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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六章 南下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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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光里作者:Loeva(未完結,更新至328章)

第三百二十六章南下南下  呆了一會兒,船漸漸放慢了速度,過了兩刻鐘,便在一處小鎮邊上停了下來。春瑛知道這是要補給食水了,撐起窗子瞧了瞧外頭,見外面人多,卻也不過是尋常村鎮的光景——她這一路上已經見過好幾個了——便提不起興致去逛,只把窗子關了,坐回床上,繼續發呆。

  噔噔噔,腳步聲急急傳來,有人一把拉開了艙門,卻是荷嫂,兩只手都堆滿了東西,興沖沖地進來道:“春姐兒,外頭好熱鬧,聽說今日這里的寺廟要舉行佛像開光大典,因此有廟會,十里八鄉的人都來了。春姐兒要不要上岸去逛逛?”

  春瑛笑了笑:“你去玩吧,我今天沒什么精神。”京城的廟會她也參加過幾回,比這里的廟會自然熱鬧得多,她倒不是太感興趣。瞄了一眼荷嫂手里的東西,她又笑了:“怎的買了這么多東西?”

  荷嫂有些不好意思:“瞧我,眼皮子淺,真真沒見識,只看著東西有趣,便忍不住買了些。不過是些風車、糖人、荷包還有竹根做的小玩意兒罷了,不值什么。只是這里的人不實誠,一件我們是外地來的,便把價開高了幾倍,打量著我是不知行情的,哼,我才不跟他們客氣!這里原本也值幾百文呢,我愣是只花五十文錢便拿下來了!”

  前日靠岸時,春瑛曾給了她一百文錢做零花,卻沒想到她還是個砍價好手,當即便笑道:“那真了不起,早知道你有這樣的好口才,在家就讓你去采買了。”

  荷嫂低頭笑了笑,把東西放在桌上:“春姐兒來瞧瞧,可有喜歡的?”春瑛搖頭:“我已經有了,你拿去玩吧,也可以送些給其他人的。”

  她指的其他人,是指同船的的慧君小姐的陪嫁婢仆們。雖然六房家業不興,但因為慧君小姐要嫁的是杭州市舶司的官員,而且婆家又是蘇州一帶的世家望族,侯府與東府都送了不少人和東西過來。如今陪嫁的仆從,除了她本人從小使喚的一個丫頭,還有侯府老太太送的一個小丫頭和一房家人,以及東府送的一房家人。不過這些都是兩府的家生子,荷嫂一聽便有點不自在:“我……我又不懂大戶人家的規矩……一見她們的氣派,便連說話……都不會了……”

  春瑛不以為然的道:“這有什么?咱們家只是小門小戶,比不得那些世家大族講究禮儀,況且差不多的禮數我都教給你了。當著小姐的面,講究些也就罷了,跟其他人結交,還是放松些好,用不著束手束腳的。”都一樣是為人奴仆,誰又比誰高貴一些?她指了指桌上的東西,“雖然都是尋常的東西,可長年在府里當差的人呢,有幾回能出門看見這些?多半會覺得新鮮。你只管拿去送人,放開膽子跟她們說笑,就像在咱們家里一樣就行。這一路南下,都是走水路,大家在船上怪悶的,幾個人在一塊兒說說笑笑,也好打發時間不是?”

  荷嫂這才去了,不一會兒,便聽到附近艙房傳來女子的說笑聲。

  春瑛發了一會兒呆,嘆了口氣,認為自己應該打起精神來了,便起身往外走。

  這船原是兩層的艙房,六房的慧君小姐住在上面那層,又是個斯文性子,這個時候只怕還在自己房里發呆呢。春瑛便去找她說話。

  老實說,她自打一聽說是六房的小姐,心里便有一種微妙的感覺。如果她沒記錯的話,當初三少爺有心結交胡飛時,就是打算把這位小姐許配給他的。如果不是胡飛立場堅定,事情也許就是另一回事了。因此春瑛一想起這位小姐,便滿心不自在,只是面上還維持著禮數,臉上帶笑,實際上心里早就開始打鼓,不知道對方是不是知道自己跟胡飛的關系。

  陪嫁的人里,有一房是東府的家生子,春瑛雖然不熟悉,卻也見過幾回。那兩口子知道春瑛是老太太跟前出來的,都十分恭敬。春瑛有時會請他們幫著做點小事,如今心里存了疑問,便索性讓那媳婦子去找慧君的貼身丫頭打探,探回來的消息讓她松了口氣。

  六房的人當年只知道侯爺派人來問小姐的年歲,就是要安排親事的意思,但小姐不放心弱弟,便回絕了,說要等弟弟年紀大些再說。本來還擔心侯府會生氣,但侯府從此便沒了下文,直到今年春天,侯爺才將這樁親事告訴了夫人,六房的人也是這時才知道,侯爺居然為了他們小姐,仔細留意了兩年,才選擇了如今這位姑爺,真真是用心良苦!

