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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2節 明葡戰爭(四)

  當實力差距比較大的時候,領先一方就能做到好整以暇了。

  穿越眾也是這樣。當天炮群登陸后,差不多到了晚飯時分,雖說炮陣還沒有徹底布置完畢,不過曹大人已經開始招呼來賓們散會下樓就餐,硬生生把一場戰爭打出了朝九晚五的節奏。

  接下來的這個晚上,拋開興奮的明人不談,躲在大炮臺里的葡人,日子自然是不好過的。

  親眼看到數量眾多的大炮被一種魔鬼般的力量送上了岸,過程是如此迅速,葡萄牙人自然是又恨又怕。

  然而怕歸怕,并沒有卵用。弗朗機鬼佬連夜襲炮陣都做不到——兩軍之間的射界已經被夷平不說,徹夜掃射的光柱也令任何有想法的人形物體無所遁形。

  不過好在炮臺是堅固的。

  圣寶祿炮臺修建的時候,秉承了這個時代東方工程技術的一慣方式,磚石之間都采用糯米汁、糖漿、砂與蠣殼粉這種原始配方水泥填縫,所以極其堅固。而之前一段時間,因為戰爭陰云迫近,所以葡人甚至又多渠道購買了一些水泥用來給炮臺加固和增設突出部。

  這是葡人唯一的依仗了。

  時間:布下炮陣后的第二天清晨。

  蓮花莖關閘和大炮臺之間的直線距離是兩公里。經過一天一夜的忙碌后,兩地的中點,關閘側前方四五百米的一片土地上,炮陣已經徹底安放完畢。

  事先被硬化過地面的炮位上,泛著金屬光澤的粗壯大炮擺出了雄壯的4排方陣。按照口徑不同,小炮在前大炮在后,期間還規律分布著裝滿火藥和炮彈的彈藥車。炮陣總體上橫平豎直,一眼看去,猶如趴臥的兇獸一般,在無聲中充斥著滔天殺氣。

  此刻,城樓上的明軍軍將們在觀察炮陣的同時,心情復雜。

  事實上在昨天大炮登陸那一幕出現的時候,很多人就已經意識到了這背后代表著什么。

  所謂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這一次受邀前來的眾多軍將中,雖說也有個吧世襲的酒囊飯袋,但那畢竟是少數,其余大多數還是正規軍官,對于軍事技術都是很敏感的。

  昨天的兩棲大炮登陸行動,對于這些明眼人來說,最震撼的,還是“速度”這兩個字,其次才是“闊綽”和“機關巧器”這些。

  雖說這些軍官平日里也擺弄過青銅跑和弗朗機,甚至長期處于戰備狀態的幾位防瑤將領營中,本身就有炮隊,但正因為如此,所以他們才明白這種敵前布炮的恐怖之處。

  要知道,在遍地水系和植被的原始珠三角環境下,哪怕只是小小的幾門虎蹲炮,要想運動到敵寨前安放,那也是需要大量人力畜力和時間的。

  而昨日就在大伙眼前,幾千斤一位的大炮,從海路硬生生被運上陸位,前后只用了幾個時辰。如此高效的后勤能力,確實是舊式軍官們無法想象,更何況這還不是一門大炮,而是幾十門!

  想到這里面包含著的力量,一大早便趕來“上班”的眾軍將中,終于有人說話了:“旬日間便能布下這般炮陣,大人手段高明,餉械充足,末將拜服!”

  說話的這員黑臉武將,語氣并不顯得諂媚,而是帶著一些發自肺腑的欽佩神色。此人是連山守備向功,行伍出身,因作戰英勇,一路積功升到了守備官。

  向功屬于那種靠搏命沙場換軍功的直腸子武將,腦袋里并沒有太多彎彎繞。昨天被震撼后,他回去想了一夜,越想越覺得這炮陣里外都透著厲害,所以今天他一早看到曹將軍,終于掩飾不住欽佩之請,老老實實站起來拱手做了個揖。

  曹總兵聞言,和氣地對這位名義上的屬下點點頭,然后哈哈一笑:“向守備且安心稍坐,今日是正攻,后頭還有節目。”

  聽到兩位如此對答,在座大部分人臉上都帶著微笑,不過若是細細看去的話,其中有些人看向曹大人的眼神里,那可就意味難明了......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是直腸子。

  昨夜回去后,身為職業軍人,其實大部分軍將都會想到一個問題:若是有一日“曹軍”將這炮陣和軍馬調集自家門前,該如何應對?

  大多數人的答案都是“無法應對”。

  中古時代的戰爭節奏是非常緩慢的,在這南方水網地帶,一場戰爭隨便就可以綿長成年累月的時間。

  然而昨夜有心人一想到這個問題,冷汗都流下來了:大批火炮跨水登岸,一夜間立在了自家城池/堡寨門前,而這邊派出去求救的信差連省城的大門都還沒看到,更遑論調集大兵前來救援了。

  側眼看看正在和何鎮談笑風生的朝廷柱石/忠勇伯曹川,再想一想他日要被同樣多的重炮圍城,今日到場的很多人自然是心事重重了。

  就在城樓上將帥同心談笑風生的同時,隨著朝陽的升起,穿越者的軍隊,花費了巨量資源擺出的炮陣終于要發話了。

  在炮陣后方大約100米處,有幾間被沙袋墻包圍起來的野戰帳篷,這里就是本次戰役實際上的指揮部了。

  此刻的指揮部里,到處都是穿著野戰服的年輕軍官,滴滴噠噠的電報聲和短促有力的命令聲交織在一起,一副大戰來臨前的緊張形式。

  而和周圍氣氛有點脫離的,則是角落里三個穿著將官服的穿越者。這幾位完全沒有大戰前的緊張,反倒在悠閑地吃著早餐。

  “唉,聽說所有進口奢侈品都斷貨了?”

