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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4節 私人恩怨

  “咚咚咚咚....”

  歷史上曇花一現,生不逢時的粟色火藥,這一刻發揮了它燃燒緩慢的優點,在最契合這種火藥的長管重炮炮膛中平穩爆燃,將超過10公斤重的圓形鐵球推出了炮膛。

  32記強勁有力的巨響依次響起,像重錘一樣砸在了人們心中;隨之而來的,是一股股從炮管里噴射出的濃煙和火光。

  不到300米的射擊距離,彈道幾乎是以直線方式運行。下一刻,32枚鐵球狠狠砸進了徐宅。

  連片的“轟隆”聲隨之響起。

  徐宅外墻首先遭了殃。用青磚米汁澆筑的古樸墻體完全不能阻擋炮彈,爆出大股灰塵和轟響的同時,墻體或者倒塌,或者被一穿而過。

  涂著整扇綠漆,釘著黃銅門釘,代表著主家顯赫門楣的徐宅大門,第一時間遭受到了飽和打擊。

  漫天飛起的瓦片木塊中,門檐炸裂,梁柱斷折,兩扇從不開啟的大門首先轟然倒塌,露出了門后富貴堂皇的縉紳人家。

  第一輪炮擊過后,艦隊和徐宅之間就再沒有阻礙物了,吃瓜群眾早已連滾帶爬,哭爹喊娘地退散一空。

  緊接著就是第二輪炮擊。

  依舊是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依舊是排炮那漂亮的,連續噴射的白煙和火光,站在縣城城墻上的官民,此刻全部張大了嘴,被眼前華麗的視覺聲光效果震撼得呆若木雞。

  在第二輪炮擊中主要倒霉的是徐府前院。由于外墻和大門,轎廳等處在第一輪炮擊中被砸開砸塌,所以這輪炮彈就穿過了上述地帶,砸入前庭。

  前庭里的建筑自然也是抗不住的。一通炮彈過后,大堂多處墻壁出現了大洞,擺放著太師椅,大花瓶,墻壁上掛著名畫的議事場所下一刻就被砸成了車禍現場,明晃晃的大洞和屋頂掉下來的檁椽碎瓦將所有陳設都毀壞一空。

  仿佛過去了很久,又仿佛過去了一瞬,第三輪炮擊接踵而至。

  這次的炮擊,大約是炮口上調了一點的原因,炮彈徑直打入了中庭。

  這之后是第四輪,第五輪,第六輪......

  波瀾壯闊的炮擊行動一共持續了整整十輪,將總共3.5噸重的炮彈傾瀉進了徐府。

  要不說海軍是吃錢大戶呢,3.5噸精鐵炮彈,就在短短半個小時內全部打了出去,這和送禮也沒什么區別了。

  而接受了穿越眾大禮的徐宅,此刻已成了殘桓斷壁的代名詞。府內不但有多處樓宅廳堂倒塌,更多的是屋舍墻壁上露著的明晃晃大洞;再加上遍地屋瓦碎屑,破瓷爛椅,儼然一副末日之后的二次元慘景。

  大戰過后是寂靜。

  當炮口不再噴吐出煙霧,緩緩收進舷窗之后,濤濤的黃浦江上一片寂靜,縣城關廂一片寂靜,包括城墻上同樣是一片寂靜,哪怕城門內外已經擠滿了人。

  原本還在拼命哭喊擁擠,哀求城門打開的人群也不鬧騰了。所有人都在默默注視著那艘藍色為底,身繪金線的巨艦,忐忑不安地期待著對方下一步的動作。

  下一步做什么?裝完逼自然是跑路啊,還能干嘛?

  嘩嘩聲中,錨鏈升起,泥漿被沖刷而下,黑色濃煙復起,風帆鼓脹,艦隊緩緩掉頭,在江面上劃了一個大圈后,揮揮手,沒有帶走一片云彩,就這樣消失了......留給上海縣的,是320顆富含紀念意義的鐵蛋。

  當觀光艦隊退回到張蘇港外的那一刻,本次行動就算是圓滿完成了。

  這次岸轟任務,是穿越眾在規則范圍內對江南地主階級權威性的一次強力削弱。320顆鐵球雖說沒有傷人,但是其背后所蘊藏的巨大力量,已經完完全全展示在了敵人的心臟區域。

  從今往后,無論是迂腐守舊的地主階層,還是麻木不仁的底層農民,都會被今天這一場活生生的教育節目所觸動。所有當天在縣城內外的目擊者,以及之后去殘桓斷壁參觀的人,無法再對這股力量視而不見。

  就像當年的鴉片戰爭一樣,死水一潭的中古社會被硬生生用炮彈砸開,從而引起了人心和思想的巨變。這之后或許有人會變得更加頑固,更加守舊,但同樣會有愿意睜眼看世界的人存在。

