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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七七章:為信戰,不相欺(二)

  錐向前,巨石攔路,第四條身影提掌至額,身前三百六十六重幻影開膛。

  “來來來,再殺舒氏七百三十二人!”

  林間不是湊巧,程世雄精心挑選此處戰場,因隨處皆有外物可用。狂靈之地堅如金石,長出來的樹也不同凡響,多多少少能給程血衣造成一點麻煩,消耗幾分力氣。

  戰斗的勝負很多時候取決于細節,輕如鴻毛的稻草能壓垮駱駝,遑論巨石狂木。

  程世雄算到極致,自己的負荷也不輕。那些身影不是分身,不然萬萬舍不得如此揮霍;這種法子其實不是神通,而是經由一件特殊法器所為。

  修真世界奇幻莫測,機緣不是某個人的專利,程世雄得到此物,窮百年之力才煉至半成,如今每條身影都有本尊近半力量,效果堪稱逆天。

  得到都少便需付出多少,逆天之物必有逆天之害,一來那些身影不是真正的人,用不得法寶配不上寶物;此外每只身影被滅,程世雄都會承受反噬,將來重新煉制才能再生。

  那也值了。

  借助此法,不修詛咒的他施展出類似詛咒的神通,即刻生效。程血衣每擊破一重,自身都會受到與之相仿的傷,穿心則傷心,破肺傷肺,任憑他有千般手段,絲毫避免不了。三觀過后,血衣殺者看似兇猛,實際已成強弩之末,難持久戰。

  這不是最重要的傷害,真正要命的是那三百六十六條生魂,他們是程血衣的執念由來,如今親手擊殺一次一次又一次,心道傷害無法言喻。

  錐繼續飛,第四關破。血衣殺者從來筆挺的腰身猛地彎了下去,錐身椅兩回。

  “好畜生,再來兩輪!”

  程世雄也不好過。但其神情歡愉,五重身影雙手過頭。成爪用力一拉。

  耳邊刺啦半聲真實,魂魄少女變成赤身的模樣,胸腹四洞鮮血淋漓,如四只惡魔的眼。三百六十六張嘴巴再度開合,放聲哭嚎。

  “好,疼,啊!”

  重重聲浪,旁人只覺慘烈凄涼。聽在程睿耳中,不亞于三百六十六道殺魂雷暴。

  “啊!”

  彎下的腰身猛然站直,感覺不像是自己所為,而是被千萬只手拽著頭頂提拉;血衣殺者揚天厲嘯,上方一口血色長虹。

  狂烈氣息油然而生,伴隨一股蠻荒上古之荒涼,星河隨之云動,四面八方八方四面,千千萬萬顆星點好似被被點燃,閃耀搖曳。跳躍飛舞,掀起重重大浪。

  浪濤中,血衣殺者腳步微頓。右手殺錐依舊向前,改飛馳為走。

  他走的很辛苦,身后好似拖著一座大山,每次舉步都需要涌出最大力氣;三步后,大紅血袍炸開裂口,內里飚射血泉,將大紅染得更紅。

  “這是”

  詭異狀況,程世雄有些意外,隨后注意到程血衣的氣息忽高忽低。體內之前被強壓下來的傷患挨個爆發,絕難支撐。與此同時。那只連破四關的血錐氣息暴漲,牢牢鎖住程世雄的本體。但其速度反而降了下來。

  之前一瞬可達千里,如今十瞬才及三尺,相差如云泥。

  “某種提升修為的禁術?”

  時間充足,程世雄依舊珍惜使用,片刻得出結論。

  這不奇怪。血衣殺者矢志復仇,殺戮名單上個個大能,平時每每絕境逃生,這樣的生涯,不修禁術反而不正常。當然,他這種禁術看著有些古怪,怪在何處程世雄覺得與那些星點有關,但又說不出具體。

  這也很正常。程血衣修行狂靈道,星點久居狂靈之地,感應、或者別的什么。

  沒時間再想了。血錐雖慢,那股被鎖死的感覺卻越來越重,再不做點什么,程世雄快要喘不過氣,用不了力,施不得法。

  視線中,少女的身軀上再添一洞,哀呼聲聲化霧消散;對面,程血衣披頭散發,步步蹣跚,身體崩裂無數道口子,精赤上身被鮮血染紅。

  此時的他,活像一只剛剛從地獄爬出來的魔神。

  “最后一個,殺了她,就是我!”

  唇角弧度微揚,譏誚中殘忍的意味格外濃厚,程世雄六次舉手,出口的聲音格外溫柔。

  “菲雨。”

  菲雨冥冥中一聲呼喚,舒菲雨來了。

  當面身前,三百六十六張面孔合一,化成一張精致容顏,溫柔神情,雙眸似水,卻長著如十歲少女的身體。

  “血衣啊,你還好嗎?”

  嬰嚀輕喚,勢頭緩慢、勢如破竹的血錐為之停頓,與之同時停頓的還有程血衣的腿,與他的膽。

  “看你,怎么弄成這樣。”

  素手輕揚,舒菲雨遙遙凝望,柔聲安慰,神情期盼。

  “過來,我幫你清理一下。”

  血衣殺者呆若木雞,雙臂雙手青筋蹦跳,臉上鮮血中多出兩條清晰濕路,唇舌皆裂。

  “對,對不起”

  “不用說對不起。”舒菲雨招手,輕輕道:“過去的事情不用再提,你先過來。”

  程血衣低頭,搖頭,通體上下無處不顫,全然忘了自己身在何處。

  “對不起”

  “還是這么固執啊!”

