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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節 迂回

  愉快的交談能縮短時間,尤其是雙方有共同利益的時候。

  所以當宋嘉從撫衙后街終于等到“曹川”歸來時,已經是深夜11點鐘了。

  短短幾個小時不見,帶路的熊七貌似態度好了許多。不但殷勤幫著曹海主打起轎簾,而且還將一盞寫著巡撫衙門的燈籠,掛在了轎頭。

  于是乎,宋嘉一行人就平平安安回到了別院,沿途遇到的巡丁,見到燈籠后,也沒有再上前盤問。

  回屋后,之前就已經從某人在衙門里的滯留時間,以及熊七前后的態度變化上,預料到峰會效果應該不錯的宋嘉,果不其然聽到了張冬東的報喜。

  當天夜里,一道道電波不但在福州城上空穿梭,而且漂洋過海,遠在大員和杭州的穿越眾,也同時收到了喜報。

  第二天一早,黃平受到熊文燦召見。

  早已從電臺里得知昨晚談話要點的黃舉人,此刻在老熊面前毫不怯場,侃侃而談:以貌似公允的態度,貌似公平的比對,貌似公正的評價,不著痕跡得又將老鄭黑了一通。

  老熊虧就虧在沒混過后世的絡,對這些明粉實黑的套路不是很熟,所以一不小心就著了道聽完黃舉人獨到風格的戰略分析后,老熊最終還是決定,今晚繼續接見大員來人。

  這次是雙主角:老熊不但要見曹川,而且要見曹川麾下大將:沙正明。

  當黃平從老熊書房出來后,整個人都是飄的“卡位”計劃從杭州開始堅持到這一步,最大的一道坎,剛才已經邁過去了!

  熊文燦能考慮接見武將,這就證明他已經在著手計劃招安后的具體行動了。這屬于從戰略層面向戰術層面過渡如果老熊對招撫穿越勢力還有比較大的顧慮,他是不會接見對方武將的。

  就像泡妹子一樣,最關鍵的不是啪啪啪,而是第一次不起眼的牽手看似不重要的牽手,才是決定能不能最終啪啪啪的關鍵環節。

  黃贊畫從老熊書房出來后,看看天色尚早,于是先回了家。

  由于黃老爺帶著家眷,再加上其人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黃平并沒有住在衙門里。

  衙門里的屋子又破又舊,而且最多給他分一套小院,這個,施展不開啊黃平別的不說,大小書房是必須有的。

  于是不差錢的黃老爺就在衙門附近,高價買了一套三進的宅子。

  帶著小廝和長隨出撫衙,沒走多遠就是自家院子。老爺回府后,徑直到后宅,草草和自家的漂亮老婆打了個招呼后,便去了偏院的小書房。

  家中下人知道自家老爺的禁忌,所以沒人敢在這時侯來叨擾他。留下小廝守住院門,黃平進書房后從上鎖的柜子里拿出車載電臺,然后戴上耳機開始呼叫。很快接通福州站和別院后,黃平用了5分鐘時間,將早上和老熊奏對的內容匯報完畢,然后關機鎖柜走人。

  黃老爺做完不可告人之事后,整個人都輕松下來。回內宅先和老婆說了會子話,然后吩咐丫鬟把老丈人不久前托人送來的安吉白茶拿一盒出來打包。

  磨磨蹭蹭已經到了上午10點來鐘,黃老爺看時間差不多,于是說一句中午不回家吃飯后,便坐著轎子,搖搖晃晃去了布政司衙門。

  布政司衙門離著撫臺衙門并不遠。明代福州城,官衙基本都在毛應橋以北,劍池以西的區域里。黃平一路乘轎,從撫臺衙門南行不遠,過威武軍門后,就是布政司衙門。

  見到施施然從轎子里下來的黃舉人,偏門的門子迅速堆上了滿臉笑容,上前請安:“黃老爺來了!”

  黃平點點頭,摸出塊碎銀子扔了過去:“方伯大人可在?”

  “在,在,老爺在公堂。”

  “哦,還未下值啊,好了,你們隨意,我自去便是。”

