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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67章 這里就是江湖

  對現代文明人來說,監獄是個神秘而又恐怖的去處。

  其實,監獄就是江湖,古老而又不斷進化的江湖。

  人類進入封建社會以來,直至現在,有三個江湖還沒有被消滅,賭場,妓院,監獄。

  只是這里的江湖,規矩太多。

  進門要先過三道關:坐床、睡覺、放茅。

  屋里有個大喇叭,夏天六點半,冬天七點半,起床吹號子,像軍隊一樣,迅速起床疊被子,分列兩排盤腿坐好,兩個兩個下床,一組洗漱,一組放茅,后者基本上是倒計時,三兩分鐘一到就換下一位,白天一般是禁止放茅的。

  八點半開始,是坐床兒的時間,坐床也叫坐板,每天五節課,學禪宗打坐、背監規,那可是全身重量全加在坐骨兩個骨頭尖上,一節課四十多分鐘過去,新來的都會臉色煞白,久了屁股也起黑繭子,當然,允許換伸腿,或靠墻偷懶,動作得在統一口號下進行,往往管房的老大一聲“伸左腿兒”,二十多個人,便齊刷刷地伸出左腿。

  周一到周五坐板、放風,背四百零二個字的監規,周六周日是休息時間,下棋打牌吹牛聊天,一個個樂得象在過年。

  每天周而復始,鐵打的號子流水似的人,好在房客源源更迭。

  新人能帶來外邊的新鮮事,象今年是奧運年,遠在西班牙的巴塞羅那舉行,都過去幾個月了,大伙還在津津樂道。

  即便沒有新聞,一群搶劫犯里來個打架的,也是生活的改變,挺好。

  和下面區所縣所不同,那里放眼盡是毛賊,辦假證的、賣死牛肉的、撬門鎖的、還有偷人家豬崽的。

  這是市刑事看守所,住的都是清河市的“大腕和名人”,絕大多數都上過清河電視臺的法制欄目,能“露臉兒”的人。

  早上起來,向天亮便成了號子里的老大,在王英和陳大膽的指揮下,除了那三個鎖在鐵柱上的以外,其他人都紛紛過來請安。

  陳大膽原來是個廚子,是號子里資格最老的,酒后與人吵架,拿刀追進人家家里,砍傷七個,其中重傷四個,一個還是終身殘廢,判了二十年,不過這小子運氣好,會燒一手好菜,沒被送到濱海的海島監獄去,在看守所里當起了大廚師,油水多,長了三十幾斤,成了大胖子,一晃七年過去了,加減刑兩年,差不多過去了一半,有盼頭。

  這里有販賣海洛因的毒梟,有賣淫嫖娼團伙的頭頭,有搶劫殺人的兇犯,海上走私團伙的主犯……

  陳大膽指著那三個沒有自由的家伙說,都是判了死刑的,等著上面法院審核呢。

  向天亮不用遵循這里的條條框框,因為他壓根就不屬于這個江湖,另一方面,他是這個號子里的老大,也就是俗稱的牢頭。

  牢頭也叫管房,這類人往往在社會上有錢有關系,到了號子里照樣能做人上人,牢頭不能太土鱉,人格太次了還當不了,牢頭吃住都是最好的,一方面是生活資料的占有,比如放茅時間不受限制,打飯時有權先挑幾塊肥豬肉,睡覺可以靠墻,不用值夜班,洗澡還有人搓背,另一方面是給面子,安排誰拖地,誰睡誰旁邊,每天起床總共半小時洗漱,牢頭優先,慢騰騰地,愛怎么洗怎么洗,剩下的時間二十多人急三火四地均攤,前面兩人正在水龍頭下洗頭撓呢,后面排隊的牙膏都擠好放嘴里刷半天了,廁所也是,前邊還蹲著,后邊的人就開始一個勁揉肚子。

  既來之,則安之。

  向天亮不用干活,也不用在大通鋪上打坐,他的主要事情就是睡覺。

  他要等著謝自橫來找他談判。

  與此同時,他也想乘此機會,看看外面有多少人在“撈”他。

  這里的人,表情非常少,每個人的眼光都是直的,總在走神想事,眼睛里看不到光,就算他看著你,你也不覺得他在看你,看背影,都象是小說里描寫的世外高人。

  剛來的人,一般愛吹牛,騙個身份,騙個尊敬,讓別人不欺負他,越是小狗越愛叫,因為它缺乏安全感,倒是大狗溫和些,很少主動說話挑事。

  這慘白的屋子,就是再多的陽光,看著都像個太平間。

  絕境中的人,氣場也不一樣啊。

  半睡半醒中,向天亮又想到了外面。

  柳清清肯定會四處奔走幫助自己的,她還會發動柳老爺子,父女倆不是體制里的人,但認識很多體制里的人,又在自己的專業領域頗有建設,影響力不容小覷。

  李亞娟和葉楠也會幫自己的,相對的說,葉楠稍微自私一點,但絕不會袖手旁觀,李亞娟就更不用說了,以她的聰明和膽魄,一定會用已經掌握的“有力武器”,向幾個局領導施加壓力的。

  最坐不住的,也會千方百計往外“撈”自己的,當屬三位正副局長勞誠貴、高興和孫占祿,他們的晚節或前程,都維糸在自己身上呢,對高興和孫占祿來說,只要自己一開“口”,他們就會落個里外不是人的下場。

  我不是一個人在戰斗,向天亮自信滿滿的對自己說。

  王英躡手躡腳的走了過來。

  “老大,你還睡嗎?”

  向天亮哭笑不得,這老大當得舒坦,什么都不用干,什么都有人侍候,不用承擔責任,只有享受。

  尤其因為前前老大陳大膽和前老大王英,對自己是崇敬萬分,把自己“抬”到了高高的位置上,讓向天亮“受寵若驚,誠惶誠恐”。

  正是放風的時間,號子里的人,大老出去遛達了,除了那三個不能“動”的。

  “啥事?”向天亮坐了起來,該擺的架子還得擺,這里也吃這一套。

  “那個叫余中豪的隊長,給老大送來了兩條煙四瓶酒。”

  “呵呵,好好,王英,我不大會抽煙喝酒的,你分給大伙吧。”

  “哎,多謝老大,多謝老大。”

  “你還有事?”

  王英回頭瞅了瞅,神神道道的,湊上來低聲說道:

  “老大,剛才又來了一位新人,你我的共同老熟人,老大想不想見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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