  春瑛一邊聽,一邊在心中冷笑,心里對慧君的感覺倒是好了幾分。對方畢竟要嫁人了,沒必要再計較。更何況,她的夫家是蘇州的望族,丈夫更是在杭州市舶司任職,為了胡飛今后著想,結識一些人脈還是十分必要的。遠的不說,她這回去保護胡飛的家產,若是在當地沒有靠山,就會麻煩很多。

  因此春瑛一直帶著兩分殷勤、一分客氣外加七分心思,每日都來陪慧君小姐說話,安撫一下她的情緒,減輕她辭親離家的悲傷,兩人便漸漸熟絡起來。春瑛見這位小姐是寡母帶大的,平日跟外人也沒什么來往,對于大宅門里頭的彎彎繞繞,一概都是迷迷糊糊的,她就編了些常見的案例小故事,當做趣聞一般,告訴了慧君。后者雖然心思簡單,卻也還算機靈,聽了幾回,便上了心,知道這是春瑛在教導自己,心里存了十二分的感激。

  她倒沒覺得春瑛拿大,比畢竟春瑛是東府叔祖母的丫頭,算來連自個兒的母親都要客客氣氣的對對她說話,對方會這樣指點自己,是因為叔祖母的囑咐吧?連帶的,對東府也親近了幾分。

  先下是夏天,河水正上漲,船本應該走得很快的,只是遇上雨季又開始了,一行人在路上被困了幾回,等到終于趕到蘇州時,離婚禮日期已經僅剩七天時間了。

  大少爺李敬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一邊分派手下的人手以及南洋船隊的人們搬行李、收拾屋子,一邊叫人聯系男方問婚禮日程安排,路有貴也在一旁幫忙打點。春瑛沒有任務在身,慧君又被一群丫頭媳婦子圍住忙活,她便暫時老老實實待在住處。

  見眾人忙亂,她忽然心中一動,忙讓荷嫂請了父親過來:“爹,你去跟大少爺說一聲吧,咱們人手不多,這樣忙亂,只怕到了正日子也未必辦妥了,四房的敘少爺就住在附近吧?不如請敘少奶奶派人來協助一番?論理,四房與六房的血脈還要近些呢!”

  路有貴忙去跟李敬說了,李敬這才如夢初醒:“我怎的忘了他?!”忙遣人去請李敘,不到半天功夫,李敘便帶著妻子一塊兒過來了,跟在后頭的還有二十來個年輕有力氣的男女仆役,只聽主人一句吩咐,便又快又好的把東西都準備好了。李敬大喜,忙讓人備了一桌上等席面,邀路有貴作陪,請李敘吃酒。

  敘少奶奶此刻也在里間陪慧君,春瑛在旁作陪,笑吟吟的介紹了自己,又問:“前年我倒是有幸見過奶奶一面,不知奶奶可還記得?”

  敘少奶奶淡淡笑道:“自然是記得的。”等吃過酒席,將新娘子送回了閨房,她轉身對春瑛笑道:“姑娘可有興趣陪我吃盅熱茶?”

  “固所愿爾,不敢請爾。”

  敘少奶奶怔了怔,不由得失笑:“我就知道,姑娘必有不凡之處。”

  “不過是掉掉書包,哪里就不凡了?奶奶別笑話我了。”春瑛笑著倒了茶,送到對方手中,“我還有事情想要請教少爺和奶奶呢。”

  敘少奶奶神色一肅:“我們夫妻也正好有一件事要找你商量,本來還打算回京后再跟你說的,沒想到你竟然來了!”

  春瑛心中一凜:“可是……小飛哥的田莊出事了?有人過來侵占是不是?”真不走運,居然讓胡家人早了一步!

