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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4節?討逆(二)

  和預想中殘酷膠著的攻城戰不一樣。此次北越大軍叩關,真正意義上的首戰卻不是從陸上發起的,而是來自海上。

  就在明國軍事觀察團抵達崢江的第三天清晨,海面上密云不雨陰風陣陣,能見度并不好。

  海戰雙方,首先是不顧糟糕天氣出場挑釁的北越聯合艦隊。

  聯合艦隊以兩艘荷蘭武裝商船奇威和肯德·布克號為核心,輔以上百艘地方海船——彼輩大多是臨時雇傭來的海盜團隊,其中又以明國海盜團隊居多。

  南越方面同樣不示弱。其艦隊核心是四艘西班牙風帆艦只,同樣有大批合同海盜附其驥尾。

  于是就在清晨略顯昏暗潮悶的天氣下,在陸上無數雙眼睛關注下,海戰于崢江入海口外爆發了。

  雖說南北雙方這次投入參戰的海船總數超過了以往,但是有一點需要注意:參戰雙方的海船,無一例外都是雇傭軍。

  既然是雇傭軍,那么如何完成合同義務又保存自身實力,就是一個永恒的課題了。

  所以總得來說,這場海戰規模還行,但是烈度不夠。

  雙方艦隊從交手那一刻起,雖說一直保持了接觸,炮聲隆隆殺聲震天,但這只是場面宏大。

  戰術上,交戰雙方艦船多以炮擊和試探性進攻為主,真正需要填人命的中式跳幫和西式艦炮近距離對轟場景并沒有出現。

  從某種程度來說,這一次崢江口海戰,反倒顛覆了人們對傳統海盜散漫混亂的認識——始終保持一個禮貌而又不失尷尬的交戰場面,是需要極高戰術素養的。

  海戰的關鍵轉折發生在了正午。

  當其時,北方艦隊的兩艘荷蘭船大概是判斷出久戰不利于己方,于是放出信號旗花,打算全軍轉進再圖后事。

  不想這一轉進卻出了岔子。

  現在的時間是3月底,越南海岸多數時間刮得還是北風。之前的戰斗其實北船是占了風向便宜的,可惜雙方推太極把優勢浪費掉了。

  悲哀的是,現在北船想要轉向,那可就變逆風了,所以這個轉彎半徑必須很大。

  更加危險的一點是,荷蘭人的操作可是屬于敵前轉向。西班牙人不是傻子,察覺出荷蘭佬的意圖后,立即放出信號要求大部隊上前圍攻。

  打落水狗誰不樂意?于是大批南船一改之前的推拉態度,緊逼上前。

  以荷蘭船為首的北方艦隊這下有點進退維谷。繼續轉向吧,會被人狂懟己方側翼,不轉吧,之前不是說好轉進的嗎?

  接下來,面對緊逼上來的敵船,情急下荷蘭人貌似犯了一個錯誤:只轉向了一半,然后利用側舷火炮邊打邊撤。

  這樣一來,荷蘭人的武裝商船,就相當于對準東面太平洋方向轉進了,離陸地越來越遠。

  見自家兩艘核心紅毛夾板大艦居然誤打誤撞跑路去了外海,之前還算齊整的各路北方海盜團隊頓時原形畢露自謀生路。有跟著荷蘭人奔赴太平洋方向的,也有拼力轉向打算回北越港口的。亦有少數悍勇頭目打算借此機會揚名立萬,擺開架勢在原地借著順風準備攔截南方同行。

  海面上一時間場面大亂混做一團。

  南方聯合艦隊見到北佬哄堂大散,大喜過望。旗艦“龐特貝德拉”號隨即連連發出旗號和火箭,要求己方核心船只緊追荷蘭人,要求海盜團隊就地追擊同行。

  沒過多久,混亂變得清晰。崢江口外的大混戰漸漸分成了兩股流向:掛著白帆的東去船列和大股混在一團緩緩北移的本地船團。

  見此情景,岸上無數看客也鼓噪起來,吼叫聲響徹崢江兩岸,不分南北。只不過這一刻南人的吼聲中充滿了示威和力量感,北人則是純粹掃興鼓噪罷了......和后世國足又被什么屌絲小國灌了N球的場面雷同。

  然而天下事變幻莫測。吃瓜群眾沮喪,掌握著更多信息的高層可不一定這么看。

  依舊是觀摩團扎營的那座小石山。今天場面更大了,圍繞在小石山腳下的,不光是那一百人的明國警衛連隊,還有上千名身穿鎧甲,氣勢精悍的北越御林軍。

  既然來了御林軍,那么自然會有國王......以及權相。

  小石山頂,年過六旬,一身錦袍的北越清都王鄭梉,正坐在藤椅上,滿臉笑容地和觀摩團團長盛楠言談。

  北越傾國而出南下討逆,身為鄭氏集團核心的北越清都王鄭梉,自然是要親自帶兵出征的。

  畢竟這一次看似是北越后黎朝廷押上了國運,其實真正押上一切的是鄭氏一族,鄭梉根本無法坐在升龍府等消息。

  那么既然鄭梉動了,后黎朝當代國主也是一定要隨軍南下的......鄭梉這個活曹操連做夢都要一只眼盯著國主的,怎能容對方脫離了自家視線?

