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劍臣一劍斬下鬼物之首,變化倏然,鬼物全身頓時化成一道青煙漂浮在虛空里,飄曳扭曲,最后凝聚成一個人形摸樣。這人形依稀可見面貌,甚是奇異,他的面龐一時是男人,一時卻是女人,面目仿佛為陳劍臣本身,以及交娜的交容,在兩者之間輪流轉換著,非常詭異。
陳劍臣眉毛一揚,正待再度驅使身后的《三立真章》,要將青煙人形徹底毀滅,但只眨眼間功夫,青煙人形極其人性化地咧嘴一笑,有飄渺的聲音傳出:“心無常形,人無常態,一念之間,生死有命”
隨即隨風飄散,再無跡可尋。
心魔,有心即有魔,極難做到完全徹底的驅除。
畢竟哪怕修為高深的修士,就算擁有超凡的力量,但其本身到底還是一個有著七情六yù的人,不是圣人,不是仙佛。
有情有yù就有魔!
陳劍臣心中默然,知道自己和心魔之間的斗爭其實不過剛剛開始而已。現在的心魔形式,雖然和交娜的心魔結合在一起,但仍屬于一種低級形態。
“可以見否?”
就在此時,他耳中忽然傳來一聲細若蠅鳴的聲響,似乎有個小人躲在他耳朵里一樣,正悄悄地出聲發問。
陳劍臣心一動,張口回答:“可以見矣。”
須臾之間,就感到左邊耳朵癢癢的,很快就爬出一個東西來,輕輕跳到地上。仔細一看,原來是一個三寸高的小人,形體就像人的一根手指大小,容貌兇惡,仿佛一只夜叉鬼。
小鬼跳到地上抬頭望見陳劍臣手中的養吾劍,以及身后大放光明的《三立真章》,大吃一驚,如同老鼠見了貓,現出驚慌失措的神色撤腿就想跑。
嗯,這是什么東西?
陳劍臣心生訝然,不假思索,一劍拍下。
“主人饒命!”
劍光如電,映照出小鬼駭然之色,只見它撲通一下跪倒在地,兩只青色小手趴在地上,砰然磕頭不已。
陳劍臣把養吾劍定住喝道:“你是何方小鬼,竟敢藏在我的混神之內?”
小鬼磕頭如搗蒜,聲淚俱下:“小人乃是主人的心鬼,主人誅殺心魔,小人才能凝出體形出現。”
心鬼?
人人皆心中有鬼……
陳劍臣對此聞所未聞,知道可能是一個全新的概念范疇,自己不曾有所了解,略一沉吟也不怕它逃逍了去,從混神世界里脫身出來,張開眼睛。
他一張開眼睛就見到皇甫員外和交娜父女正一左一右地神情緊張地盯著自己看咦,這么說交娜已經渡劫成功了?
“爹爹,先生醒了!”
交娜最先叫起來欣喜若狂。她面有疲倦之態,顯然是渡劫后的狀態不佳,但仍堅持守在陳劍臣身邊。
皇甫員外見陳劍臣醒來亦是高興非常:“留仙你終于醒了,可急煞老朽矣。”
陳劍臣露出一個微笑,這才覺得渾身疼痛,口鼻為甚,那流出來的鮮血被雪花凍住,煞是難受。
“恭喜皇甫小姐渡劫成功!”
交娜看著他狼狽不堪的樣子,難得見到先生“斯文掃地”的情形有些滑稽,本來想笑不料最后竟嘩啦啦地流出了淚水,哽咽道:“先生……………”
陳劍臣將她的心魔引渡入體不惜以身犯險,為她分擔了巨大的壓力。如此恩義,絕不亞于救命之恩,她心情激蕩之下,居然噼啪一下昏倒在地。
“娜娜你怎么啦?”