  敘少奶奶卻十分意外:“你怎么知道?不過事情倒不算很糟。那些人不知道田莊的地址,如今還在城里打聽呢。你且等一等,這件事要我們爺才說的清楚,我去請他來。”

  春瑛忙攔住她,想了想:“這里不太方便,畢竟是后宅,又有新娘子在。請問奶奶家在什么地方?回頭我說要出去逛,再去府上繼續說吧。”

  敘少奶奶想想也是,忙說了地址,又留下一個婆子,名義上是幫忙,其實是留著給春瑛指路的。已經用過午飯,她不久便跟著丈夫回家了。春瑛歇了歇便對父親說,要出門去玩一玩,然后帶著荷嫂與墨涵,到了敘少爺家,把事情問清楚了。(本章未完,明天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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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胡家大少爺之所以能知道弟弟在江南置產的事,跟李敘還有些關系。

  四房的嫡子敷少爺,與妻子關系不睦,常常吵架,鬧得沒心思讀書,上一科勉強考中了一個三甲,名次只比侯府的二少爺略強些,選庶吉士也沒選上。家里人覺得這樣下去不行,便打算花錢給他疏通一下,求個外任。四房本不富裕,托到侯府那里才得了一個名額,偏又湊不齊銀子。四夫人知道李敘手上有錢,便讓他帶著老婆孩子搬回家住。李敘知道她的打算,只是不肯。四夫人惱了,認為他除了當初分家時給他的那點東西外,還占了別的產業,是她丈夫生前悄悄兒置辦的,可他卻瞞著不說,又誆了一份家產去……他名下的莊子,店鋪還有房產便是最好的明證!

  李敘自然是要辯解的,只說那些產業里,至少有一半是好友胡飛的,他不過是代為照看,并不是李家的東西。四夫人哪里肯信?鬧了一個多月,才消停了。只是風聲多少傳了出去。

  當年李敘與胡飛是同窗,彼此也有往來,家中仆役,自然也有認識的,消息大概就是這么走漏的。起初,胡家人只當是件小事,偶爾拿出來聊聊,直到家產敗光了,方才想起來,動了貪念。

  李敘本不知道這些,直到前些時日,有人給他送了封信來,他才引起警惕,派人專門在碼頭上守著,等胡家人一出現,就暗地里綴上了。

  春瑛忙問“送信的,可是……宮里那位?”李敘既然是胡飛好友,應該知道胡內監吧?

  李敘點點頭,“來的人是洋務司衙門的,說是那位不方便出面,怕鬧大了,會引來御史,在圣上面前不好看,不過他叫我們放心,他是不會饒過那種小人的。”

  春瑛聽了,倒是對這位知恩圖報的胡內監有了些好感,低頭想了想,她抬頭笑道“本來以為事情很緊急,我還特地跑到江南來,沒想到事情比我想像中要好多了。有敘少爺看著,那個胡鵬應該成不了氣候,”

  李敘卻道“話不是這么說的。我……我只怕要回京一趟,只有我夫人在這里,未必是胡鵬的對手,因此正要跟姑娘商量,可有什么好法子將他打發走呢?”

  春瑛一呆,眨了眨眼,又笑了“那……敘少爺索性把莊子店鋪交給我吧?我去對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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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今天連看幾章第三百二十七章討要  李敘先是呆了一呆,繼而有些遲疑:“……你?”不是他多心,只是他總覺得,這樣有些不妥。

春瑛怎會猜不出他的想法?笑了笑:“其實也不是真的要把鋪子田莊完全交給我,畢竟我一個人,又是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對莊上的事務又一概不知,就算有那本事,也沒那精神!只不過是暫時接過掌事之權,敘少爺家派去的管家,還有小飛哥原本安排的人,都還要留任的。我只是想在那胡鵬找上門時,莊上有個能拿主意的人  ,免得被他鉆了空子罷了。想來我手上還有田地文書呢,就算告官,也是不怕他的。”

  李敘神色放緩了些:“這倒還罷了,不過莊上的管事向來是得用的,胡兄也很信任他。想來只要吩咐下去,

他自然知道該怎么做。”他雖然曾經猜過胡飛名下的產業,所有契約文書不是在胡內監手里就是在春瑛手上,如  今看來,果然是在春瑛這里,然而她與胡飛畢竟還未成親,現在就插手胡家家務,也未免太不知避諱了。

春瑛還真沒避諱的意思,胡飛當初既然把東西交給她,就有托付的意思了,如果她只顧著世俗規矩,袖手旁觀,萬一胡飛的財產有一丁點兒的損失,她怎么對得起他的這份信任呢?原本胡飛將田莊店鋪托給李敘照料,是因為  她遠在京城,不方便打理,如今她既然過來了,就沒有丟開手的道理。

見李敘仍在猶豫,春瑛便道“敘少爺,實話說吧,原本在京里時,那個胡鵬就曾帶著一家老少強闖了小飛哥的  宅子,因小廝們攔他,他還要把人賣了呢,那時雖有人找上官府,因他請了族長作證,說自己是小飛哥的親兄長,

他老娘是小飛哥的嫡母,那官府也不好趕他出來,只禁止他買賣房屋便罷了。后來……他的債主找上門,他才帶著家人跑到江南來。他當日明明是占產,小飛哥的小廝為何攔不住他?官府為何不把他趕出來?不就是因為他名義上仍是小飛哥的兄長么?又還有一位嫡母,底下人忌諱,官府又不想插手家務事,敘少爺,若換了是你,胡家人在你  面前哭求,你真能狠得下心把人趕走么?你不會想著,既然小飛哥不在,你就替他做主積德么?”

