默特、喀喇沁、翁牛特這樣的強大部落……這般赫赫戰功,已是絲毫不遜于我當初全殲蒙古聯軍的戰績了!

  嘿!還真是讓這頭豬飛上天了!幸好是何漳與方振山二人聽從了我的安排,同樣是活捉乞顏與齊格木二人,否則這樣一場百年未有的國戰,竟是讓一名外強中干的繡花枕頭出盡了風頭、占盡了好處,卻也太過諷刺了!”

  聽到趙俊臣的調侃與譏諷,許慶彥當即就有些不樂意了。

  只見許慶彥轉頭爭辯道:“少爺,你可不能這么說,關將軍的真才實學固然是差了些,但他對你的忠心耿耿、孝敬之心,卻是日月可鑒啊!無論如何,他終究是自己人,讓他撿了便宜總好過于讓外人撿了便宜!”

  聽到許慶彥的這一番“仗義執言”,趙俊臣不由又是搖頭失笑,道:“你呀,就是見不得銀子!”

  趙俊臣自然是明白許慶彥為何會主動幫著關武元說好話。

  實際上,目前正是許慶彥對于關武元印象最佳、好感最強的時候。

  原因無他,關武元向花馬池營送來捷報的同時,也給趙俊臣送來了一封密信。

  在這封密信之中,關武元詳細寫明了中路大軍攻破了鄂爾多斯部落王帳之后的全部繳獲。

  鄂爾多斯部落占據了富饒肥沃的河套地區長達兩百年時間之久,每年還會派兵南下劫掠漢人百姓,王帳之中所積累的財富自然是一個天文數字。

  根據關武元的稟報,中路大軍這一次的繳獲,僅是黃金一項就有二十五萬兩之多,另還有白銀一百八十余萬兩,珠寶珍奇更是無數。

  最終,關武元私下截留了二十萬兩黃金,并且是主動孝敬給了趙俊臣十五萬兩黃金!

  這封密信的關系重大,趙俊臣卻是留在了自己手里,并沒有投入火盆焚毀。

  一兩黃金可以兌換十兩銀子,十五萬兩黃金就相當于一百五十萬兩銀子!

  也正是因為這般緣故,許慶彥如今簡直是把關武元視為親人了,恨不得抱住關武元親上幾口。

  不過,相較于關武元這次孝敬給自己的十五萬兩黃金,趙俊臣則是更加重視這一戰所繳獲的那些牛羊馬匹!

  經過聯合船行的試點之后,商稅改制的計劃很快就會推廣到西北各省,從鄂爾多斯部落繳獲的這些馬匹正好是有大用,足以讓晉商們組建出一支規模龐大的車馬隊伍,讓西北各地的商業活動、物資往來愈加活躍頻繁!

  那些牛羊也有大用處,蒙古部落的牛羊皆是耐粗、耐寒、抗病力強的優良品種,正好是可以交給趙俊臣所收納的那些難民進行放牧,一部分牛馬還可以幫助難民們耕種田地、提高收成。

  所以,趙俊臣已是派出信使傳令給關武元、方振山等人,讓他們私下里截留一批牛羊馬匹,低價賣給“聚寶商行”與晉商集團。

  很快的,這些牛羊馬匹就會分流進入趙俊臣的各項產業之中。

  簡而言之,朝廷收復了河套地區之后,讓趙俊臣再一次的收獲了無數好處。

  戰爭,果然是發展致富的捷徑!

  很快的,趙俊臣與許慶彥已是把所有信件與公文盡數焚燒完畢。

  然后,兩人剛剛是洗凈了臉上的灰塵之后,就聽到幕僚牛輔德敲門稟報道:“趙大人,車馬與行囊都已經準備好了,您隨時都可以啟程返京!此外,梁閣老與花馬池營的眾位官員聽說您即將要離開之后,如今已是聚在了花馬池營的東門,想要向您送行!”

  “我知道了,這就過去!”

  說完,趙俊臣就推門離開了房間,向著總督府外走去。

  在那里,左蘭山與鮑文杰皆已是準備妥當、等候趙俊臣多時了,他們會與趙俊臣一同返回京城。

  見到了左蘭山與鮑文杰之后,三人相互間稍稍客套了幾句,然后就各自坐入馬車,趕去了花馬池營的東門。

  就像是牛輔德所稟報的那樣,花馬池營自梁輔臣與李如安以下,所有官員皆是匯聚于此,翹首等待著趙俊臣的出現。

  所以,抵達了花馬池營的東門之后,趙俊臣就再次下了馬車,與眾位官員逐一告別。

  梁輔臣見到趙俊臣現身之后,一向嚴肅的老臉上硬是擠出了一絲笑意,主動說道:“趙大人的身體可是康復了?為何是這般急切返京?不妨再歇息幾日較好。”

  趙俊臣也恢復了此前見到梁輔臣之際的恭敬模樣,笑道:“多謝梁閣老的關心,晚輩的身體尚未康復,但終究是恢復了一些力氣,勉強是可以啟程上路了!陛下的那份圣旨之中,明確要求晚輩盡快返回京城,這幾天的休息就已經算是抗旨不遵,卻是不敢再有耽擱了!”

