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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三七章 不潔的瑰寶

  如果男人的速度足夠快,也許還來得及挽回即將發生的慘劇,但他自從恢復之后,便沒有喝過半滴鮮血,每天的稀粥連肚子都填不飽,單憑呼吸空氣獲得的那點能量剛剛可以修復這具身體,更別提恢復以往的實力了。

  “草,真他嗎掃興!”三角眼氣急敗壞的抹著滿頭滿臉的鮮血,他哪里能想到婦人會如此貞烈,眼見要受辱竟然嚼舌自盡,捂著婦人嘴的漢子發現不對,剛挪開手,趴在婦人身上的三角眼便被噴了滿臉的鮮血,其中還夾雜著粉紅的肉塊。

  其他幾個漢子面面相覷,都看到了對方眼底的驚懼,事情鬧大了,他們不過是河鎮里幾個成日游手好閑的痞子而已,不是動輒傷人性命的盜匪,哪里干過殺人的勾當,一時間都沒了主意。

  三角眼的心里素質要比其他人好一些,一開始也是有些驚懼的看著婦人的尸體,但他也清楚,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已經沒辦法回頭了,發狠的說道:“都他嗎愣著干什么?還不快挖個坑把這婊子給埋了?”

  幾個漢子如夢初醒,紛紛拔出腰里的匕首開始刨土,刨著刨著,三角眼突然感覺到似乎有什么東西正盯著自己,下意識的轉頭望去,正看到男人那張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面孔,三角眼本就心虛,頓時被嚇得媽呀一聲跌坐在地上,手忙腳亂的向后蹭,試圖離男人遠點。

  男人的目光根本沒看三角眼,他只是在看躺在地上的婦人。婦人的衣襟是敞開著的,嫩白的胸乳就那么坦露在空氣當中,一雙無神的雙眼呆呆的望著天空,眼神呆滯而又絕望,其中似乎又有著一絲隱隱的期待。

  男人知道婦人在期待什么,是在期待自己來救她吧?應該是這樣的,雖然自己看上去像是個廢人。但在這種時候,她想到的應該是自己,也只能是自己。一滴淚水從男人眼中流出,劃過面頰,掉落在地面上。濺起一點小小的水花,便滲入泥土里消失不見。

  男人始終站在那里不動,把三角眼幾人都是嚇得不輕,這邊在挖坑想埋婦人的尸體,結果人家丈夫找來了,如果不是他們膽子稍微大點,恐怕早就轉身逃掉了。

男人向前走了一步,三角眼等人齊齊向后退了三步,無他,心虛而已。男人還是沒看他們,一步一步的走到婦人身前,緩緩跪了下去,這個世界里下跪好像是最尊貴的禮節,婦人完全有這個資格接受自己的跪拜。男人在心里這樣想著,怔怔的看著婦人由于極度的痛苦而出現了扭曲的面容,良久,他突然發出驚天動地的哀嚎聲,雙手拼命撕扯著自己的頭發、自己的臉,他的指尖如  刀。每一次扯動,都會在自己的頭皮中還有臉頰上留下深深的血痕。

  為什么要放棄進化?婦人是幾分鐘之前死的,如果自己的速度能夠更快一點,便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鮮血從傷口中汩汩流出,但他全然不在乎,他必須要做些什么,才能緩解心中那種撕裂般的痛楚。

  男人腦海中一片空白,又似乎有無數念頭在里面往來交織、互相沖擊,男人覺得自己的腦袋好像變成了一團漿糊,有些渾渾噩噩的,他甚至希望這是一個夢,醒來后自己已經回到了家鄉,這樣的話,婦人或許就不會死了罷?