急切地呼喚聲,原來是松娘急促地振動著翅膀撲到交娜身上,用小 嘴去探她的呼吸,還很人性化地用翅膀做手去摸交娜的額頭。
皇甫員外倒算沉著,道:“松娘不必慌張,娜兒是心神耗損過度,體力耗盡才暈倒的,休息幾天就好了。、。
交娜渡天劫成功,但此過程等若是與人大戰了一場,身心俱疲,本該馬上就躺倒床上休息。只是她擔憂陳劍臣出事,一直堅持不肯回房。如今見到先生安然醒轉,她繃緊的心弦一松,人就昏迷了過去。
當下皇甫員外抱起交娜,就近抱進本來魯惜約所住的西廂,將女兒放在床上躺好,蓋好被子,又喂了一枚丹藥,然后叫松娘守在一邊,自己再疾步出來看陳劍臣。
此時陳劍臣已掙扎著緩慢移動,離開積雪盈尺的庭院。
“留仙小心,不可妄動。”
皇甫員外趕緊沖過來將他扶住,扶搏著送回東廂房間床上躺好。
陳劍臣道:“員外,小生有一事請教。”“留仙請講。”
于是陳劍臣把心鬼一事說了出來。
皇甫員外一愣,隨即笑道:“留仙此為因禍得福呀,把心鬼驅除出了混神之內,可謂消除了一心頭之患。”
“此話怎講?”陳劍臣問道。
皇甫員外道:“人皆心中有鬼,謂“心鬼”此鬼可作祟,迷惑心神意志,亂人作為,從而做出許多昏聵之事,招惹殺身之禍”
這個說法,陳劍臣倒好理解,現實中有些人有時候會無緣無故做出一些糊里糊涂、大違原則的事情,其中一些事情簡直可以用“不可理喻”來形容,俗稱“昏了頭”。比如說一個平時很是穩重的人突然發狂,手提殺豬刀沖到街頭上亂殺人:又比如一個本來十分實誠的人卻見寶起心,做起了盜賊行徑原來這些,都是因為有心鬼作祟,以致一時間蒙昧了心性。
皇甫員外又道:“人有心鬼,更有病魔,名:豎子:可禍害人的本身……………,一鬼一魔,合稱“身衰”乃人劫之一。”
人劫有三者:身衰、家衰、運衰,但身衰又分為心鬼病魔兩部分…這一些,都是很重要的世界認識,陳劍臣聽得津津有味,又問:“員外,既然小生驅逐出了心鬼,那該如何處置之?”
皇甫員外呵呵一笑:“宜駕取不宜誅殺!”
陳劍臣忙問:“如何駕取?”如果能駕馭心鬼,為自己所用,不失為一種巨大的臂助力量。
皇甫員外撫須道:“如果尋常修士,就算逼使心鬼現形但也很難將其誅殺,徹底消滅,更遑論驅使所用了。然而留仙與眾不同,身懷正氣,乃是役使心鬼的不二手段,老夫正有一門《役鬼術》,能役使百鬼,心鬼亦為其中之一,可傳于留仙。”
陳劍臣一聽,大喜過望,忙道:“多謝員外了。”
皇甫員外正色道:“留仙大義,皇甫家銘記不忘,區區《役鬼術》
又算得什么?”
說完,凝神靜氣,忽然伸出右手大拇指一點,正點中陳劍臣的額頭正中,一股意念傳承剎那間進入了他的混神世界內。
一陳劍臣修《三立真章》,本與道門釋家的理念不同,格格不入,互相有沖突。只是《役鬼術》屬于術,不屬于大道法門。只要有師傅點化傳授的話,還是可以學會的。然而點化傳授,會讓傳授者永久性地損失一部分法力,若是普通關系,誰愿意犧牲自己成全他人?更何況修道中人,不知經歷多少磨難,一身修為得之不易,珍之若寶,
更不會輕易付出了。
意念入腦,對于那門《役鬼術》陳劍臣輕而易舉就掌握到手,心中暗道:原來如此……略一調整,念一句口訣,《三立真章》卷軸之上立刻飛出兩粒大字,卻是“意志”二字。
兩個大字飛出來后,發生一陣扭曲變化,字體轉散,化為兩道白氣,白氣合一,正凝結成一個白晃晃的小圓圈模樣,恰恰套在心鬼的額頭之上。
心鬼戰戰兢兢,絲毫不敢動彈,被白光箍住腦門,更是整個小小的身子癱軟在地上,一動不敢動。
陳劍臣喝道:“此謂“鎮鬼圈”我且饒你一命,但你從此以后不得有二心,否則我念頭一動,定教你灰飛煙滅。
心鬼哪里敢吱聲,磕頭拜謝不已。
降服了心鬼,了卻一樁心事,陳劍臣脫身出來,對皇甫員外道:“員外之術,果然奧妙,小生已將心鬼馴服了。”
皇甫員外嘆道:“留仙非常人也。、。心中不免有些羨慕一心鬼雖然沒有什么厲害手段,不是強橫的鬼物,但其由心生,和心魔本質有得一比。心魔幻生幻滅,無窮無盡:心鬼則千變萬化,精于藏匿,難以捉摸。而如今陳劍臣不但成功逼出心鬼原形,還輕而易舉地把它馴服,為己所用,這番手段如果沒有正氣依仗,無論如何都無法做到。皇甫員外雖然是一只老狐貍,修煉數百年,但其一樣有心鬼,只是暫時被鎮壓住了,難以跳出來作祟罷了。
當下道:“留仙稍等,我去弄一盆熱水過來給你洗臉。”
舉步走出過,過不多久就打來一大盆熱火要給陳劍臣洗臉擦身換衣服。但當他回到房間時卻發現陳劍臣已靠著枕頭睡著,他的兩邊臉頰涌起異樣的殷紅,仿佛著了火一般。
“不好!”
皇甫員外連忙放下大盆,去摸陳劍臣的額頭,頓覺滾燙如炭火,伸手把脈之后,臉色凝重,狠狠一跺足,道:“心鬼剛除,病魔又來,豎子為虐,實在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