李敘越發遲疑起來,老實說,他還真有過這個想法。他對胡飛被趕出家門后的經歷只知道一個大概,也知道胡  飛對嫡母兄長十分怨恨,但如今胡飛也出息了,嫡母嫡兄再不好,也是親人,不用太過孝敬,只要略助一點銀子,

或是給他們一個住處,供給日常吃穿,便也算仁至義盡了,但完全不理會對方,看著對方走上絕路而不肯伸手拉一  把,他還沒忍心到那個地步。

春瑛一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微微冷笑,李敘的妻子察言觀色,忙為丈夫辯解,“并不是我們心軟,好歹是親骨肉,若胡兄弟真個不管,叫人知道了,對他名聲也會有礙的。況且胡兄弟為人善良,多半還是會拉一把,若我們袖手旁觀了,就怕出了事,他回來后抱怨。其實也不過是略給點銀子,再安排個住處,別的好處,我  們是斷不肯給的。胡兄的那位兄長即便有怨,也不好對我們開口。”

春瑛搖頭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敘少爺和敘少奶媽是不知道小飛哥當初的經歷,才說出這樣的話來。小飛哥的父親死得有得蹊蹺,但不等他質問胡鵬,胡鵬就先把罪名栽到他們母子頭上,叫他們凈身出戶了,還發話不許周圍的人家收留他們。小飛哥帶著母親直走了小半個城區,方才賃到一處舊居。他母親沒兩天就去了,胡鵬卻只是命  人將他的小廝墨涵強行帶走。一應后事都是街坊鄰居幫著辦的,小飛哥吃了幾口百家飯,胡家人便又來趕他。

  他那時一文不名,真是快走投無路了,若不是我和我二叔恰好見到,又是舊識,替他尋了住處,又尋了營生,

  你道他如今是個什么光景?只怕性命都未必能保住呢!”

李敘夫妻聽得震驚不已,敘少奶奶更是忍不住喃喃出聲,“這也……到底是親骨肉……那胡鵬竟敢……”李敘  更是瞪大了眼,“我卻不曾聽胡兄提過,難道他沒去報官?!”

“報什么官叫?”春瑛冷笑,“又沒有明證,報了又如何?況且當時胡鵬攀上了梁太師一黨,正是氣焰囂張的時候,小飛哥本是庶子,哪里是他對手?”頓了頓,沒把胡飛差點兒就成了縱火犯的事說出來。只是道“你們只覺得胡家人如今可憐,可他們手頭也不是沒有錢,江南富庶,若他們老老實實尋個營生,哪怕是女眷做點針線活拿出去賣,或是給人縫縫補補,男人出去做點零工,也夠一家嚼用的。哪里就到了絕路?我又不是要趕他們走,也沒有強推他們的仆從,也沒有斷了他們的生路,已經算是厚道了。小飛哥以前還一心想要報仇呢,后來覺得為了他們這樣的人,把自己葬送了,實在劃不來,方才丟開手,可也沒少在背手施絆子,若是他回來知道胡家敗了,只怕還會  高興呢。”

李敘默然不語,他也是庶子,平日在本家沒少受委屈,可嫡母沒打罵過他,分家時,該給的產業也給了,雖然  會因錢財起口角,但如此赤裸裸的趕盡殺絕,還真是沒有過。這么看來。他其實也算是有福氣的了。他開始懷疑,

  自己是否把胡家人想得太好了?對他們也太過寬厚?

  李敘的妻子輕聲勸他“既這么著,還真是不好對胡家人太好,我們雖是好意,就怕胡兄回來后……反而生氣。

”見丈夫沒有反對,便轉而對春瑛道“想來這些都是他們胡家的家務事,我們也不好插手。春瑛姑娘既然拿定了主  意,便依姑娘說的辦吧,只是……姑娘究竟有什么打算,可否說來讓我膠一塊兒參詳參詳?”

