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倒了大霉,兒子發高燒,摩托車被扣,罰單一千大洋,停電……仿佛集眾霉運于一天了——我頂你的肺!)
馬六認出對方的身份,屬于李逸風那邊的人,這讓陳劍臣驚疑不定——事情未免太湊巧了些,難道果真如老話常談的“無巧不成書”?
一時之間,他也無法細想,因為身邊嬌娜的目光早全部放在了馬背那只被麻繩捆綁住的火紅狐貍之上了。
不用問,那肯定就是皇甫員外。
現出原形的皇甫員外,身體多處受傷,可見血跡斑斑,分明受傷頗重,耷拉著腦袋,也不知是否昏迷了過去,一動也不動的。
陳劍臣一把拉住要發飆的嬌娜,示意她不可輕舉妄動,轉面對馬六低聲道:“馬六,你趕緊尋個由頭,上去把對方留住。”
以現在的情況,還沒有到直接“拔刀相向”的份上,如果讓嬌娜行動,她肯定一出手就把對方全殺了,這一殺,就無法再回頭。
馬六不明所以,不過陳劍臣發話,小姐又沒有出言反對,自己就應該依命從事。他快步跑到官道上,嚷道:“石護院,我家小姐有請。”
他雖然為車夫,但隨機應對的能力倒很強的。
聞言,陳劍臣立刻想到了一個辦法,附耳對嬌娜說了一番,嬌娜本想不顧一切發作,出手搶回父親,可與陳劍臣的眼睛相對時,看到了對方眼眸中的堅定,便答應了下來——或者,是先生說得對,在人間紅塵辦事就應該多靠智慧,光憑著武力蠻來的話,只會把事情弄得一團糟。
這一些東西,不正是爹爹所渴望自己能夠學到掌握的嗎?
馬六攔路,對方果然勒住馬匹,他們三個都是李逸風門下的門客,憑著一些功夫,成為李家的護院,保鏢,領首者姓石,所以馬六叫他做石護院。
看見是馬六攔在路中,石護院便有幾分不耐,喝道:“你這車夫好生莽撞。”他為李家的人,一向都飛揚跋扈慣了,若不是顧忌皇甫家的背景,早一馬鞭甩了過來。
馬六陪著笑道:“不知石護院何去何從?我家小姐有請。”
皇甫小姐?
石護院三人登時把目光掃進風波亭里來,看見嬌娜和陳劍臣并肩而立,心中好不疑惑:對于皇甫家的嬌蠻小姐他倒是有所耳聞的,只是無緣無故為何她要找自己?
然而對方為皇甫家的千金,他們不好請而不見,紛紛下馬,走過來,拱手問候道:“石弘見過皇甫小姐,不知皇甫小姐有何吩咐?”
皇甫家在蘇州為頂尖大戶之一,有頭有臉,皇甫員外黑白通吃,本事不小,生意做遍好幾個州府,與李逸風也有不少生意來往。石弘僅是李家的一名門客而已,對于皇甫小姐自然得客客氣氣的。
嬌娜按捺住內心的沖動,按照陳劍臣的吩咐問:“石護院一大早去哪里打獵了?”
石弘回答:“稟告皇甫小姐,在下并非去打獵,而是奉我家大官人的命令到東山南嶺峽谷內尋覓大蛇的尸體。”
“大蛇的尸體?”
嬌娜疑云大起。
石弘解釋道:“近期有一條大蛇為禍東山的事情想必小姐聽說了吧,為此我家大官人特意揭了官府榜文,并請張天師設壇作法,用飛劍斬殺大蛇。昨晚天師作法成功,大官人就命令我等三人一大早奔赴而來,到山上尋覓大蛇尸首,好做個見證。”
——張天師設壇作法的事情早傳得沸沸揚揚,幾乎整個蘇州附近的鄉里都傳遍了,簡直到了家喻戶曉的地步。
旁邊陳劍臣聽見,眉頭一皺——事情似乎未如想象中的走向。
嬌娜沉住氣,又問:“既然如此,石護院不是該搬運大蛇的尸體回來嗎?為何馬背上綁著獐子兔子狐貍這些獵物?”
石弘訕訕然道:“我們并沒有找到大蛇的尸體,只是看見那邊峽谷內一片狼藉,樹木斷折,狀甚猛烈,卻不知到底發生了什么事。至于這些獵物卻是我們在回來的路上順的,而這頭紅狐貍更是在半路撿到的。”
說到這一趟大官人交代下來的任務,石弘三人本來很是抗拒。要知道天師作法雖然說成功了,但都是單方面的說辭,玄之又玄,誰知道是什么回事?萬一大蛇不死,他們跑過去不等于自尋死路?
所以,這一趟行動他們很是小心翼翼,步步為營地摸過去,就看見昨晚狼藉激烈的戰場,大吃一驚,難道果然是天師飛劍發威,飛射過來和大蛇激戰了一大場?但如此的話,大蛇跑哪里去了?莫非并沒有殺死,而是打跑了?
