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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1節 龍巖戰記(十三)

  派200個衛所操軍去兇名遠播的巖頭寨一游這已經不是陷害了,這是赤裸裸的謀殺!

  所以當李千戶確定眼前這兩位臉上的神色不似作偽后,終于出離憤怒了,開始口不擇言起來:“大人莫不是得了失心瘋?”

  不想衛遠卻呵呵笑了起來:“紅槍營不日就要去剿滅對馬嶺的林十萬匪伙,巖頭寨那邊騰不出人手,不調衛所兵,調誰?”

  說得如此有道理,李千戶一時間竟無言以對“調衛所兵去送死嗎?!”

  “也談不上送死。”

  “此乃亂命,恕本官無能為力。”

  “呵呵,李大人看來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丁立秋這時從椅中站了起來,踱步到李偕春面前,然后伸手從大袖里掏出一個卷軸,彎下腰,緩緩在他面前展開:“且看此物。”

  卷軸是一份公文:茲有龍巖衛千戶李偕春遇匪浚巡不前,調用之際,結舌不應,面有難色,有通匪之像,著有司既刻罷去官職,戴罪聽勘。

  公文的落款是李千戶老大的老大:漳州衛正印指揮使石良镢。

  看清楚卷軸上的文字和熟悉的大印后,李偕春頓時張大了嘴,滿臉驚恐,頭上的冷汗也流了下來。

  丁立秋笑嘻嘻地問道:“李大人,看清了吧?”下一刻,他直起身子,轉身就走,同時嘴里喝了一聲:“拿下!”

  李偕春隨即便被身后早有準備的兩個士兵按倒在了地上。

  終于意識到大禍臨頭的李千戶頓時大喊起來:“冤枉,冤枉啊,下官不曾通匪啊!”

  “李大人,這通匪一事,等你入了漳州大牢,大約就能想起來了。”衛遠先是調侃了一句,然后笑呵呵問他:“調用之際,結舌不應,低眉俯首,面有難色,此謂狠軍嗯,李大人,犯者當如何啊?”

  李千戶當老了兵的,豈能不知道七律五十四斬?然而現在怎能接這種話?

  只見他雙臂狠命一掙,往前膝行兩步后,一邊磕頭一邊喊道:“是下官該死,豬油蒙了心,不合亂了大人章法。還請大人放在下一馬,下官回去就盡起全軍,殺奔巖頭寨,提馬勢下人頭來贖罪!”

  “好了好了,別吹了。”丁立秋看著短短時間就變得披頭散發,滿臉大汗,額頭青紫的李千戶,不由得搖了搖頭:“早知如此,方才何必推諉?”

  “是下官糊涂,還請大人開恩,下官一定將功贖罪!”李千戶從看到大印的那一刻起,就知道這次玩脫了。

  然而現在他連悔恨的時間都沒有:保住官位才是一切的根本。一旦被押赴漳州,那就萬事休提,指揮使大人不可能再放他回去通匪的罪名是一定會坐實的,要不然豈不是說指揮使鬧了烏龍?

  這是一定不會發生的,他一定會被定罪,然后家人被發配去官營的妓院,李千戶太清楚官場規矩了。

  而丁立秋和衛遠在互相對視了一眼后,發現火候差不多了,于是丁立秋便重新起身,從地上撿起千戶大人那頂黑色的烏紗官帽,撣了撣土后,重新給他戴了回去:“也罷,看你有尚有一絲悔過之意,這份公文就暫且寄在我這里。”

  就在李千戶又準備磕頭的時候,丁立秋止住了他,然后正色對他說道:“李大人,我家將軍是巡撫衙門的座上客,似你這等不識時務的鄉下土包子,宰了也就宰了,和殺只雞一樣。”

  “下官明白,下官明白!”

  “明白就好,這下曉得軍令如山了?”

  “如山,如山。大人放心,明日下官便去沖寨,就是人死絕了,也要拿下巖頭寨!”

  “唉”丁立秋聽到這里搖了搖頭:“就你手下那些叫花子,還沖什么巖頭寨?”

  “啊?”

  “叫你帶200人,是去撿漏的,哪個說要你沖陣了?”

  李千戶這時的心情是崩潰的,他有一句MMP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而丁立秋看到那張正在劇烈變幻著表情的老臉,卻是溫和地笑了笑,然后拍拍千戶大人的肩膀說道:“若是賊眾防備甚嚴,我許你不戰而逃。”

  于是,在穿越眾使出手段后,被收拾得服服帖帖的李千戶便連夜回去整兵了。

  第二天,兩支隊伍先后腳開始出發。一支是藍先生他們的馱馬隊,另一只是李千戶率領的200衛所操軍他們中間相隔了一個上午的時間。

  一大早出發的馱馬隊,在上午10點多就趕回了巖頭寨。而藍先生在回到寨子后,急忙一疊聲地開始催促著寨眾布置起法壇來——必須要趕在正午時分才好做法。

  法壇很快就布置好了:寨門后的廣場上,條案,香燭,黃紙,桃木劍,黃酒諸般事物應有盡有。

  而藍先生此刻也換好了行頭。只見他身披杏黃八卦袍,頭戴五岳真形冠,腳下是云頭如意形履,仙風道骨,長發飄飄,端地是有道真人。

  接下來只見他先是對著法壇正中的土地公銅像拜了幾拜,然后才躬身打開了腳下的一口樟木箱子,從里面取出幾件“法器”來。

  這第一件法器是個亮晶晶的鐵架子,形狀就像是鐵傘被抽去了傘面。

  “此物莫非就是‘鐵傘門’的來歷?”圍上來的吃瓜群眾們都屏著大氣不敢說話,只有馬大掌柜替大伙問了出來。

  “好教大當家知道,這是問天傘,連同聽地寶鑒一起,這套物什正是我鐵傘門的鎮派之寶,名喚‘九天十地搜神寶鑒。’”