春瑛笑了“還要看胡家人怎么做,才能決定呢,總之,不能叫他們占一點便宜去!不過,我也知道敘少爺與少奶奶是善心人,這樣好了,不是有人跟著他們么?若是見他們有了性命之憂,出手助一助也就是了,只是別想我會  幫他們改善生活。”又對李敘道“還請敘少爺為我引見莊上的管家。”

李敘有些疑惑,若只是為了攔人,下死令命管家們趕人就是,可她為何非要見管家,又要掌權?不過聽了春瑛方才的一通話,他倒有幾分明白了,這姑娘叔侄兩幾乎算得上是胡飛的再世恩人,胡飛又十分信任她,把全副身家都托付給她了。他又何必多心,把人當成了貪圖他人家產之輩。反倒成了惡人。于是便道“初八我要去常熟莊上料  理夏收之事,胡兄的莊子就在附近,姑娘不如跟拙荊一塊兒來吧,只是不知道姑娘方不方便?”

  春瑛忙道“自然中方便的,那我初八一早過來。”又說了幾句閑話,她便回了臨時住處。

路有貴見女兒回家,便拉她到一旁抱怨道“怎的去了這么久?不是爹說你,你也大了,又是定了親的,四處跑  做什么?萬一叫人沖撞了,可怎生是好?”

春瑛笑道“不妨事,墨涵與荷嫂都跟著我呢,我又坐了車,況且我并不是真跑出去玩了,而是去了敘少奶奶家  。爹忘了小飛哥的產業原是他家料理著。”

  路有貴這才罷了“那倒是該好生問問,怎樣?胡家人還沒到吧?”

“已經到了蘇州城,不過我看他們大概也不知道具體的地址,因此還在城里打聽。我跟敘少爺夫妻約好,初八  跟他們一起到莊上去,敘少爺近日打算回京,我向他討了管理大權,等他走了,我便到莊上去。”

路有貴吃了一驚,“這……這不好吧?他家自有管家去料理,你跑那么遠做什么?若實在不放心,等這里事辦  完了,我向大少爺討幾天假,替你跑一遭就好。”

春瑛搖頭,“莊子在別人手上管著,是好是壞,底下人有沒有欺上瞞下貪了公中的錢,我們怎么知道?總得親  眼見了,才能放心。再說,我還要等胡家人找上門來,好整治他們一番,出口惡氣呢!”

路有貴嘆道“罷了,橫豎是你們的東西,只是婚禮日期將近,這里人人都忙得很,你也別太閑了,幫著辦點差  事吧。”春瑛只得應了。

雖然有些倉促,但婚禮的一應物事,還是在期限到來之前,準備妥當了,李敬又請岳家荊家的人幫忙,備下了  周全的吹打執事奉飯茶掃,體體面面,風風光光地將堂妹送上了花轎。

春瑛跟著忙了幾日,連骨頭都快散了,婚禮一結束,她便抓緊時間歇了口氣,馬上就到了初八日,提前一天向  李敬報備過,當天一早便帶著荷嫂坐了車,又有墨涵跟著,一齊往李敘家來。

  此行去常熟,仍舊是走的水路。

只是坐的卻是小得多的烏蓬船,春瑛陪敘少奶奶主仆坐一艘,一路上一邊看兩岸風光,一邊向對方討教本地的  風土人情,以及衙門里的情況,以備萬一。只是說著說著,注意力被景色吸引過去了。

無憂小溪  又趕上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斗胡鵬  現在的胡鵬,已經不再是過去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商大少了,不但人瘦了一大圈,皮膚也黑了,干了,憔悴了,眼里添多了幾分狡詐之氣。他身上穿的是一件青色緞袍,料子倒是上好的,只是衣緣處已經有些磨損,腳下一雙皂靴,靴面也十分干凈,只是鞋底磨得厲害,隱約能看到里面襪子發黃的顏色。他這身打扮乍一看,人人都覺得他是個有錢人,但落在明眼人眼中,自然知道他處境落魄。只是他仍舊擺著大少爺的威風,昂首挺胸地睨著面前胡家的管事,喝令他帶人前來迎接老夫人和大少奶奶并少爺、小姐們。

  胡鵬身后還跟著六七個人、兩抬轎子和一輛馬車。那五六個人除了兩個是穿著一樣的服色,顯示他們仆人的身份外,其他幾個都顯然是臨時雇來抬轎趕車的。轎子和馬車也是外頭街上候客租用的,車廂門還掛著一只印有車行名號的燈籠。前面一抬轎子的轎簾微微掀開了一條縫,里面的人似乎正在偷渝往外瞧。

