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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二章 父子同心

  作為京城東郊重地,再加上又是大運河的最后一站,因而小小的通州竟是設了兩個驛站。原本是一個馬驛一個水驛,但不知怎的,和合馬驛遷到了張家灣,改成了水驛,而潞河水驛則是改成了水馬驛。一來二去,大約是約定俗成的緣故,遼東以北的諸多文武官員到京師之前,往往都宿在張家灣和合水驛。

  只不過,從大大那天開始,和合水驛就被一支軍馬完全征用了。雖說驛丞最初很是驚惶了一陣,但眼見那兵馬嚴整的架勢,他也就只能把不安按在了肚子里,誠惶誠恐按照那些軍漢的吩咐備辦馬匹食用的豆子,打掃房間給人入住,可半夜三更起夜時發現有人守在自己門前,他仍是嚇了個半死。

  渾渾噩噩捱到這天中午,他實在是忍不住了,強自壯膽求見。等了不多久,內中終于傳話讓他進去。他戰戰兢兢地跟著引路的軍士來到了正房門前,還不等出聲報名求見,一個腰間挎刀的軍官就從他身邊快速跑過,到了臺階前大聲說道:“回稟侯爺,世子在外求見!”

  “傳他進來!”

  一聲侯爺,一聲世子,這驛丞心頭一驚,慌忙往旁邊退了一步。果然,沒過多久,他就只見一個黑衣青年隨著一個軍士大步進來。只瞥了一眼,他就被那冰冷的目光給刺了一下,趕緊低頭不敢再瞧。等到人家進了門,他不由得賠笑向剛剛引自己進來的軍士問道:“這位軍爺,勞駕問一聲,敢問這是哪位侯爺,哪位世子?”

  盡管他的話說得異常和軟,可那軍士橫了他一眼,隨即冷冷地說道:“要是想活命不該你問的就別問!只要過了這節骨眼,該你知道的自然就會知道。”

  聞聽此言,那驛丞自然是打了個寒噤再也不敢隨意開口,甚至打起了退堂鼓。奈何之前絞盡腦汁要求見正主的也是他自個,到了這地頭就是回去也難他只能在瑟瑟寒風中苦苦捱著,心里已經是把滿天神佛一塊念了個遍。

  老天保估,千萬別是謀逆之類大逆不道的勾當,否則他那家中老少就全完了!

  蕭朗自然不知道那驛丞因為錯解了下頭軍士的一句話,連謀逆都想到了。一進屋子,看到郡主位上正在和人商量著什么的偉岸身影,他不覺怔在了那里,好半晌才出聲叫了一聲爹。下一刻那正在看著那大沙盤的中年人就直起了腰來。

  粗看之下,鎮東侯兩鬢斑白額頭皺紋密布,仿佛極其蒼老,可站在那尼卻散發出一種穩若泰山的感覺,那眼神更是鋒銳十足。他眼睛一眨不眨地打量了蕭朗好一會兒,這才輕輕點了點頭道:“你在江南和京城的事,我都聽說了。做得不錯。”

  盡管那評價只有短短四個字,但蕭朗聽在耳中仍是心中一熱。然而,吝惜詞語的稱贊之后,接下來的卻是異常凌厲的斥責。

  “不過,你做錯了一件事,那就是放縱了你弟弟!如今是彌補過來了但萬一他做出的事情根本就不可收拾呢?你應該知道,他不是你,從來就沒見過血只是個一門心思讀書的書呆子,到國子監那種地方,見著那許多不在乎他身份的同齡人,什么事挑唆不出來?”

  “是,孩兒知道錯了。”

  “知道錯了就好。”鎮東侯并沒有再糾纏這個話題,而是立刻詞鋒一轉道,“你既是來了京城中的局面應數已經收拾干凈了?”

  “是,之前密諜偵測到的那幾個地方我已經帶人連根拔起一應人等都已經收押。”說到這里,蕭朗猶疑片刻這才開口問道,“只是,爹真的要親自去彈壓那兩支剛剛調進京的邊軍?”

  “皇上旨意如此,自然是如此。”鎮東侯仿佛絲毫不在意似的,沖著身邊的兩個幕僚輕輕點了點頭,“周先生穆先生,麻煩立時去安排,半個時辰之后,立時進發。”

  眼見周穆兩人行禮離去,蕭朗再也忍不住了,大步上前站在了父親旁邊,低聲勸說道:“爹,宋一鳴既然能有信心把他們調回來就能掌控大局,足可見上上下下已經都理順了,您要去也得帶著大軍去,這百十人頂什么用?若是有什么萬一……”

  “沒有那么多萬一。”鎮東侯言簡意炫地迸出了這么一句話,卻是瞇縫雙眼看著前頭的大門,“宋一鳴已經是甕中之鱉,他們自知無望,想來不至于那般愚蠢。

  若是帶著大軍去,在京師附近大興刀兵,到時候事情鬧大了,反而不可收拾!”

  說到這里,他就回身拿起了搭在太師椅上的那件大氅披在身上,又看著蕭朗說:“旁的話就不要多說了。經此一役,遼集至少可得十年太平,京中的密諜也不用再留著了,如此責才不會讓人心疑。至于你的婚事……”

  “爹!”