  所以這次也算是御駕親征。只不過考慮到宣傳需要,傀儡國主本人自然是被無視的,軍中主要宣傳的還是鄭王爺引兵南下的威勢。

  “盛將軍,不知本次布置,可還合意?”

  看著漸漸消失在了視線中的白帆,鄭王爺放下了手中千里鏡,用一口標準的南腔漢話對盛楠問到。

  盛楠在這一刻,由衷感受到了舊世界殖民者在殖民地里的作派。此刻的小石山頂上,只有他和鄭王爺兩人并肩而坐,其余身后圍滿了后黎朝的文臣武將,場面令人愉悅。

  “王爺還請放心,賊船既已中計追逃,那就離入彀不遠了。”

  安慰了一句鄭王爺后,盛楠扭頭對一旁通信兵下令:“發報,詢問X部當下位置,以及預計接敵時間。”

  “是!”

  就在盛楠詢問X部位置的同一時間,還有一個人也在焦急地詢問X部準確位置。

  此人紅發碧眼,頭戴三角帽,穿著白襯衫和呢子雙排扣短裝,正是荷蘭旗艦奇威號的艦長范·德波爾。

  此刻的范德波爾先生身形隨著船兒起伏不定,頭發凌亂雙眼通紅,正扒拉著船臺上的欄桿伸長脖子拼命眺望。

  于奇威號身后不過1海里的位置,四艘西班牙風帆船正扯滿了帆在緊追不舍。白色煙霧不停冒起,很快就會傳來隆隆的炮聲。

  看到砸在船尾的炮彈水花越來越接近,范德波爾先生愈發忍耐不住,他再一次用惡狠狠的目光盯住身側一個黃皮膚的矮個子年輕人:“茅五劍上尉,你們承諾的援軍在哪里?我需要提醒你,奇威號如果被擊沉,你同樣逃不了去見上帝的命運!”

  個頭矮小,即便是在搖晃的甲板上也軍姿筆挺,穿著一身亮眼白色海軍軍官服的年輕人,壓根沒有被荷蘭船長的狠話所打動。

  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輕蔑味道后,矮個年輕人表情平靜地用一口機械的荷蘭語說道:“我大燕海軍縱橫七海,定不會失信于荷蘭朋友,還請德波爾先生放心。”

  “又是這一句!”范德波爾聞言臉色通紅,用手指著一旁身背報話機的通信兵吼道:“你現在需要的不是說漂亮話,而是至少用那該死的玩意再聯絡一次援軍,如果這個該死的鐵盒子真有那個能力的話!”

  名叫茅五劍的年輕海軍上尉這次連解釋都懶得做了,只是簡單回了一句“沒有戰術必要”后,他就開始閉嘴不言。

  而荷蘭船長范德波爾先生面對這個油鹽不進的“聯絡官”,最終也是毫無辦法,只能氣呼呼扭頭將視線又投向了船尾方向。

  而就在這個時候,通信兵背上的步話機突然響了起來。下一刻,在十七世紀干凈無比的電磁環境中,步話機中傳來了明確的男聲指令:“T2注意,我部已包抄到位。現命令你部保持航向不變,重復,保持航向不變!”

  聽到步話機命令的茅五劍一把抄起手咪回道:“T2明白,T2明白,保持航向不變。”

  聽到步話機發聲的范德波爾先生此刻也瞬間化身為影舞者,帶著殘影一步閃現到茅五劍身邊抓著他的肩膀拼命搖晃兼大喊:“說了什么,快告訴我,神奇寶貝說了什么!?”

  就在同一時刻,位于小石山上的盛楠部也收到了電報。下一刻,盛楠微笑著對一臉白須的鄭梉說道:“王爺,伏兵已然入場,賊船沒得跑了!”

  “如此甚好!”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能消滅南越海軍的主力艦只都是一件意義重大的好事。背負著巨大壓力的鄭梉鄭王爺聞言喜上形色,少見地拍了拍自家大腿,哈哈大笑道:“此仗端賴盛大人運籌帷幄啊!”

  身為21世紀常規流水線生產的社會人,盛楠對于商業互吹那是一點都不陌生:“王爺昨日初到就能下令今日全軍出海做餌,這一份定力擔當,那才是真個了不起啊!”

  鄭王爺被撓到了癢處,再次大笑起來:“哈哈哈,也是聽了盛大人言語,本王才曉得這陰天出兵的妙處哇!”

  所謂幾家歡喜幾家愁。岸上的人和誘餌都高興了,那自然是之前囂張跋扈的南越艦隊要倒霉了。

  就在某些人商業互吹的同時,已經遠離海岸的西班牙船上,高據在桅桿頂部的瞭望哨,終于發現不對,指著一個方向敲起了緊急的鐘聲。

  下一刻,在陰云密布的海平線上,遠遠沖出來一條奇怪的白線。仔細看去,卻是頭尾相連的四艘高速戰艦。

  這四艘流線型的高速戰艦由北而來,所有帆裝都吃滿了風,兼且冒著濃濃的黑煙,如離弦之箭一般向四艘西班牙船的后方包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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