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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九十九章:蓮奴嬌(二)

  平平靜靜的聲音在空中回蕩,四周鴉雀無聲。

  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么。沒有多余的動作,沒有碰撞沒有轟鳴,甚至連句狠話都沒有,嚴萌便已人事不省。

  不待谷溪出手,蠻尊心急火燎跨出,揮手將嚴萌從地上撈起,以兇蠻的目光狠狠盯著夜蓮,仿佛要將她碎尸萬段。

  萬世之花回之一笑,說不出的淡漠與輕盈。

  蠻尊唯有悻悻而去,帶著嚴萌直接來到十三郎等人所在的山坡,咬牙吼出兩字。

  “攝魂!”

  戰場上無論發生什么,任何人不得對參加比斗的學子有任何惡行,這是全道院不分爭執的共識,尊者也不能例外。

  心中猜測被證實,一群人趕緊圍攏過來,望著猶如睡美人般的萌妹子,紛紛發出問詢。

  “攝魂?那怎么辦?”

  十三郎問道:“怎么救?可有后患?”

  蠻尊沒有回應,隨手從懷里拿出一瓶不知何名的丹藥,取出一粒給嚴萌服下后才沉聲說道:“需要夜蓮親自施救,是否有后患,就看她的心意。”

  十三郎神色微緊,不知該說點什么才好。

  蠻尊展顏說道:“放心,無論是否敵對,五雷這點面子還要賣給我;現在的問題是,你們可有守護元神的寶物?”

  眾人齊齊舒了口氣,靈機卻暗暗皺眉,想說點什么,卻被十三郎的眼神阻止。

  蠻尊說道:“巴蛇之魂本就擅長元神攻擊,依然被生生取了魂。若是一般的法寶,抵擋不了那朵蓮花的攝魂之光。”

  十三郎說道:“我應該不懼,但非借助于寶物,其它人……就不要再登場了。”

  不知不覺間,十三郎在與幾名同輩說話時帶上吩咐的口氣,眾人也都習以為常,沒覺得有何不妥。

  柳若衣正要開口。忽然目光微凝,說道:“又有人上場。”

  眾人回頭,目光移回站臺。

  頭一天的戰斗中。十三郎將幾名與十三分院親近的分院副將一掃而光,余下的多是支持紫云或持中立態度,此時登臺的便是一名來自第六分院的副將齊濤。之前表現同樣不俗。

  看出端倪的不止蠻尊一人,擁有元神之寶的學子也大有人在,齊濤顯然對抗衡攝魂之光早有準備,不等招呼便將一串古樸佛珠祭獻在空中,如金剛法罩,將自己的身體牢牢圈在當中。

  夜蓮平靜地坐在鳳椅上,對他和他的動作宛如無視,只等戰斗開始。

  號令聲響,齊濤一聲斷喝,雙手如車輪般急急舞動。一口氣放出數十道靈符。

  森厲之劍凌空激射、炎炎之火八方漫卷,大地生出無數利刺,利刺中探出根根鐵鎖般的觸手,空中竟有瓢潑大雨,帶著藍汪汪的陰寒。通通朝夜蓮的身體轟擊。

  五系齊全,齊濤在這一刻所展現的實力,比他之前的數次戰場強出何止數籌。

  打定主意搶攻到底,他不待靈符的威力完全激發,張口噴出一道黃霞,迎風化成一座金燦燦巨鐘。朝夜蓮當頭罩落。

  齊濤似與佛門有關,佛珠巨鐘都帶有極其精純的佛門氣息,聲如大呂。

  他的攻勢就好像齊濤這個名字一樣,不僅齊而且如波濤拍岸,連綿不絕。

  鋪天蓋地的法術核心,無數跳躍閃爍的靈光正中,夜蓮神情不變,依舊輕輕揚指。

  依舊是一朵蓓蕾,依舊一朵蓮花綻放,依舊是漫天的光霞彌漫。

  這一次的蓮花,是紫色。

  紫蓮七葉,三面環繞,兩面橫拍,一面如涼棚遮陽,最后一面格外溫柔,如春風之手在空中掠過,輕輕撫上齊濤的頭。

  火云倒卷,大地平復,天空落下的藍雨化作青煙,至于那十余道看起來無堅不摧的劍光在刺中蓮葉后,竟似被不可想象的高溫熔煉,軟綿綿垂下,彷如條條被抽了筋的蛇。

  那座佛氣彌漫的巨鐘只來得及顯露身形便被一片蓮葉貼上、包裹,再徐徐收緊。

  空中回蕩著一股牙跟發酸的聲音,柔弱的蓮葉如同纏繞在獵物身上的蟒,因擠壓產生的視覺扭曲讓人心里有中感覺,好似那里面捆的不是死物,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咣當!一根形狀怪異彎曲的鐵棍自空跌落,蓮葉隨之重新舒展開,并飛回夜蓮手中。視線所及,蓮葉除了光澤略有暗淡,竟似半點損傷都沒有。

  “不……”

  齊濤怒吼,驚呼;身形暴退,斜掠,狂飛;手中施展道道神通,件件寶物,以近乎癲狂的摸樣朝那片紫意格外濃重的蓮葉轟擊。

  全然無用。

  蓮葉于神通見起舞,在靈光內跳躍,自寶物中穿行,無視攻擊,經過一番貓戲老鼠式的追逐,終于撫上齊濤的頭。

  然后化作紫色的紗,披散,再收攏。

  “呃……”