  被蕭朗打斷了言語,鎮東侯不禁眉頭一挑,側頭又瞥了尼子一眼。這才淡淡地說:……尚主之事想來并非淑妃一人之意,皇上也曾經心動過。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既是你進京三四年都不曾挑到合心的滿意的,那就由我給你做主了。”

  看著鎮東侯頭也不回地出了屋子去,蕭朗只覺得心里空落落的,良久才咬咬牙拔腿追了上去。待到撩起簾子走出正房,他就看到那邊一棵光禿禿的大樹下,一個渾身火紅的女子正站在那兒和周先生說話,那一身艷麗的顏色灼得他一陣刺眼。

  “一來那些嬌滴滴的世家女決計受不了奴兒干都司的苦寒,二來與那些豪門世家聯姻,于鎮東侯府殊為不利。至于和我軍中宿將聯姻,本是未嘗不可,但我既然要回京居住,不免招人口實。至于寒門小戶,出了一個你娘這樣的就已經是我得天之幸,你卻是難。”

  說到這里,鎮東侯頓了一頓,目光便轉到了那個紅衣少女身上“韓婕是我這次帶回來的。她父親是毗鄰朝鮮的一營千戶,兩年前率兵抗敵時中伏身死,她一個女子竟是帶著家丁奮力搶回了尸首,又矢志為父報仇。那時候周圍消息斷絕,她就在那兒打了兩三年的仗。此次我率軍便是她當的前導。”

  蕭朗聞言正發愣,那紅衣少女卻是看見了這邊的情形,對周先生拱了拱手后就大步走上前來,卻是大大方方地對鎮東侯和蕭朗行了一個絲毫不拖泥帶水的軍禮。

  “侯爺,世子!”

  “韓姑娘。”鎮東侯向來嚴峻的臉上竟是露出了一絲笑容,隨即方才正色說道,“想來周先生已經對你說過了。待會雖不是短兵相接的硬仗,卻也是非同小可你這一身女子打扮恐怕扎眼了些,先去換一身。”

  “遵侯爺令!”

  見韓婕肅然行禮,又問了幾句關于準備之類的話便立時退下,竟是沒多往自己打量一眼,蕭朗心頭一松,卻不防肩膀上突然被鎮東侯拍了兩記:“她的用兵之道都是和亡父學的,說不上多有謀略,但能夠在那種地方掙扎兩三載卻足可見一腔膽色。我不指望她能在京城長袖善舞,只希望她能夠夫唱婦隨,能夠和你并肩而行。”

  蕭朗看著面色淡然的父親,一時欲言又止:“爹……”

  “男子漢大丈夫,當斷則斷!”鎮東侯卻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隨即就下了臺階往下走去。待到了院子里,他方才頭也不回地說道,“你也長大了該獨當一面了,不要讓我失望。”

  見鎮東侯就這么徑直消失在了門外,蕭朗怔怔地默立片刻,終究是徑直追了上去。

  用過早午飯后,皇帝便坐鑒駕自西安門出城,預備前去西郊閱兵。到了地頭才一落地,一旁就有小太監湊上前來弓著身子低聲說道:,“皇上,鎮東侯傳訊道是一切如常。

  盡管只是這短短的幾個字,原本眉頭還有些糾結的皇帝臉上頓時舒展開了。見一身袞冕的太子站在那兒皺眉看著袖子他不禁搖了搖頭,遂叫子人將其喚上前來。可真正看到人規規矩矩站在面前子,他到了嘴邊的責備卻又收了回去。

  “朕打算留鎮東侯在京城,放世子去奴兒干城鎮守,你意如何?”

  聞聽此言,太子一下子抬起頭來,見皇帝的臉上并不似開玩笑,他便低頭思量了起來,不一會兒就抬起頭來:“父皇圣明。”

  等了老半天卻等來了這么一句,皇帝頓時為之氣結:“朕說這話難道是讓你頌圣?”

  “可這是兒臣的心里話。”太子無辜地眨了眨眼睛,隨即趕緊正色道,“鎮東侯有大功于國,但如今畢竟年事不小,奴兒干都司苦寒更賽遼東,是應該留京多享享清福了。至于世子蕭朗,雖說年輕,但本事卻不凡,正好鍛煉鍛煉。再加上奴兒干都司開了海,朝廷如今又要派文官去治理,他身上擔子也輕了許多。只不過父皇既是有這心思,前些時候沸沸揚揚的尚主之說恐怕要擱置了。”

  “說了這許多,最要緊的恐怕是最后一條吧?”皇帝哂然一笑,見太子絲毫不掩飾心情似的連連點頭,他不禁笑罵道,“要是你有一母同胞的妹妹,還會說這話?”

  “那是當然!”太子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見皇帝似乎有些惱意,他便看了一眼那邊正在張頭探腦的晉王,這才不緊不慢地說,“若真是我一母同胞的妹妹,我可不想耽誤她的終身。蕭郎雖好,可不是誰都能配得起的,他這主兒難伺候得很!”

  面對這個說話頂多只有一半正經的兒子,皇帝雖是沒好氣地搖了搖頭,心中卻不無贊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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