  這里是柳樹莊的莊口,豎著一塊石碑,上頭刻著莊名。石碑旁站立的正是莊頭老張,年約五十來歲,身材瘦小,本來和氣含笑的臉已經帶了陰沉之色,帶著兩三個莊丁,只是悅主人不在,不知道客人來歷,不敢相迎。他身后不遠的地方,還有老人和婦女探頭來看,幾個小童扒在不遠處的樹干后,偷偷打量。

  春瑛隨李敘夫妻來到莊前時,看到的就是這么一副景象。她遠遠地睨著那胡鵬,發現他的長相跟胡飛完全不一樣,又記得胡飛提過自己肖父,便猜想這個胡大少多半是肖母了。這樣更好她從出京開始,就一直在琢磨對付胡鵬的法子,這幾天雖忙,但她也抽對—間囑咐墨涵出去打聽消息,并準備;了好幾個應對的方案,如今正好能用上。

  李敘是認得胡鵬的,看著他那囂張的模樣,再想想春瑛說過的胡飛的遭遇,也氣憤不已。只是他還記得妻子跟在自己身后,便回身勸她和春瑛:“這里都是莊漢,你們回家中暫避吧,我會叫人傳消息回去的。”

  敘少奶奶依言回身,春瑛卻看了旁邊的農家一眼,見那院中只有兩個婦人在,便又看向屋中。敘少奶奶見狀停下了腳步,笑道:“這是王嫂子家,他家男人都在外頭,應該只有著媳兩個,咱們去她家暫避也是可以的。”李敘皺了皺眉頭,卻沒阻止。

  春瑛回頭對她笑笑,便小聲吩咐了荷嫂幾句,后者忙走向那對婆媳,對她們說了幾句話,又塞了銀子過去,婆媳倆推拒兩聲,便收下了,殷勤地迎了出來。春瑛隨敘少奶奶進了門,便回頭叫墨涵:“你守在門口,說不定要你幫著說話呢。”墨涵收回11向胡鵬的愷恒目光,點了點頭:“姑娘盡管吩咐”春瑛呆了呆,笑了。

  在莊口處的僵持仍在繼續,胡鵬已經失了耐性,又聽得雇來的轎夫車夫在一旁竊竊私語,說今天只怕連車轎錢都未必收得回來,方才瞧見這家人的女眷頭上有幾樣首飾似呼還值點錢,不如討了回去交差。他心一慌,看向老張的眼神越發不善,索性一腳踢上石碑,嚷道:“老不死的狗奴才,你瞎了眼了你主人在我面前都不敢這樣放肆,你是個什么東西居然還敢攔著我?還不快讓開再不讓開,我就要到官府去告你,還有你主人,說你們不孝不忠,看你還敢不敢在你大爺我面前耍威風”

  老張原本從李敘那里得到指示時,心里已經有些懷疑眼前這人的身份了,知道他多半真是莊主的兄長,不然莊主的朋友也不會囑咐這么多話,因此方才句句話都留了余地,眼下見胡鵬如此蠻橫,不由得氣不打一處耒。就算是莊主胡飛,也從未用這樣的語氣對他說話,這人一看就知道是落魄了前來投靠的,不管他是不是莊主的兄長,也沒那資格對自己說這種話當下便冷了臉,道:“閣下還請放尊重些,我老頭子又不是閣下的奴才,用不著閣下操心。”說罷也不耐煩跟他磨了,一甩袖:“守好了莊主不在家,正要謹守門戶,免得被宵小之輩鉆了空子。等莊主回來,我替大家伙請功”眾莊丁齊聲應命。

胡鵬氣得吹胡子瞪眼,他就不明白了,那個庶子有什么本事,居然哄得手下的人個個都死心塌地,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在京里是這樣,在這里又是這樣在京中他還有宗族為援,把那兩個不知好歹的小廝壓制住,在這里卻麻煩了,人生地不熟,對方又人多勢眾。他開始猶豫了,,只是一想到方才一路行倆,看到了大片肥沃土地,還有遠遠瞧去占地不小的宅子,再想到身后母親妻子女們的期盼,以及車轎夫們的虎視眈眈,他就把這份猶豫丟開,繼續叫罵:“大膽好大的膽子,我是你主人的兄長嫡出的兄長我后頭還有他的嫡母誰家奴才教唆主人不孝順母親我這就能把你押到衙門去,不用你主子開口,我先替他管教奴才”星痕MM論壇  老張的臉色更陰沉了,這時墨涵得了春瑛的指示,走過去道:“張爺爺,主人問是什么人在這里叫囂呢,若是宵小之輩在此鬧事,派人去請衙門的人來做主就好了。”