  梁輔臣緩緩說道:“趙大人走的太急了,老夫原本是打算擺宴送行的,但收到消息的時候,趙大人的仆從們已是準備好了車馬行囊,說是即刻就要出發,老夫倉促間毫無準備,只好是帶著眾位同僚趕來這里送行了……唉,趙大人不說一聲就要離開,實在是太見外了。”

  趙俊臣的態度愈加是恭謹謙遜,道:“多謝梁閣老的費心,晚輩感激不盡!但晚輩不敢再抗旨意,卻是一刻也不敢耽擱了!因為花馬池營正值多事之際,晚輩原本也不想驚動梁閣老與眾位同僚,沒想到最終還是耽誤了各位的時間,實在是愧不敢當。”

  梁輔臣搖頭一嘆,似乎是非常惋惜趙俊臣的離開,拱手說道:“既然如此,老夫在這里就祝趙大人一路順風了!”

  趙俊臣連忙是拱手還禮,道:“如今朝廷復套的計劃已然成功,但后續還有許多麻煩事情,若是今后遇到需要晚輩出力的地方,還請梁閣老盡管吩咐就是!”

  兩人說話之間,可謂是氣氛融洽、熙熙融融,就好似前些日子的那場風波不僅是沒有影響兩人的關系,反而讓他們的關系愈加和睦親近了。

  但實際上,兩人的真實想法究竟如何,卻也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了。

  與梁輔臣客套了一番之后,監軍李如安也是向前一步,向趙俊臣拱手送別道:“朝廷收復河套的戰事得以成功,趙大人可謂是居功至偉,朝廷也會再有封賞!只可惜陜甘三邊的戰事未定,咱家還要留在花馬池營一段時間,也就無法親眼見證到趙大人再次榮耀加身的那一刻了!咱家只好是在這里提前恭賀趙大人了!等到咱家再過一段時間返回京城之后,再親自向趙大人表示恭賀之意!”

  趙俊臣依然是態度親切的拱手還禮,笑道:“多謝李監軍的吉言了!李監軍這段時間以來,連續輔佐梁閣老與我二人辦成了許多大事,也同樣是功不可沒!相信李監軍今后返回內廷之后,必然會得到陛下的重用,我也要提前恭賀李監軍才是!”

  接下來,眾位官員紛紛是爭相與趙俊臣說話送行。

  趙俊臣這一次返回京城之后,再想要再次見面也就難了,自然是要抓緊機會、拉近關系!

  “朝廷順利收復河套,趙大人再立大功,朝廷必然是還有封賞,依照下官的看法,趙大人爵位前面的‘不世’二字,說不定就要摘掉了!”

  “是啊,這一次朝廷成功收復河套,無論如何也離不開趙大人的指揮有方、居中調度之功,一旦是摘掉了‘不世’二字,趙大人的爵位就將是世襲罔替,那就可是真正的朝廷勛貴了!”

  “趙大人一路平安!下官這段時間能在趙大人帳下效力,可謂是一生之榮耀,當是永記于心、一生不忘!”

  “是啊,咱們這些日子追隨在趙大人的麾下,當真是受益匪淺!還望趙大人今后切不要忘記我們這些人!”

  眾位官員送別之際,許多人皆是提及了趙俊臣再立一功的事情。

  實際上,朝廷出兵收復河套的后期,趙俊臣一直都在裝病,并沒有發揮太大的作用。

  然而,趙俊臣乃是陜甘三邊境內地位僅次于梁輔臣之人,只要他坐在這個位置上,不論是功過賞罰,都必然是離不開他的那一份。

  實際上,別看關武元、方振山、何漳等人這些日子以來皆是捷報頻頻、戰功赫赫,但事后論功行賞之際,他們只能從第三位開始往后排列,請功名單的前兩人必然是趙俊臣與梁輔臣——就算是關武元、方振山、何漳等人的軍功再是如何耀眼,那也是因為趙俊臣與梁輔臣二人指揮有方、識人有術的緣故。

  這也是趙俊臣裝病拖延時間的主要原因之一。

  足足是耗費了半個時辰之后,趙俊臣終于是結束了這場送行。

  然后,趙俊臣再次登上了馬車。

  馬車緩緩駛動之際,趙俊臣掀開了車廂窗簾,向眾位官員揮手告別。

  然而,趙俊臣揮手之際,眼睛則是靜靜盯著花馬池營,目光有些復雜。

  這段時間以來,趙俊臣在這里投入了太多太多,既有不顧性命的冒險,也有日夜不歇的操勞,卻也有些感情了。

  “再見了,陜甘,只希望我下次再來到這里的時候,是因為自己想來,而不是為了火中取栗、冒險一搏;希望我下次離開這里的時候,是因為自己想走,而不是因為一道圣旨的緣故,就要被迫放棄了自己苦心經營的計劃、唾手可得的功勞!”

  暗思之際,趙俊臣垂下了車廂窗簾,回到車廂之中輕輕坐下,然后就閉上了眼睛,開始休養精神。

  而趙俊臣的馬車,則是向著京城方向緩緩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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