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亂了,似乎有些亂套了……
陳劍臣也算心性淡定之輩,但在這明月之夜,啟扉而出的一個青年自稱“寧采臣”時,還是不自禁地有一些恍惚,許許多多本來以為已經淡忘的記憶一下子泉涌出來,依稀與當前情景結合著,又衍生出許多的變化。
他早就知道,這個世界,絕非真正的聊齋世界。話說,真正的聊齋世界到底是如何的?就算在前世,也是沒有一個框架。
很模糊,難以界定。
于是,當穿越而來,真正認識到所在世界的真面目時,他下意識地將其定義為“聊齋世界”——這里道法現世,鬼怪出沒,存在許許多多似是而非的事物,完全有別于以科學為主的現代社會。
只是讓陳劍臣有些措手不及的是,這個世界不但有聶小倩,還有寧采臣。不過殊不同原著的劇情發展,換了別人自不覺得什么,同名同姓者多矣,不足為奇。然而多了一世的記憶經歷,最重要的是有些東西又那么的重疊到了一起,實在無法不讓人暗生疑竇。
莊生夢蝶?蝶夢莊生?世界的投影?
陳劍臣陷入了沉思……
“陳兄,難得我們古寺相聚,請進來喝一杯茶水……陳兄?”
寧采臣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陳劍臣恍然醒覺,啞然笑道:“如此,小弟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只短短一些交談,他便看出寧采臣乃脾性慷慨之人,性子直爽,又知書識禮,正是典型的當世君子風范。
僧舍被打掃得頗為干凈,椅凳具備看樣子,這寧采臣有在此長居的打算。
很快,寧采臣就幫陳劍臣和嬰寧斟了茶水,也不分什么賓主,隨意坐落,交談起來。
原來寧采臣為金華本地人士,秀才出身,今年科舉無望,秋試不得飽受鄉鄰親戚白眼,冷嘲熱諷。故心情惆悵,郁郁寡歡,便來到這蘭若寺,貪此地清凈,無人打擾,就準備結廬而居長住下來溫讀詩書,全力以赴沖擊下一屆秋試。
至于蘭若寺鬧鬼之事,他卻是不信的。
聽完,陳劍臣笑著問道:“寧兄莫非尚有娶親,才得如此灑脫?”
寧采臣嘆息一聲:“實不相瞞,愚兄弱冠而妻無奈內人多病,又因家貧的緣故,操勞過度,已于去年病廢,撒手西去了。”
原來如此……
陳劍臣心有戚戚然。
而寧采臣得知陳劍臣乃是赴京進讀國子監后,油然贊嘆,忽而想起一事:“陳兄昔日開泰學院舉辦天下第一才子競賽有一子橫空出世,莫非正是你?”
陳劍臣含笑不語。
寧采臣頓時瞧破了幾分,當即拍案道:“可惜,可惜陳兄你沒有參加最后一關考試匆匆離去,使人好生費解?要知道當時很多人都希望陳兄勝出,狠狠打那幾個公子哥兒的臉的。”
陳劍臣含糊弄個借口推諉了過去。
寧采臣是明白人,識趣地不再糾結這個話題。
一番茶水下來雙方話語投機,恨不得秉燭夜談。直到子時才告別陳劍臣和嬰寧卻另尋一件僧舍住落。
夜深人靜,小謝現身出來。
陳劍臣目灼灼看著她,問道:“小謝姑娘,你對此地可滿意?”
小謝連聲道:“非常滿意,多謝公子安排。”
陳劍臣又道:“只不過寺內有書生居住了。”
小謝忙道:“天地可鑒,小謝絕不會加害他人的。”
陳劍臣呵呵一笑:“你有此心足矣……也許,與士子比鄰而居,對你可能還會有些好處呢。我觀寧采臣,性慷慨,胸懷坦蕩,乃是君子……”
說到這里,心里一動,自己這是在撮合他們嗎?嘿嘿,話說回來,一個書生,一個女鬼,仿佛天作之合呢。
這自然多是打趣念頭,有些東西只能順其自然,不好橫加干涉的。
叮囑了一番好,小謝拿著畫卷,朝著陳劍臣盈盈一擺,又和嬰寧告別,旋即隱入黑夜之中,消失不見了。
一宿無話,第二天陳劍臣與寧采臣惜別,鼓勵道:“寧兄,你用功良苦,他日必金榜題名。可以的話,我們京城再聚。”
寧采臣笑道:“多謝劍臣吉言,愚兄在此,祝劍臣此去京城,青云直上。”
陳劍臣哈哈一笑,這些客套話固然空泛,但不失禮儀,忽道:“寧兄隱居此地,桃花夜開,或有際遇,可要好生把握哦。”
說完,帶著嬰寧飄然而去了。
他最后一句話倒令寧采臣有些愣神,簡直有些沒頭沒腦的,什么“桃花夜開”,莫非有啥隱喻不成?
不懂!
寧采臣飽讀詩書,可絕非迂腐之輩,思想開明,也知變通。在他看來,陳劍臣很有些不簡單,可到底如何,又難以捉摸。
“罷了罷了,臨淵羨魚,何如退而結網?我出來之時,已在母親面前發下重誓,學不成,枉為人,自當勤奮攻讀才是。”
念頭萌生,寧采臣回到僧舍內,鋪開書卷,伏案用功。
日起日落,云生云散,夜幕又開始降臨。
吃過晚飯,寧采臣挑燈夜讀,正沉浸在字里行間,隱約間忽而聽到外面有讀書聲傳來,其聲茵茵,嬌嫩悅耳,仿佛女子。
他一呆,心想難道寺內又來了外人僑居借宿?而因為自己用功太投入了,以至于沒有發現?
如斯想著,一顆心思便有些飄忽了,豎著耳朵傾聽,聽到對方所念讀字句為啟蒙書本《千字文》,更覺得好奇。
又聽了一陣子,終于按耐不住,起身開門出去,舉目四顧,夜色蒼茫,并無異樣,那飄渺的讀書聲悄然消失。
“咦,難道自己出現了幻聽,聽錯了?”
觀察了一會兒,寧采臣搖頭一笑,折身舉步要回自家僧舍,足下忽然踢著一物,卻是一幅畫軸。他撿拾起來,情不自禁打開,就見到是一副美圖。圖上有仕女形象,衣束華麗,趴坐在一葉扁舟上,含笑回眸,情義脈脈。
圖邊空白處,有小詩一首:妾家溪口小回塘,茅屋藤扉蠣粉墻;記取榕蔭最深處,閑時過來吃檳榔。
月色撩人,寧采臣眼神定定地看著畫中的女子,一時間竟有些癡了。
(本卷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