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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節 展銷會

  元斗號離開雞籠河口,徑直往西,是有原因的。

  因為臺北的鐵礦砂,是位于萬里河口至金山中角間的海灘砂丘上,品位較高而最具開采價值的地帶,位于金山岬角兩側的磺港及水尾附近。

  以上位置,實際上就是在后世臺北的金山區沿海一帶,靠近臺灣的左上角。

  元斗號現在出發,就是直奔磺港去的。

  由于連通大屯山火山群的磺溪出海口就在磺港附近,所以這里原本就是穿越勢力預定的重要硫磺出口基地,現在再加上鐵砂礦,日后的磺港,勢必會因為硫酸和鐵這兩樣工業原料而興旺起來。

  當元斗號來到磺港外海的時候,天色早已漆黑下來。17世紀的磺港一帶,還是連綿的沙灘和泄湖,后世那些漂亮的港口,整齊的濱海大道眼下毫無蹤跡。

  第二天一早,天氣終于變得晴朗起來來,元斗號于是開始放出小艇偵查磺溪入海口。而令人驚訝的是,還沒等元斗號進磺溪口,岸邊已經有了土人在揮手跳腳。

  等船開進河口再仔細一看,原來是個扎著發髻的明人在揮手,身后跟著五六個腰間裹著布裙的土人。

  雷劍這時站在船頭,看著岸邊那些不停跟船奔跑的人們,不由得想起了當年坐綠皮車,跟在車窗外賣燒雞的農村大媽。感慨了一下下后,他晃晃腦袋,對旁邊的潘明忠說道:“看來資料還是準確的,這個時間段有明人常住臺北。”

  “土著其實并不在意外來者建一塊領地,不然的話,曼哈頓怎么來的?”潘明忠點點頭說道:“大員的日本人和明人不都有村子嘛,另外,荷蘭人故意激化矛盾之前,明人貨郎在土著村落是隨便吃住的,沒發生過一起殺人事件。”

  “臺北這邊的怕是沒那么好說話。”

  “是啊,走一步看一步吧,最好別殺人,一殺人名聲就不好了。”

  “嗯,不成就演習嘛,老辦法了。”

  “呵呵。”

  就在兩人閑聊這檔口,元斗號已經在小艇和岸邊奔跑的明人引領下,停靠在了磺溪東岸一處河灣里。

  17世紀的磺溪,水面最寬處遠超40米的距離,而且水流湍急臺北由于降雨量太高,所以大小溪河全年水量充沛。

  而元斗號停靠的這處河灣,一看就是常年用來接待外賓的會展中心:河灣土地平整,遠處有一排用來臨時歇腳的草棚,船只和草棚中間的空地上,有幾快平滑的大石和幾根圓桌粗的樹根交易柜臺都準備好了。

  “哈哈哈,古人的服務意識也很強嘛!”看清楚這里的布置后,雷劍大笑起來。

  潘明忠同樣忍俊不禁,笑呵呵地說道:“看來經過上千年的貿易,土人終歸是學了點東西啊。”

  “屁,這布置一看就是明人搞的。”

  “好吧好吧,下去一問就知道。”

  當元斗號靠岸停穩后,船上自帶的福建翻譯一下船,就和那個明人接上了頭。

  不出所料,這個明人就是常住于此的福建人。此人叫廖添丁,是個小商人,同時還兼任三里外一處明人小村的村長。小村攏共只有10來個常住人口,平時靠著囤貨和接引閩商的船只來維持生存。

  事實上,今天凌晨元斗號就被發現了。看到這艘吃水很深,慢吞吞放出小艇探路的大沙船,廖添丁就知道元斗號是來貿易的海盜船是淺吃水的偷襲流,不是這種作風。

  有了地頭蛇操持,事情就順利很多。接下來廖添丁首先給潘明忠他們引薦了那幾個土人。

  手持梭鏢,頭上戴著羽飾,脖子上掛著首飾,腰里裹著苧布短裙的幾個土人,是離此地最近的凱達格蘭族下屬豐里社的村長和戰士。

  曾經盤踞在臺北一帶的凱達格蘭族,在后世早已消失不見。沒辦法,誰讓這塊土地是福建移民最早插足的地方呢,有清一代,大批移民來到此地,于是凱達格蘭族就默默消失了。

  今天潘明忠他們見到的這幾個豐里社土人,都裹著布圍裙,肯定屬于富裕村落的富裕階層。從這幾位的態度和肢體語言來看,明顯是有過豐富對外交流經驗的,和后世旅游區那些少數民族差不多。

  很好,潘明忠對現在的狀態再滿意不過了。用從廖添丁那里現學現賣的土著禮節:左拳輕觸額頭幾下后,黑發黑眸的一群黃種人這就算是認了親戚。下一刻,沙船上的水手,就抬下來了一些貿易樣品,放在了平滑的石面上。