  留下長隨在門房嘮嗑,黃老爺帶著個小廝,徑直往后衙走去。

  福建現任的左布政使,叫蔡善繼。

  蔡善繼是浙江烏程后世德清人,在明清兩代,蔡氏是德清望族。

  蔡善繼曾與費兆元、潘士遴并稱“苕中真廉吏”,家學淵源。

  而黃平的便宜丈人鐘老爺,則跟蔡善繼這一房屬于世交,從蔡善繼之父蔡化龍開始,兩家就有交道。

  黃平來福州之后,靠著鐘老爺的書信和自己的大腳老婆,很輕松就從布政使大人這里,混到一個干侄子的身份。

  而蔡善繼也對黃平這個談吐不凡的年輕人很有好感:不是什么人都能在熊文燦身邊混到贊畫這個職務的,他本人就養著十幾個幕僚,這中間區別很大。

  黃平一路來到中門,便停下了腳步:老蔡還在正堂辦公,這時去后宅不太方便。于是他便折去了涼亭,那里經常有幾個清客在弈棋。

  果不其然,涼亭中有人。

  下了半小時棋,終于等到老蔡下班,黃老爺趕緊半路攔截到老大,奉上老家茶葉一包,然后跟著老蔡去了后宅蹭飯。

  蔡善繼今年50余歲,相貌清矍。由于發妻在德清老家,所以福州這邊只有兩房妾氏隨侍。今天見干侄子來了,老蔡便單擺了幾個菜,和黃平獨座。

  黃平這一刻,終于等到了在老蔡這里上眼藥的機會。

  明代的布政使,權利是相當大的,有點類似于后世高官這個位置雖說布政使官位低于督撫,但是各自都有管轄范圍,不是純粹的上下級關系。

  這種情況到了清朝,會慢慢演化:布政使將會變成督撫的直接下屬。

  而蔡善繼現今身為福建左布政使,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除了老熊這個管軍的書記外,其他民事方面的政策,必須要老蔡點頭才成。

  所以,老熊最近招撫穿越眾這種高度機密的動作,是提前和老蔡打過招呼的他必須要保證招撫后老蔡在民事方面的配合。

  黃平今天就是來透露消息的。

  首先,黃平在席間透露了一番招撫進程。

  其次,黃平將招撫難度提高了一些。也就是說,黃平“不經意間”,將鄭芝龍的贏面夸大了一丟丟,而將穿越眾的優勢縮小了那么一點點。

  這樣一來,在蔡善繼聽來,目前鄭芝龍和曹川這招撫雙方,似乎還是四六開的樣子穿越眾有優勢,但是優勢不大。

  好了,話說到這里,黃平知道火候已到,便不再多說,吃飽喝足后,麻溜的告辭了。

  而老蔡這邊呢,還沒等老人家考慮清楚,當天下午,某勢力的殺手锏來了:消失多日的許心素許把總,上門求見老蔡。

  身為漳泉一帶的地頭蛇大渠道商,許把總和曾經擔任過莆田知縣,泉州知府的蔡善繼,是相當熟悉的。

  平日里的孝敬且不提,就是許心素多次粘合聯軍和鄭芝龍開片,這背后同樣有蔡善繼的默許和支持。要知道,鄭芝龍匪幫劫掠最多的,就是泉州一帶,老蔡的地盤。

  許把總銀子開路,禮單奉上,很快就見到了老蔡。

  下一刻就是抱大腿哭訴環節了。許把總今天的任務,就是來賣慘的。

  許把總不但把自家跑路到福州的慘狀講了個十足十,而且告訴老蔡,如今鄭芝龍匪幫得勢后,大肆擄掠沿海地區,特別是對老蔡曾經擔任知府的泉州地區如狼似虎,睡男睡女,刮地十七八尺總之,狗拉的現在都是鄭一官拉的。

  至于歷史上這個時間段,老鄭正在通過各個渠道釋放善意,包括上岸搶劫不傷人,還給窮鬼發銀子這些事,許把總當然是不知道的嘍。

  老蔡在安撫了一番許把總后,先打發他回去了。

  接下來老蔡就陷入了沉思。

  許把總臨走時的哭喊提醒了他:“漳泉萬民無不狠鄭氏入骨方伯大人萬不可讓此獠受撫我等再無立錐之處”

  說起來蔡善繼和老鄭的淵源還是滿深的。要知道,鄭芝龍的父親鄭紹祖,當年就是泉州太守蔡善繼的庫吏管倉庫的。

  然而誰也沒能想到,一個卑微的管庫小吏之子,日后居然給福建官場帶來了如此大的麻煩:尤其是漳泉二州的知府,最坐臘的就是這兩個位置。

  真實的歷史上,蔡善繼在熊文燦來閩后,最終還是協助熊文燦招撫了鄭芝龍。沒辦法,還是那句話:大家沒得選擇。

  而出身名門,曾經在見面時冷落草根鄭芝龍,并且用招撫忽悠老鄭的蔡善繼,毫無疑問,心中是深深憎惡此人的。

  蔡善繼坐在堂上,思索良久。

  當他最終把中午黃平提供的信息,和許心素哭訴的那些話語結合起來后,老蔡這一刻自然而然做出了決定:“來人,備轎,去撫衙!”

  當天下午,一身正式大紅官袍,前有旗牌開路,后有親兵相隨的福建左布政司蔡善繼,正式上門拜會了巡撫熊文燦。

  “不知伯達蔡善繼的字此來,所為何事?”巡撫衙門的正堂上,屏退左右后,同樣一身官袍的熊文燦,開口問到。

  “大人,那鄭芝龍梟獍成性,反復無常。如今彼輩勢大,閩粵奸民云從,萬不可招撫此獠。”

  熊文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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