  老張怔了怔,馬上明白這后生是跟李家二爺過來的,他說的話只怕也是李二爺的意思,便道:“你瞧瞧這個人,看看可認得他說他是莊主的兄長呢”

  胡鵬打量墨涵幾眼,也認出來了:“是你墨涵好啊你小子原來是跟著老二走了別是當了逃奴吧好,我今兒不跟你計較這個,你替我告訴這個老不死,告訴他我是誰”

  墨涵淡淡笑了笑:“你都不知道自己是誰,我又怎會知道”

  胡鵬愣住了:“你——”

  墨涵提高了聲量:“咱們家大爺雖說父母雙亡,卻沒有兄弟姐妹,是獨自一人來到此地置產的。張爺爺想必也知道,咱們大爺供奉著老太爺和老夫人的靈位吧若是上頭有兄長,那這么多年來,為何從未聽聞?這位客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大爺的兄長,不知道是哪一年生的?生母是哪一位又有誰能作證?”

  老張非常配合地點點頭:“宅中正堂上的確供奉著老太爺與夫人的靈位,連姓氏名諱都清清楚楚,孝子孝女的名字,只有我們爺一個人。”他瞞下了李二爺平日有時會稱呼莊主為“胡老二”的實情。

  胡鵬氣得火冒三丈:“好你個墨涵,你居然說出這樣的話你可是我們家的家生子把我和老太太當成什么了?老二那個丫頭出身的娘,也沛叫夫人你老子娘是怎么教你的”

  墨涵冷冷地磨牙“我老子娘是怎么教我的不勞您惦記,橫豎嘆不與您相干”

  胡鵬想起墨涵的父母早被自己賣出去了,當時賣得急,賣給了誰,又賣到了哪里,他已經不記得了,頓時恨得牙癢癢,伸手就要打人。

  墨涵舉手將他擋住順手一推,便把他推了個踉蹌,喝道:“你居然還敢打人先是冒親,接著又打人,看來你是存心要鬧事了7張爺爺,快讓人去報官吧”

  兩抬轎子中前頭那一抬飛快地掀開了轎簾,原來里頭坐的是個老婦,打扮倒還體面,只是頭上的首飾少些,五官顯得有些刻薄,眼下顯然十分生氣,拿眼冷冷的叮著墨涵,道:“你如今翅膀長硬了,就敢沖撞主子了別以為到了這千里之外,便沒人知道你們的底細雞終究還是成不了鳳凰,別自個兒抬自個兒的身價了當心沒那福氣”又喝令兒子:“跟他們吵什么?老二出了洋,一年多了,—成是死在外頭回不來了,他又沒成親,這份家業還不是你和你兒子的e不拿出主人的架勢來,把這些不知好歹的奴才趕走如今都什么時候了7還在這里磨蹭,沒的叫人笑話”

  春瑛在莊院里聽的冷笑,原本她只恨胡鵬一個,現在才發現自己太善良了,這伙人都不是好東西—既然如此,她干群。再加把火。

墨涵板起臉瞪著胡家母子,見胡鵬要往軍闖,便硬擋下來了,不顧身上挨的幾個拳頭,只是不讓人進莊。老張見勢不好,正要叫人上前幫忙,便聽到后頭響起一陣腳步聲,卻原來是七八個莊丁,不由得心中一喜。星痕MM論壇  胡鵬見對方來得人多,便先怯了幾分。一個轎夫不耐煩了:“老爺究竟有沒有銀子付錢呀這都耽擱多久了咱不攔您發財,還請您快把車轎錢付了,咱們就回去了。”胡老夫人板著臉罵道:“也不看看是什么時候,就來催等我們才了莊子安頓下,自然少不了你們的賞錢難不成要我們一幫女人孩子在這大廡廣眾之下拋頭露臉不成?還不快給我退下”

  她習慣了罵仆從,卻忘了這些人并不是自家的轎夫,人家也不買她的賬:“咱小本經營也不容易,您是貴人,自然不在乎那點小錢,不如先清了賬吧等您給了銀子,咱就陪您在這里等,包管怎么體面怎么來,絕不叫您家的女人孩子拋頭露臉”