  膀大腰圓的開拓軍臨時指揮官衛遠,一邊大口吃著軍用飯盒里的青椒土豆燉豬肉,一邊含含糊糊地問道。

  接話的是同樣跑來“觀摩”的海軍聯絡員王曉輝。此君大約是在軍隊鍛煉已久的緣故,看似白白胖胖,塞起飯來一點不客氣,同樣是狼吞虎咽:“你這消息太不靈通了啊,上個月就斷啦,今后再也沒有私人配額了。唉,聽說是配件供應不上,廠子里的設備要停。”

  衛遠搖了搖頭:“遲早的事,攤子越鋪越大,可不就供不上了。”

  王曉輝嘿嘿一笑:“我無所謂,反正我戒煙了。”

  ......就在幾位長官閑聊這當口,一個黑瘦的年輕軍官走過來敬禮:“報告,收到撫遠號電報,詢問我方炮擊時間。”

  這時一個同樣黑瘦的穿越者軍官伸手接過了電報。

  此人叫余明杰,是最后一批加入大業的穿越者之一,“生前”就在炮兵部隊服役,穿越后還是干得老本行。這次戰役,余明杰作為炮兵總監,不但負責炮擊,還是戰役前半階段的司令員。

  接過電報掃了一眼后,余明杰伸手拿起折疊帆布桌上的步話機,先是和城樓以及城樓背后的步兵營部通了幾句話,然后他起身發出命令:“回電撫遠號,5分鐘后發起炮擊。”

  “是!”

  發出命令后,余明杰走出帳外,來到沙袋堆起的矮墻邊,對那里幾個參謀說道:“再次測算射擊諸元,5分鐘后試炮。”

  得到命令的炮兵參謀,開始用炮隊鏡進行觀測行動。

  為了盡可能鍛煉部隊以及為今后著想,反應過來的穿越者們,已經開始在軍隊推行“去高科技化”行動。現如今除了人數稀少的特戰隊和陸海軍總司令部之外,其余兵種已經沒有權利動用電子儀器了。

  不過原始的炮隊鏡在這種情況下已經足夠用了。畢竟對面城堡里的葡人沒有能威脅到這邊的武器,所以參謀們可以好整以暇地測算射擊諸元。

  很快,5分鐘不到,由觀測員大聲報出來的數據,就被其他參謀用圖上作業標記在了地圖上。

  默默地看著參謀們熟練地在地圖上作業,余明杰雖說臉上緊繃繃,但是心中卻是感慨萬分:把一幫店伙計和童生訓練到今天這般模樣,只有老天爺知道自己私下里所花費的心血了吧?

  5分鐘后,隨著余明杰一聲令下,傳令員便小跑著將寫著射擊諸元的紙條送去了前方炮位。

  前方的炮兵連長看完紙條后,便用一個鐵喇叭大聲地報出了數據。

  起先是小炮,然后是大炮,伴隨著陣陣白煙和巨響,按照口徑不同,各炮組在指揮部的命令下,輪流開始試炮了。

  從陸地方向攻打澳門城,屬于由西向東。在朝陽升起的一刻,其實對于進攻方并不利,因為需要直面陽光,這在冷兵器時代,包括熱兵器時代都是不利因素。

  不過當技術差距大到一定程度時,這些不利因素就無所謂了。

  在炮位上的炮兵們輪流發射,硬生生頂著開始刺眼的陽光,給每一門炮糾正了發射角度。而這個時候,不出意外,從對面圣寶祿大炮臺發射出的炮彈,也落在了炮位附近。

  二十分鐘后,雙方這種零散的炮戰暫時告一段落。

  “明軍”方面停火是因為已經實測了諸元,下一步要做好齊射準備。而葡人作為被動應戰的一方,自然不會沒完沒了地無腦射擊。

  原因很簡單:紅毛們沒有那么多炮彈用來浪費,他們手頭的大炮,不可能做到精準射擊1000米開外的軍事目標,所以葡人對這種遠距離射擊興趣缺缺。

  然而某些人就不這樣想了。

  又過了20分鐘后,在軍史專家王曉輝“淮海戰役”的怪叫聲中,炮陣開始了第一輪全體急速射。。

  這一輪驚天動地的炮聲,將超過50枚大小不一的鐵球射進了千米開外的葡人城堡。一時間炮兵陣地上硝煙彌漫,50門火炮發出的巨響令半徑5里內的明人如聞雷動,城樓上的軍將們離得近,感覺到仿佛山搖地動的他們這一刻臉上盡皆變色。

  然而沒過2分鐘,第二輪急速射又放了出來,然后就是第三輪,第四輪......“哐當”一聲后,城樓上終于有人在這驚天動地的炮聲中,翻倒了椅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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