  看到這些自稱是大員島海商的髡發人拿出的貨物后,廖添丁不禁大喜過望。

  這些貨物中不但有土人最喜歡的各種布料,瓷碗,還有一些精巧的日用品和草編品。另外,還有食鹽。

  不是說住在海邊的人就能大把吃鹽:在鐵鍋煮鹽發明之前,海邊的人一樣只能吃又苦又澀的鹽泥混合物。

  這個道理在土著身上體現的更直接:連鐵槍頭都沒有的族群,是沒辦法煮出來鹽粒的。至于技術含量更高的鹽田還是別難為這些光腚戰士了。

  所以當廖添丁看到這些大袋的鹽粒后,還是很歡迎的。要知道,明人村里偶爾用鐵鍋煮一點鹽,那都是留給自己吃的。

  沒辦法,誰也不知道下一艘貿易船什么時候到來,船上有沒有鐵鍋這個時代所謂的鐵料,都是磷硫不合格的低溫窯出品,和后世的鐵鍋純粹是兩個概念。放開煮鹽的話,沒多久鍋就要完蛋,這里可沒有鐵匠和補鍋匠這種職業。

  除了大粒鹽,另外一些精細的上等鹽也看得廖添丁嘖嘖稱奇。事實上,沒有哪個閩商會帶這種鹽來找土人換硫磺。福建本身就缺鹽缺得要死,更遑論這種需要灶戶耗費幾倍成本才能煮出來的上等精鹽了。

  廖添丁的驚訝,在穿越眾這里就顯得多余。元斗號這一趟來臺北,主要目的是勘探和偵查,所以不拘什么貨,多少都帶了一些。等記錄下哪些產品適銷對路后,下一船過來,就可以有的放矢了。

  幾個土著在看完展臺上的貨后,嘰嘰喳喳說了幾句后就走了。廖添丁笑呵呵地告訴潘明忠:這是去準備貿易品啦,很快土人就會再來。

  既然這樣,那么水手很快就從元斗號上搬下來了更多的貨物。

  潘明忠這時把這個姓廖的拉到一邊,仔細盤問起了本地的風土人情,貿易格局來。

  廖添丁自然是知無不盡:他還指望著元斗號臨走的時候,把尾貨佘給他呢。

  根據他的經驗,今天明人村和豐里社的貨物,會是第一波到場的貿易團隊。

  由于明人村和豐里社已經按照默認的規矩,向周圍派出了信使,所以明天和后天,會是貿易展銷會的:附近的部落都會派人來交換物資。

  潘明忠聽到這里,點了點頭。接下來他又問了一些關于火山硫磺的情況。

  磺港距離后世的陽明山森林公園,直線距離還不到10公里。整個大屯山死火山群,就在公園里。

  陽明山原名“草山”,泛指大屯山、七星山、紗帽山、小觀音山一帶的山區,而非單指某座山峰。整個火山群景色優美,有火山錐、火山口、噴氣孔、溫泉、地熱等等自然風景,當然,最重要的是有天然硫磺塊。

  “草山”這個名稱由來,是因為清朝時期,此地官府憂慮賊寇匿于林中竊取硫磺,故定期放火燒山,于是整個山區只能長出芒草。

  臺北死火山群的硫磺,直至清末,都是重要的戰略資源:事實上這里是國內唯一可以輕松獲得的硫磺資源。

  當然,在17世紀,要進火山群可不容易:10公里路程只是指的外圍,要進入核心硫磺產區,依舊需要土人鉆山入林去采集。

  “看來,只能等大部隊過來,打通磺溪后再說了。”潘明忠和廖添丁聊到這里,基本上搞清楚了開采硫磺的難度。

  當天中午,明人村和豐里社這兩個近水樓臺團體,就帶了不少的硫磺,鹿皮,風干鹿肉脯,風干魚肉跑來交易。另外,還有一些臺灣土著的主食:小米。

  窮鬼西班牙人宣稱不會出售糧食給元斗號,然而看到青花瓷碗和棉布的土人,自動就把糧食送到了穿越眾面前。

  潘明忠表示來者不拒。

  土著這點可憐的貿易品種類正是他滿意的地方。拿不出足夠的交換物資,面對穿越眾今后越來越多的工業品,他們只能加大硫磺的采集力度,別無他法。

  當天的交易很快就結束了。

  大部分的物資都是有約定俗成的交換價格的,除了穿越眾拿出來的精鹽。這個問題很快就解決了:廖添丁沒用多久,就和土人商定好了價格。

  當天傍晚,穿越眾用大鐵鍋,鹿肉,食鹽和五香粉,請明人村的10來個村民,吃了一頓好飯。

  席間達成了如下協議:第一,從明天起,騰出手的明人會派人帶著雷劍小隊,去附近勘查鐵礦砂。

  第二:元斗號離開前,會留下一個翻譯和一部分尾貨存在明人村,以便今后繼續收購土人的硫磺。

  作為報酬,廖添丁他們得到了一口窯區出品的高檔鑄鐵大鍋這個就很珍貴了,因為鋼鐵目前是管控物資,它不會出現在平時的貿易清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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