  胡老夫人只是罵:“真不懂規矩事還沒力完呢,就要催賬,也不臉紅”/魔:幻39;地,首39;發/

  那轎夫不甘示弱:“您若是付了足額定含,便也罷了,總共才五錢銀子,只給了五十文定金,小的有什么可臉紅的”另一名轎夫也在旁邊小聲嘟囔:“咱們掌柜的叫你們哄住了,只當到了地方就有錢付賬,還有厚賞,結果如今人家根本就不認嘛.…”

  胡老夫人臉都氣歪了,這時后面的那抬轎子中卻傳來一道女聲:“把我和我女兒送到梅李鎮去,那里有我一家遠親,自有銀子付給你們。”

  胡老夫人怒斥道:“在這里搗什么亂?你娘家的遠親哪里還有剩的?即便有,也都自身難保了,你不怕死,我想長命百歲呢”

  “好叫婆婆安心。”那女子涼涼道,“媳婦只帶盈兒去,兕活自由我們母女去,請怠媳婦兒不能盡孝了。”便從轎窗里遞出一支銀釵耒來上頭鑲著顆小指頭大小的珍珠:“這是我的陪嫁,原是我祖母的遺物,暫且托給小哥照看,權當作押金,等到了梅李鎮,付清車轎錢,小哥再還我。”

  那轎夫見這珍珠雖然隱隱發黃,那鑲工卻十分出色,分明是件值錢的東西,當下便笑吟吟地掏出手巾上前接過,往懷里揣好了,招呼同伴們一聲,就要抬轎趕車。這時,落在最后的馬車上,一個頗有姿色的年輕婦人/星痕MM論壇/和一男一女兩個不超過五歲大的孩子被趕了下來,哭喊著撲向胡鵬:“大爺奶奶的丫頭居然敢對我們母子無禮,你要替我們做主啊”

  胡鵬一時顧不得墨涵這邊,又要安撫愛妾嬌兒,又要喝斥妻子,還要指揮家仆攔下車轎,頓時亂成一團,中間還夾雜著胡老夫人的斥罵聲。

  春瑛聽得又好氣又好笑,猜到那名女子大概就是胡鵬后娶的妻子了,只是她生的既然是女兒,那兩個孩子又太小,當初原配生的兒子,又去了哪里該不會被他們害死了吧她冷笑一聲,叫過荷嫂,如此這般叮囑一番,便讓荷嫂出去了。

  荷嫂走到莊口,也不理會胡家人,徑直對墨涵道:“主人家問你,怎的半日還沒把事情辦好?不是說叫報宮么都杵在這里做什么?”

  墨涵說:“這人要來硬的。”老張則道:“報了官,鬧出來恐不好看。”

  荷嫂卻笑道:“有什么不好看的若是不硬氣點兒,隨便來個阿貓阿狗,說是莊主的爹娘,咱們難道也要迎進來當上賓不成莊主不在家,誰都能來鉆空子,這人若真能找到證人證明他是莊主的兄長,再論其他不遲。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莊主既不在家,誰又知道他找耒的證人是真是假還不如報官干凈。不然等莊主回來了,知道咱們沒把家守好,定要怪我們了。”又瞥了胡鵬一眼,驚叫出聲:“喲這人好生眼熟咱們出京前,不是看過衙門的人押著一幫逆黨游街么?這人怎么長得這么象里頭的一個?該不會是逃出來的吧快報到官府.省得將來官兵來抓人,連累了莊主。”

  眾人聽了這話,都是一呆。墨涵首先反應過來:“正是快報告官府免得被逆賊逃脫了”又請示老張:“張爺爺,快讓兄弟們抓人吧,送到官府去,說不定還有賞錢”

  胡鵬慌了,雖然他知道自己早已是放出耒的,但每進一次衙門,他就得割一次肉,如今哪里還有錢?就這么一愕神的工夫,妻子坐的轎與兒子坐的車已經掉頭走了,轎夫既有地方收錢,哪里還顧得了他們7連胡老夫人都被強行趕下轎,挨著兒子唉喲直叫,又罵轎夫,然后大聲詛咒兒媳,口口聲聲說不該娶犯官家女兒。

  眾人聽了,又對荷嫂的話更信了幾分,兩個莊丁上前制住胡鵬,便要拖著他走,胡老夫人被推倒在地,叫兩個家人扶起,一路罵過去,又要打莊丁,卻被兩個強壯的村婦挾住,一齊往衙門方向去了。那小妾帶著孩子哭哭啼啼地走在后頭。不一會兒,莊口處便恢復了平靜。

  春瑛從小院中走出來,遙遙望著他們的背影,翹起了嘴角,回頭對墨涵道:“以后他們敢再來,就再送去衙門見一次打一次,看他們還敢不敢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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