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路,美夢似路長,路里風霜,風霜撲面干……”
陳劍臣背著書筪,嘴里低低地哼著,昂然走進了江州城。守城的士兵掃了他一眼,沒有任何動作,任由他進去。
——近期雖然城內舉行弘法大會,上司要求四門守衛打醒精神,注意把關。因此對于進城的百姓,比如推車的,背包的,檢查的力度都比以前嚴格了不少。不過此例明顯不合適用在一名秀才身上,除非全城索急,否則沒有官兵會去搜查書生的書筪。
嬰寧和小義就藏在陳劍臣的書筪中——
最危險的地方就最安全,陳劍臣帶著兩妖返回江州城的家中,任由黑衫衛本事通天,都不會懷疑到他身上。
書生秀才,一向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代名詞,誰會懷疑一名秀才能殺黑衫衛呢?那簡直就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況且,現場已被嬰寧用特殊道法處理過,就算有厲害的修士偵查,也只能得出吳文才和兩名黑衫衛都是被妖孽所殺的結論。
這是陳劍臣樂于見到的結果,如此,對方就不可能會遷怒于周圍的百姓,胡亂找替罪羊,制造無端的殺虐。
至于如何向那尚書吳大人交代,那是他們頭疼的事了。
此事事關重大,諒必他們不敢說謊,而且有了空大師在場,能比較好地證明事情的真實性。
世間,本就有妖孽!
這是大前提。
經此一事,嬰寧的臥松洞很有可能保不住了,不過好在它已煉化了昆侖玉清法咒,有此道書依仗,損失不算太大。倒是小義受傷甚重,頭破血流,并且精魂受損。那了空大師的“伏魔加持圈”真心厲害,一碰之下便傷了鼠妖的魂神。
頭破了,屬于外傷,敷藥療養幾天就好了;但魂神受傷就比較麻煩,恢復的時間非常長,要數月之久,甚至更長。
無論釋家,或是道門,他們修煉的都是魂神;不同的是,道門是直接修煉,而釋家卻是先修身,再修神,要到五轉心身后,才算魂神小成——“終朝填滿臭皮囊,何日超凡登彼岸?”那是要修煉到最高境界的九轉金身,方能真正的拋棄掉原來的臭皮囊。
既修魂神,禁忌則多。
比如道門,陰神境界只能在安靜祥和的夜間出竅;金丹結成后才能在白天出現,并可驅物;到了元嬰就算跨入一片新天地,能進行附身奪舍,侵略性一下子變得極其強悍,與敵人對陣時根本不用動手,直接可元嬰出竅,侵入對方魂神中,可殺敵于無形之間;而到了法相的高深境界,魂神終于可以現形,仿若真人一樣,普通肉眼凡胎也能看得見了;至于人仙,那是修道的最高境界,奧妙百用,難以細表。
相比道門,釋家的修為境界也差不多,只不過多了前面一些步聚,要到五轉心身才能和道門的陰神匹比,后面則一一相對應——六轉精身對應金丹、七轉法身對元嬰、八轉真身對法相、九轉金身對人仙。
其實陳劍臣修煉的三立真章,養浩然正氣,也屬于魂神一類。只是非常特殊,無論修煉的法門,還是訣竅都獨一無二,難以找到參照。
立言、立功、立德,境界劃分非常簡單。而具體的境界功效,陳劍臣只有達到了相關境界才能實踐出來。
現在,他處于“立言”的初級階段,凝練出了一十二道正氣,正氣化劍,瑩瑩如線,十分細微,只處于一種自保狀態。也就是說有陰神侵入他魂神時,那浩然養吾劍就會出現,保護主人安危。
除此之外,卻還無法驅使此劍去擊殺敵人。
這不得不說算是一個短板,局限性甚大,也可以說是陳劍臣修煉還不到家的緣故。相信隨著凝練出的正氣數量增多,浩然養吾劍逐步壯大,它就會發揮出更厲害的功效,甚至直接化身出來,有形有質,飛劍破敵,斬殺千里邪魂。
到了那時候,才算是真正意義的“浩然養吾劍”!
步行回到家中,莫三娘和阿寶喜出望外——陳劍臣說是出外游學,她們都有些擔心。畢竟世道無常,意外叢生,陳劍臣單獨出行,誰知道會不會遭遇禍端?現在他完好無缺地回來,兩者自然欣喜交加了。
陳劍臣先回書房,把書筪放下,嬰寧抱著小義跑了出來,看著小義仍然不醒,嬰寧憂心忡忡。
——鼠妖因救她而受傷,她自是內疚不已。
陳劍臣婉然一嘆,整件事情的發展變化,一下子來得太突然猛烈,就連他自己的情緒都像被一陣惡風吹亂了,需要梳理。當下安慰道:“嬰寧,你不必太擔心,小義它修養一段日子就會好的。”
嬰寧從書筪內取出筆墨,鋪開,一字字地寫道:公子,是否人間都是這般險惡?或者,只是因為我是個妖的緣故……
陳劍臣心一緊,猶如被針扎了一下,有點疼,有點酸,看來此事對嬰寧的沖擊影響頗大,甚至要遠遠超過狼妖的侵襲,便認真地道:“妖也好,人也好,都分善惡。你看我,連我都成了殺人的秀才,世上本來就有很多事情身不由己。但只要我們堅守本心,執著善念,那我們就永遠都會在一個圈子里。”
聽到這句話后,嬰寧一陣默然,好一陣似乎想通了,有力地一點頭,提筆寫道:“公子,你在路上哼的是什么調調?嬰寧從未聽過,覺得很喜歡,你能把詞牌寫出來嗎?”
天統王朝,文風靡靡,很多文人騷客寫出來的詞都被譜成了曲子,傳唱開來。其中的渠道,當以青樓為主要。那些姑娘們為抬身價,往往會高價聘請文人作詞作曲,然后作為自己主唱的曲目表演,表演好的話就能大出風頭,身家漲升。
在返回江州的路上,陳劍臣有感而發,情不自禁哼起了倩女幽魂,背上的嬰寧聽見,耳目一新,覺得非常好聽,所以要請陳劍臣寫詞出來。
陳劍臣呵呵一笑,答應下來,取過一張白紙,微一凝神,刷刷刷地,就在紙上暢快地寫了出來:
“人生路,美夢似路長,路里風霜,風霜撲面干,紅塵里,美夢有幾多方向,找癡癡夢幻心中愛,路隨人茫茫……”
第三天,入駐江州的弘法僧隊離去,開始返回京城。不過和來時的大張旗鼓,鼓樂喧天不同,他們離去的時候形色匆匆,似乎走得有些倉促,只是其中的真正因由,知道的人,根本沒有幾個……
(本卷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