  幼兒身體成人頭顱,舒菲雨嘆了口氣,垂下目光看看自己的古怪樣子,忽然笑起來。

  “真難看,是嫌我這樣太丑么?”

  “”程血衣無力回應,堅決搖頭。

  “那你為何不看我?”

  “”血衣殺者無言以對,下頜貼胸。

  對面,人身后,程世雄小心翼翼拿出一張古樸靈符,仔細而謹慎地灌輸法力,口唇同時微動。

  “不要怕。你再看看我的樣子,是不是和當年一樣?”

  “一樣。可是”血衣殺者開口回應,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

  “可是。你從來不會我血衣。”

  “什么?”

  “你不會明白的。”

  血衣殺者終于抬頭,臉上神情一樣溫柔。聲音冷的像冰。

  “當年確是我癡迷在先,但不至于喪失理智;真正讓我沉迷的是,她只叫過我一次名字,但我知道、我肯定你叫的是那個人是陳睿,而不是讓人聞風喪膽的”

  “血、衣、狂、魔!”

  四聲雷喝,血錐再送,破臉鉆顱毀掉那一臉驚愕,徑直奔向程世雄面門。

  “殺!”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雙手撐案。十三郎艱難坐回原處,臉上仍帶著笑。

  “想殺我,很容易;嚇唬我其實沒必要,我知道你比我強太多,沒打算搞事兒。”

  大大方方承認不足,視線依次從三名侍女身上掠過,十三郎笑容微收。

  “四老板想搜魂都可以。還有她們,你根本用不著這樣。”

  “我喜歡你。”

  古怪反應換來古怪的話,古怪的話后面是更古怪的反應,四老板一拍桌案。如夢初醒。

  “說的對,本座干脆搜你的魂,一了百了。”

  “等等!”

  前一刻猛士。后一刻懦夫,十三郎馬上屈服。

  “忘記了,你在請我吃飯啦!”

  “吃完了,干活。”四老板揚脖吞下最后一只蝎仔,做勢起身。

  “再等等!”

  桌案空空,十三郎面容苦澀,只恨自己沒有事先準備美味佳肴。

  “不太明白,不等于一點都不知道。”

  “呃?”

  “我的意思是,你至少應該告訴我:什么叫著狂靈召喚。”

  對強者服軟不是丑事。十三郎極力讓自己的表情更誠懇,試探說道:“另外。四老板不再打算與我合作、把他們來個大包圓?”

  “兩個問題互有關聯,先說后一個。”

  四老板喜怒無常。四老板隨心所欲,四老板發威之后和顏悅色,耐心解釋。

  “開始,我是真心的。”

  “感覺到了。”十三郎回應,表情迷茫,沒意識到自己何時跌了身價。

  “現在,我也是真心的。”

  “”十三郎不知該說什么好。

  “干掉他們不止能大撈一筆,還有保密方面的考慮。”

  正對著十三郎的臉,四老板懇切、認真、嚴肅說道:“剛剛你擺的那個姿勢,身體里釋放出來的氣息,還有算了你不懂,總而言之,這關系到全體蘇老板的命運。”

  十三郎茫然說道:“然后?”

  四老板說道:“我必須弄明白你身上發生的事情,得到想要的東西,且不能絲毫泄露。”

  十三郎說道:“這樣的話,殺了我似乎更牢靠。”

  四老板搖頭,說道:“你還是不懂。殺了你未必能得到我想要的,不,是有很大可能得不到。如此便需要留著你,而要留著你,就得”

  “就得讓其他人死。”

  “對頭!”四老板一拍大腿,結果只拍到肚子上,感慨說道:“你我合作,做成此事的可能性很大,所以本座聽了你的計劃,想權衡一下成功幾率。可惜啊,你的計劃漏洞太大,無成功可能。”

  十三郎有些無語,心里想剛剛還夸獎來著,怎么就突然變得這么爛。

  “比如?”

  “破綻太多,就不一一說了。最要緊處在于,程血衣基本上死定了;他死,你方力量損失太多,相反程世雄威望大漲,四族修士更加緊密。其后,四族修士抱團緊密,加上之前本座的作為,他們對我沒什么依賴,防備之心必然大漲不用再說下去了吧。”

  十三郎沉默無言,心里明白四老板說的對,情況若像他講的那樣發展,四族不再需要蘇四,意味著內奸計劃徹底破滅。

  “可是”

  “可什么是呃!”

  四老板噓聲感慨,教誨口吻說道:“見到本座,還不明白錯在何處?”

  十三郎認真想了想,誠懇抱拳。

  “愿請教。”

  “計劃再好,執行是關鍵;將不知兵,未戰已敗;關鍵在蘇四,蘇四啊!”

  蘇四老板大搖其頭,滿臉痛惜,恨鐵不成鋼。

  “蘇四才是上馬,拿他當棄子用,打錯特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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