  仿佛噩夢中驚囈,又好似深淵里的哀嚎,沉悶絕望的嘶吼僅僅發出半生,戛然而止。

  紫紗徐徐展開,一團血肉模糊的尸體跌落地面,一縷青煙從尸體上飄起,哀鳴聲聲,瑟瑟發抖。

  “昨天,你與同伴談及本座,言辭不敬。”

  夜蓮平靜的聲音傳入虛影耳中,抬手召回紫蓮,說道:“下一個。”

  連續兩場勝利不足以令學子們卻步,第三名挑戰者很快登場。

  激戰夜蓮,帶來的不僅僅是榮耀,還是一舉奠定內院排位的良機;更重要的是,大家都已看出,夜蓮那個狠倔毒辣的十三郎不同,對敵常留一線,縱有恨意。也不會隨便取人性命。

  而對修士來說,只要不死,便還有翻身重起的機會。況且余下學子已獲得內院資格,受傷甚至肢體出現殘缺都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自有道院妥善安排。

  有了這樣的保障,但凡覺得自己有機會獲勝的人都躍躍欲試,不會輕易退縮。

  這名學子擅長鬼道。手中拿著一桿數丈長的大幡,迎風展動中,成千上萬乃至數十萬鬼奴蜂擁而出。挾無邊黑霧擠滿戰臺的每一寸角落。

  陣陣陰鬼呼嘯中,八只通體泛出紫意的厲鬼兇獰畢現,散發的氣息絲毫不下去于結丹中期修士;它們是住魂。是鎮壓魂幡的輔助之物。

  最后一只厲鬼紫意更甚,身體已隱隱出現凝實的跡象,兩只鬼眼不停閃爍,與谷溪頗有幾分神似。

  只差一步,它便可化身鬼王,成為鬼道中堪比元嬰的存在。

  “攝魂,我讓你攝個夠!”

  修士的身體轉為虛幻,聲音在四面八方同時回蕩,若是不考慮難聽與好聽,與夜蓮的渺渺之音有異曲同工之妙。

  周圍被層層鬼霧包裹。千萬張悲恐驚怒的面孔在眼前晃動,夜蓮神情略有變化,微微皺眉。

  “萬世之花,你也嘗嘗一個打九個的味道!”

  修士的狂笑聲未落,夜蓮再次抬手。

  動作不變。姿態不變,唯有目光略顯冰冷。

  又是一朵蓮花,火蓮。

  蓮花五片,火紅蓮葉仿佛五張火紅的臉,展開后圍繞在夜蓮周圍,化作五團人形火云。

  五團火云連接在一起。如同手拉手的孩子開始旋轉,耳中甚至可聽到陣陣歡樂的笑,猶如一個個火焰精靈在跳舞。

  旋轉的火環朝四周平推,因其速度過于快捷,人們來不及看清到底發生了什么。下一刻,所有人都覺得眼前一花,戰斗便為之終結。

  鬼霧蕩然無存,千萬鬼奴灰飛煙滅,八大主魂化成八縷青煙,掙扎著想要飛回魂魄滋養,卻發現魂魄已不見,只余下一條焦黑的旗桿;旗桿下,那名修士臉上的笑容都尚未斂去,大張著嘴巴看著這一幕,神魂皆喪。

  唯一“活”下來的鬼王情形很不妙,半凝實的身體上如篩子一樣布滿無數個窟窿,火紅跳躍的雙眼暗淡無光,一條生滿利刺的臂膀也無影無蹤,與身體的連接處正冒著煙,好似燒焦卻熄火的炭。

  鬼王驚恐地望著周圍,隨即發出一聲凄厲道極致的嘶吼,身體晃動倒卷而回,竟朝那幾縷青煙猛撲而去。

  它已重傷,它將不治,它要求生,它需要吞噬其它鬼靈。

  八條殘魂不甘被吞噬但有沒有反抗之力,一條一條接連被鬼王吸入腹中,其身體的傷患略有緩解,缺失的臂膀也漸漸長出。

  它的目光逡巡著周圍,最后落在失去魂魄的修士身上。

  貪婪的在蔓延。

  老虎吃狼,狼吃羊,羊便只能吃草。鬼物最喜修士生魂,重傷之后鬼王,靈魂中的本能開始占據上風。

  既然那個安坐于鳳椅的女子惹不得,既然主人已失去魂魄,既然因火焰讓所受的魂禁有所松動,何不……吞了他!

  “嗷!”

  鬼王一聲利嘯,身形疾撲。

  “鬼魅之物,最為我所不喜。”

  裊裊之音罕見地帶有一絲凌厲,隨著話音,五團略顯暗淡疲憊的火靈重新聚集起來,于空中劃出一道清晰的尾焰,合身而至。

  鬼王大恐,修士大驚,大恐大驚之余大呼大吼,如同溺水之人將死,無助絕望,卻沒有阻止之法。

  “不要啊!”

  火云當空席卷,鬼王肚子承受五團火云,再也無法如之前那樣幸存,掙扎咆哮中身體由凝實至虛幻,由虛幻化虛無,最終煙消云散。

  修士渾身破爛如乞丐,苦心打造收集百余年才湊起來鬼奴被燒得一個不剩,連魂幡都變成一根燒火棍;可以想象,今后在相當長的時間里,他的戰力都是會降低大半,再沒有張狂的資格。

  這還只是表象,事實上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夜蓮毀掉的不僅僅是一件法寶和萬千鬼奴,還生生摧滅了他身體里的鬼印之根;從今往后,他不僅不能再修習鬼道,還因為常與鬼物相伴,修為注定會停滯不前,且受萬鬼所窺。

  “言辭不敬,略施小懲。”

  第一次重復出手的夜蓮召回火蓮,淡漠的聲音說道:“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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