有了這一個判斷,三人不敢久留,趕緊退了出來,但為了取信李大官人,就順了些獵物,又在一段山路邊的草叢里發現了一頭皮毛火紅的大狐貍,正受傷昏迷不醒地躺在哪兒呢。
簡直就是送上門的大禮。
石護院用腳趾頭都能想到,這頭狐貍很可能就是被禍及池魚的,當即用繩子綁了,準備帶回去賣掉,賺點錢花,算是這一趟愛驚受怕的任務的獎勵吧。
看著馬背上被綁住的狐貍,嬌娜心情激動,下一句話堵住喉嚨,幾番說不出來。
旁邊上陳劍臣見狀趕緊跨前一步,拱手道:“石護院有禮了,小生是皇甫小姐的新請業師,其實是這樣的,皇甫小姐看這只狐貍的皮毛有些獨特,便想問石護院是否愿意割愛,賣給我們?”
看見陳劍臣的衣裝氣質,就知道他是個讀書人,石護院自不敢怠慢,連忙還禮,聽說皇甫小姐要買那只狐貍,更是大喜——
一身紅色皮毛的狐貍,也算奇異,價值不菲。只是這一只全身血跡斑斑,多處受傷,傷痕累累的,價值就要大打折扣了;拿出去賣的話估計不好銷售,如今半路上有皇甫小姐看中了,能賣給她的話自然會是一筆好生意。
當下道:“原來如此,既然皇甫小姐看上了,但請隨便開個價就好了。”心中卻想若是對方讓自己隨便開價,那敢情更好……
其實嬌娜張口就要說出這句話的,皆因她從沒有做過營生,哪里懂得物價貴賤,錢財分別。好在陳劍臣反應更快,搶先道:“石護院一番辛苦,這價格自不可少,不如一百貫如何?”
此價格已超出石弘的底線,心中大喜,和兩名同伴對視一眼,立刻答應:“沒問題。”趕緊從馬背上取下狐貍,遞交過來,倒怕嬌娜會反悔似的。
不料嬌娜立刻接過,松綁,緊緊地將那火紅狐貍抱在懷里,眼圈兒一紅,甚至有淚水掉了下來。
這番表現倒有些異常了。
陳劍臣趕緊解釋道:“不瞞各位,皇甫小姐年紀稚嫩,心底善良,最看不慣小動物受傷流血。見之,必生惻隱之心而設法解救之。”
石弘心中頓感懊悔:早知如此,先前捕獵那些獐子兔子之類之時就不該下狠死了,若是留得一口氣在,多留點血,可能皇甫小姐也會大發慈悲一并買了下來,雖然價格不會太高,但起碼比燉吃了強多了……
那邊馬六聽見陳劍臣的話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小姐有愛心?這話似乎有點假啊。不過眼前的情況,哪里輪到他一個馬夫插上嘴的,就算能說話也不會拆自家人的臺。
陳劍臣又道:“石護院,我們現在沒有帶夠錢,不如你們隨車一同到莊上去支取吧,不知你們方便不?。”
石弘連聲道“方便”……內心也有些疑惑:這業師先生的表現是不是太“出格”了,簡直就是他在主事做決定一般,而皇甫小姐倒根本沒有什么意見。
莫非……
打量著陳劍臣的樣貌,頓時有了個猜測:莫非皇甫員外請先生是假,招上門女婿是真?否則天底下哪里有如此年輕的先生。
想通這一層他大感釋然,不再糾結這方面的問題,反正只要拿到一百貫就好了,管誰發錢呢。
一百貫呀,等于一百錠銀元寶,等于他五年護院的報酬了,就算三份分也是一筆橫財。嘿嘿,看來這一趟沒有白跑,回到莊后,李大官人另外還有賞賜呢。
很快,嬌娜和陳劍臣坐上馬車,開始驅趕回胡莊,而石護院三人則騎馬不疾不徐地跟在后面,大聲地笑談著。
車廂內,對著滿身傷口的爹爹嬌娜一籌莫展,求救般望著陳劍臣。
陳劍臣問:“你沒有學過什么可以醫療的法術?”
嬌娜搖搖頭:“沒有。”
“那你隨身有沒有帶著什么外敷的藥物?”
嬌娜又是搖搖頭。
陳劍臣一嘆氣,看來還得自己臨時做個“獸醫”了,抱過皇甫員外,仔細檢查一番,見它身上的多為皮外傷,不算嚴重,可能有內傷看不出來,那他就沒有什么辦法了,唯有先回到胡莊再作打算。
不多一會,回到莊上,由嬌娜出面叫賬房支取了銀子給石弘他們,三人拿著沉甸甸的錢,笑瞇瞇自去了。
嬌娜則和陳劍臣進入皇甫員外的房間,要找藥對之進行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