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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尾聲

  天邊忽然卷起了霧,一路延長過來,不需要太多的時間,就將蘭若寺慢慢的覆蓋了起來。∴35686688這霧氣帶著一股濕潤的水汽,濡染到人的身上,頃刻就能把衣衫打濕了。

  沾衣欲濕,但霧氣卻是新鮮的,嗅一口,很是舒爽。

  陳劍臣等人的心情無疑也是很舒爽的,將盤踞蘭若寺的樹妖一舉擊殺,除此大害,無疑屬于造福百姓的大事。套句行話說,叫“功德無量”。

  可惜在這個奇異的異時空里,并沒有“功德”一說。

  無論釋家,還是道門,而或儒教,都沒有實質性的功德說法,所謂功德,只得一個流于空泛的概念名詞罷了。

  人無至善,乃是本性。

  但不管如何,為害一方的樹妖都是被殲滅了,對于燕赤俠,這是念頭通達的一個明證;對于陳劍臣,卻擁有別樣的想法:這個世界,終究不是前世所熟悉的在熒幕上所演繹的虛幻世界,雖然有聶小倩,有蘭若寺,有樹妖,可最后倩女并沒有離魂,生也不曾斷腸。

  總歸到底,就是個別場景似曾類似而已,足以證明對號入座并不明智。

  這樣也好,能夠免卻諸多的悲歡離合,哭哭啼啼。

  元嬰歸竅后,燕赤俠極為疲倦,差點連坐都坐不穩了,一雙眸有些黯然下來,得到了一往的銳利。但他沒有選擇立刻睡覺休養,而是堅持著和陳劍臣說話:

  “留仙,對于此事,你有什么看法?”

  這句話問得高聳,旁邊聶小倩就感到有些茫然。

  “國之將亡。必有妖孽。”

  陳劍臣的回答很簡短,更是一句老生常談的話語。

  聶小倩聽得嬌軀一顫:這一句話從陳劍臣嘴里說出來,無形中帶著一股令人驚訝的意味。要知道自從《文字法》頒布,諸多的用語便成為了忌諱。他所說的這八個字,如果被朝廷官方知曉,典型的殺頭大罪。

  然而轉念一想,聶小倩就豁然了。他們近期所做的事情,不正是殺頭的勾當嗎?其實并沒有什么大不了的。

  聶小倩自幼學武。骨里天生“犯禁”的個性,可不是愚忠類型的百姓。就說她父親聶志遠都不算愚忠,只是認定皇上被jiān佞蒙蔽了而已。而被燕赤俠指導開竅后,聶小倩走入另一個世界,眼界見識自然更上一層樓。再不會輕易大驚小怪了。

  燕赤俠曬然道:“留仙此言無遮攔,不過正合我心。世間有千年之魅出世,為禍一方,實在連某家都感到驚訝。”

  太平盛世,國泰民安,運道飛騰海晏清,自無妖孽作祟。這是人之共識。可近年來,陳劍臣所見所遇,光怪陸離,魑魅魍魎盡出,都是個什么樣的世道啊,如果沒有正氣防身,他早不知死多少回了。

  “某家,蜀山劍客也。這一次奉師命離開山門。為天下行走,主殺伐。一路來,誅殺妖邪數十,但不曾遇到如此僚悍然者,險些吃了大虧……”

  燕赤俠揀一些重要的個人經歷逐個說了出來。

  陳劍臣聽得津津有味,燕赤俠的這些經歷豐富多彩,極富傳奇色彩。足以寫成一本了;其實不說對方,就算陳劍臣自己的遭遇,寫成志異也綽綽有余。無奈當下文字獄大行其道,這些奇異的文字卻見不得光,見光就會死。少不得會被扣上宣傳“迷信”的大帽。

  說起來這倒是荒誕的邏輯矛盾。不過和王法講道理,實在愚蠢到家了。

  對于文字獄,陳劍臣一向都是深惡痛絕的,看別的穿越者穿越后抄竊文,一本驚天下,名揚海內,他卻只能夾著尾巴做人,實在憋屈得很。

  自從文字法頒布,對于那憤世嫉俗的諸葛臥龍先生的命運,他都常有擔心。不過對方云游四海,行跡不定,卻無法打聽到他的消息,不知他近況如何了,但想必肯定不好過。

  此時燕赤俠又說到北上京城,參加弘法大會的盛況,說昆侖山的與會代表乃是一位驚絕艷的杰出俊,法號“九幽”,其登法壇,和度印國的釋家弟辯論,整整說了三天三夜,連敗九名釋家高僧……

  這些聽聞,都是陳劍臣所不曾接觸過的,聽得很是入神,等燕赤俠說完,他趕緊問道:“燕兄,常言道天外蜀山,難道你們蜀山山門真得在天上的?”

  在他心中,很早就對于“天外蜀山、世外昆侖山、海外嶗山”的說法感到濃厚的好奇,故而想找機會打探一下。

  燕赤俠呵呵一笑:“世上無神仙,又何來天上?”