  穿越眾今天的所作所為,就是在撕破對手虛弱外殼的同時,

  順便砸下一根思想的釘子。

  這是一種潛移默化的投資和暗示。等到未來,當天災和人禍一遍遍刷洗江南大地的時候,自然會有很多人想起今天這一幕,想起這股力量,從而邁上“尋求力量”的道路。

  每多一個這樣的人,守舊勢力的基本盤就會縮小一分,直至社會變革的那一天,穿越眾就會花費最小的代價搞定一切。

  裝完逼后艦隊雖說迅速離開了作案現場,但那主要是為了消弭民眾騷動,迅速平息事態,并不代表曹總兵就怕了誰。

  所以曹總兵接下來就坐鎮張蘇港港務局大樓,開始等待一波波上門的問罪人。

  頭一個來得自然是崇明千總于富貴。得知曹大人炮打上海縣城后,驚恐的于富貴先是以為曹海盜反了,在營中大喊吾命休矣。

  緊接著打聽到真相后,于千總還是被嚇尿了:理論上那支艦隊可是從自家防區跑去的上海縣,這邊還提前派人去傳了信。現如今姓曹的做出這等駭人聽聞的大事,他姓于的肯定也脫不了干系。

  于是于千總就上門問罪了。

  不過以他的級別,所謂的問罪那也是個笑話。有見過跪地問罪的嗎?堂下何人狀告本官?

  所以跑去問罪的于千總就被曹總兵三言兩語打發走人了:“此乃私人恩怨,不干你事。至于事后首尾,本將一力承擔,不會讓于千總你難做。來人啊,看賞。”

  于千總就這樣被打發了出來,連5分鐘都沒到。

  第二個上門的,自然是上海縣令陳昌允了。身為父母官,無論內情如何,陳縣尊自然是要為子民討個公道的。

  曹總兵這邊倒是沒有怠慢,見面行禮看茶后,總兵大人便將一干劣紳和自家產業之間那點破事統統倒給了陳縣令,然后很委屈地一攤手:“吾之奈何?”

  沒想到陳縣令卻不理這個岔:“哼,即便如此,大人操巨舶入黃埔,發炮轟打民宅,大明200余年來,此等狂悖之舉也是聞所未聞。本官身為一地父母,守土有責,稍后還是有一份彈章上京的。”

  張冬東聞言冷笑一聲:“文官彈劾武官,那也平常,陳父母盡可自便。只是近日皇上被圍在京城,大約沒心思看你那份彈章了。”

  “哼,這就不勞曹大人掛心,下官告辭。”

  “不送!”

  于是上海縣和曹總兵之間,就這樣不歡而散了。

  接下來理論上應該是松江府派人來興師問罪。然而由于眾所周知的原因,所以松江府方岳貢對此事裝聾作啞,除了發來一份不痛不癢的文書過問一下后,就沒聲息了。

  第一波反彈過后,沒用多久,第二波緊接著就到來了。

  盡管穿越眾已經有意控制了岸轟事件的力度,沒有做出大肆殺戮之類落人把柄的事情,但是畢竟這件事太過玄幻,大明最穩固的江南腹地竟然被“自己人”的巨艦轟了個底朝天?

  所以當整個南直隸,尤其是南京方面得知消息后,一道道措辭嚴厲的公文和一些使者很快就找上了門。這些人包括但不限于南京鎮守太監,南京魏國公府,南京兵部,應天巡撫衙門,以及早已和曹總兵翻了臉的南京錦衣衛衙門。

  這些掌握了南直隸軍政大權的衙門,無一例外都對這次事件表達了非常嚴重的關切:這一次你曹川能“混”進黃浦江,那下一次呢,是不是要翻臉“殺”到南京城下?姓曹的你到底要干什么?

  于是張冬東這邊就開始了一波辛苦地解釋溝通工作,然而這沒什么卵用,一大票彈章依舊在去往京城的路上了。

  畢竟明朝的官兒都不是傻子——這一次突防事件,令原本就被人猜忌的招安總兵曹海盜名聲更加不堪,整個南直隸的上層官場現在對他極度防備,包括江防在內的一些軍事部署也開始了緩慢的調動和增強。

  這一次穿越眾的黑炮管子,是真捅到老爺們的肺管子上了。

  好在這些反彈也都在穿越眾事先預案之內,所以曹總兵這邊倒沒有亂了陣腳。做好解釋工作的同時,他這邊也盡可能給各路大佬送上了厚禮:公事上大家這次紅了臉,可私人關系還是有必要維護的,畢竟不打不相識嘛,誰也不會和萬寶路打火機過不去不是?

  這邊忙碌著善后工作的同時,被挑出來北上的三艘艦艇也在努力補給中。

  由于上海和天津之間有整整1000公里的海路,而這一次北上途中又沒有補給點,所以幾艘機帆船必須盡可能多得裝上補給,以便跨過漫漫海程。

  補給品中最重要的是煤炭。

  有了煤炭,艦隊才有了關鍵時刻變身的底氣,所以這次連甲板上都堆滿了煤包——這有點像對馬海戰之前的俄艦隊。

  好在這個位面,北方的敵人不會有炮艦,對馬海峽也不會有本子艦隊,所以甲板上堆一點煤包還是沒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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