  “哦,敢問先生,不知此等寶物有何用?”

  “呵呵,此寶上能問天,下能聽地,可收集一方水土真形,陰陽福址。”藍先生說到這里,囂張一笑:“莫說是測吉兇了,便是這周圍百里內有龍穴,我都能問將出來。”

  “嘖嘖嘖”周圍響起了一片咂嘴聲。

  一邊吹逼,藍先生一邊指揮著寨眾將那副亮晶晶的鐵傘骨捆綁到附近的一顆大樹頂上。等鐵傘安置完畢后,藍先生又從箱子里拿出了另外一些物什。

  “其實我鐵傘門也屬道門正宗,只是名聲不顯罷了。”

  藍道人說話又打開了一個鐵匣,然后取出一張細膩的白紙在眾人面前展示一番后,放入了鐵匣。合上匣口后,他將鐵匣放在了地藏菩薩面前:“此乃禍福匣子,待我稍候做法問出吉兇后,那張白紙上自會有字出來。”

  到了這時候,圍觀群眾沒人敢再說什么了——實在是太專業了,土包子們哪里見過這等精細的神學儀式?

  傻子都看出來了,這和鄉下那些神漢神婆的粗陋把戲完全不是一個檔次啊?裝備太牛逼啊?所有人眼里此刻都閃爍著興奮的光芒,只等先生發威了。

  最后一項就是所謂的“聽地寶鑒”了:一塊書本大小的怪異物件被擺在了香案上,然后先生又往頭上套了個皮護圈,遮住了雙耳。

  下一刻,某種熟悉的“滴滴嗒嗒”聲,就隨著先生的手指按壓,從面前的發報機中響了起來。

  “嗯,嗯,已然有消息了,土地爺有回應啊。”滴滴嗒嗒了一會后,藍大道長先是點了點頭,取下了頭上的皮護圈,側頭看了看身邊的馬勢下,然后他有點玩味地把耳機遞了過去:“大當家也來聽聽?”

  “當真?不怕沖撞了土地公?”馬勢下一邊說著客氣話,一邊學著先生的樣子,把皮護圈套在了自己耳朵上。

  “哎呀!”聽了幾秒耳機里傳來的滴滴嗒嗒聲后,馬勢下趕忙取下了耳機:“果真是神物,聽不懂,不敢再聽。”

  “呵呵,聽不得就對了。沒有道行的,還是不聽為妙。”

  下一刻,仰頭看看天色后,藍大道人卻是臉色一肅,伸手拔出桃木劍后一聲大喝:“午時將到,余者退散,且看我做法!”

  大伙聞聲當即退開,接下來道人便開始做法:舞劍,點燭,燒符箓,噴酒總之,動作華麗,場面酷炫,伴隨著高人嘴里各種的神秘咒語,場面儀式感十足。

  大約十分鐘后,儀式進入了最后階段。只見道人將剩余的符箓全部點燃后,伴隨著漫天的黃紙,將將在正午那一刻,道人一手藏劍在后,一手戟指法壇上那個黑鐵匣大喝一聲:“天地無極,乾坤借法,土地公急急如律令!”

  定格的畫面持續了大約有10秒后,等到所有符箓都落地,藍大道長這場法事就算是搞定了。

  “過來,過來。”疲憊的道長將外圍戰戰兢兢的吃瓜群眾召喚過來后,指著法壇上那個黑匣子說道:“吉兇就在里頭,爾等自去看吧。”

  說完后,道長便去更衣了。

  這種時候,開匣子的任務當然是落在馬大掌柜的肩上了——馬掌柜當年在邊軍時為了看懂軍令文書,多少識過幾個字,算是個半文盲。

  用顫抖的雙開鐵匣后,圍觀的一圈腦袋頓時紛紛嚷了起來:“有字!當真有字!”

  之見原本那張潔白的紙上,現在赫然多了八個藍色的大字:“見龍在田,利見東北。”

  《易經》中關于見龍在田的解釋是這樣的:有機遇出現的話,天才應該把握住機會。

  所以當換好衣服回來的藍先生見到這八個字后,當即就開始恭喜馬大掌柜了:此乃上上簽,不但告訴大掌柜要把握住機會,還明確指出了大吉大利的方向:東北方。

  葫蘆峪就在東北方向。

  欣喜若狂的馬大掌柜當即在藍先生提點下頒發了命令:今日大伙一醉方休,待明日全伙下山,去葫蘆峪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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