  在諸多的傳說中,神仙都是居住在天庭上的,燕赤俠這一句話,等于是間接否定很多的傳說。

  陳劍臣若有所思,腦海靈光一閃:“這么說,所謂的天上,只不過指的是很高的山頂而已?”

  對于神仙一說,他早就有所懷疑。說白了,所謂神仙,就是修道有成者。只因為擁有了超越凡塵的力量而被百姓們跪拜信奉,久而久之,越傳越玄,還煞有其事地起了各樣的仙號,位列仙班云云……

  或者,對于平頭百姓而言,那些高飛高去,掌握奧妙神通的人,確實是能夠被稱為神仙了。

  燕赤俠倒沒有明說蜀山到底在哪里,想必這是師門秘辛,不好與外人分說。不過通過想象,一座高聳入云,神秘莫測的山峰形象就躍然出現在腦海里頭了。

  “此事已了,明天我將返回師門,稟告掌教。”

  陳劍臣道:“嗯,我明天也要啟程回江州了。”來浙州一趟,發生了許多不測的事情,變數頻生,到了這個時候,也該回去了。

  兩人又說了些話,這找地方安歇。燕赤俠外貌粗獷,心思卻很細膩,取出三個拳頭大小的鈴鐺,懸掛在各自的門檐之下,用以警戒防備。終究蘭若寺地形廣袤,不知道其中還不會存在余孽。

  經過一晚的搏斗,大家的身體精神都極其疲軟,幾乎躺下就睡著了。

  一夜無事。

  第二天,稍稍恢復法力的嬰寧重新化作人形,現身出來。對于她的神出鬼沒,聶小倩大感好奇,但礙于沒有合適的時機,不好直言相問。

  吃過早飯,略作收拾,諸人一起出到蘭若寺外面。

  和燕赤俠告別的話語非常簡單,只是互相道聲珍重,他便大踏步往西而去了,端是走得灑脫,手也不揮,頭也不回,毫無羈絆。

  目送他背影遠去,陳劍臣嘆道:“心自逍遙,天下可去。”

  接下來和聶小倩的告別,卻頗有些傷感,少女要回去和父親他們匯合,安排妥當后能到江州去找陳劍臣。

  “留仙,你永遠都會在小倩這里!”

  少女伸出纖長的手指,指著自己的心坎,明眸內已溢滿了明亮的淚水,一字字念道:“十里平湖霜滿天,寸寸青絲愁華年。對月影單望相護,只羨鴛鴦不羨仙!留仙,謝謝你,因為你,我必須要淺笑地離去。”

  念完這首詩后,她臉上就勉強露出一個淺笑。雖然想笑得燦爛,但內心的苦澀卻出賣了所有的情緒。揮手作別,竟無語以對,皆因說得話來,又怕眼淚會不爭氣地嘩然直流……

  小倩,也走了。

  “嘻嘻,我還以為小倩姐姐要親公一下舍得離開呢。”

  嬰寧捉弄道。

  陳劍臣呵呵一笑:“小倩是個好姑娘。”

  小狐貍眨眨眼睛:“那我呢?”

  陳劍臣伸手去揉她扎好的長發:“你是個好的小狐貍精。”

  嬰寧又問:“那公喜歡姑娘多些呢,還是喜歡小狐貍精多些?”

  陳劍臣一手拍腦門,佯作很苦惱的樣:“嬰寧你這話可問倒我了。”

  “嘖嘖,其實公不用回答,嬰寧也知道答案。”

  “真的?”

  “哼哼,男人都是花心的家伙……”

  小狐貍用一句仿佛“放之四海皆為準”的話語做了總結,雖然陳劍臣有些不大承認,但也沒有什么話語能夠反駁。或者說根本不用反駁,在這個逛青樓合情合法,三妻四妾稀松平常的世界里頭,男人“花心”的脾性,總會得到最大限度的放縱。也許該說那不叫“花心”,而叫“博愛”。

  由于嬰寧法力還沒恢復的緣故,兩人只得步行,走了好遠的路租憑到一輛馬車,粼粼地奔上歸途,然后準備等嬰寧法力恢復了,這作法趕路。

  日起日落,又是夜晚。

  清冷的月光斜照下來,把慘淡的月色映到蘭若寺經過一連串的爭斗,本來就敝破的寺廟愈加破爛不堪,蕭瑟不已。

  月光式微,樹影重重,顯得很是冥暗。

  就在此時,冥暗中突地亮起兩盞大紅燈籠,燭火瑩瑩,紅得滲人。走得近些,兩盞燈籠卻是憑空漂浮在虛空里的,看不見提著它們的人,或者說,根本沒有人掌燈籠。

  燈籠開路,后面緊接著無聲無息地出現一頂黑色的轎四方方,有長長的黑色布幔隨風飄蕩。

  這轎,同樣是漂浮著,沒有轎夫。

  這般天色,無人掌控的燈籠和轎的出現,顯得極為詭異鬼魅。

  兩者慢吞吞的,在主殿、以及僧舍區之間游蕩著,所到之處,都帶著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陰氣,陰氣中有莫名的聲息傳出來:

  “百年相識,百年相交,不料竟成永別,但我一定會為你報仇的,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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