  男人沒有注意到,就在他陷入了無意識的狀態后,一股極為強大的能量波動以他的身體為中心,向四周散發開去,三角眼幾人在這股恐怖的威壓面前再也站立不住,全都跪在地上篩糠般的顫抖著。

  花樓里,和斐真依相對而坐的羅成突然臉色一變,長身而起,望向西南方:“有魔物!”斐真依也是神情一肅,她也感覺到了那股強大的氣勢。

  鎮子口的參天大樹下面,那兩個下棋的老人在這同時也不約而同的轉頭向西南方望了一眼,臉色全都凝重起來,下一刻,兩個老人的身形已經如同箭矢般飛射而出,哪里還有平時的老邁之態。

  當羅成和斐真依趕到現場時,看到的是一幅略顯詭異的畫面,地面上橫著一具半裸的女尸,有一個男人垂著頭跪在女尸身邊,還有四五個看上去便不像正經人的漢子匍匐在地上,不停的顫抖著,讓羅成意外的是,經常在鎮子口下棋的那兩個老人居然也在。

  羅成沒時間理會那兩個老人,目光落在那垂著頭的男人身上,從側面只能看到一部分輪廓,男人的面孔瘦削,呈現著一種病態的蒼白,似乎風一吹便會倒下,然而那股令羅成也有些心悸的龐大力量,的確是從這個男人身上散發出來的。

  沒有人開口說話,而那股威壓卻似乎沒有止境般,還在繼續提升,可那男人卻沒意識到自己在做什么,啪嗒一聲,男人眼角的一滴淚水落在地面上,濺起了一朵小小的水花,同時也打破了無聲的寂靜,羅成看得很清楚,那滴淚水,竟然是血紅色的。

  籠罩著四周的那股強大威壓突然開始消散,男人緩緩抬首,這次所有人都看清了,男人眼中正在緩緩滑落一滴滴血紅的淚水。

  “為什么要殺她?”男人的語聲不算大,語氣也算不上多么狠戾,但羅成和斐真依卻分明從中感受到了滔天的恨意。

男人沒去看羅成和斐真依,也沒去看那兩個站在一邊、臉色復雜的  老人,只是用血紅色的雙眼盯著三角眼幾人。

  沒有了威壓,三角眼總算不用再趴在地上了,可他剛一抬頭,便看到了男人的血色雙眼,差點沒被嚇昏過去,一邊拼命向后退,一邊哭喊道:“我沒殺她!我沒殺她啊……她是自殺的!”

  男人垂下眼簾,用手輕輕替婦人合上了不甘的雙眼,又笨拙的幫婦人把衣服重新系好,這個過程對男人來說似乎很艱難,便是一個簡單的扣子,都要反復數次才能扣上。

  男人的手在婦人的臉頰上滑過,雖然婦人的肌膚仍然溫軟,但男人卻清楚的知道,用不了多久,婦人便會變成一具冰冷的尸體,所以他想多摸幾下。

  “你知不知道?我用了好久,才控制住自己的。”男人的聲音有些飄渺,似乎自另一個世界傳來:“原來是我錯了,我本就不應該有這些奢望,你煮的粥很香,我還沒吃夠,我會永遠記住這個味道。”

  男人絮絮叨叨的在那里輕聲低語,卻讓場中諸人心底都升起了一股寒氣,仿若置身鬼蜮般,三角眼幾人更是渾身冷汗,他們想跑,可自己的腿腳卻不聽使喚。

  而在這個過程中,羅成始終保持著沉默,他突然之間不想動手了,至少暫時不想。

  終于,男人的手從那婦人身上離開,下一刻,男人的身影消失了,再出現時,以一種奇怪的姿勢趴在三角眼的身上,男人的嘴張開,兩排雪白的牙齒深深陷入了三角眼的脖頸,輕而易舉的咬破了大動脈,甘美的血泉噴涌而出,流入男人口中,感受著血液中充沛的能量散發至四肢百骸,男人心中卻沒有應有的欣喜,有的,只是無盡的悲慟。

  三角眼恐懼的瞪大了眼睛,哭喊著想要推開身上的男人,但那注定是不可能辦到的事情,突然,三角眼在這時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男人似乎是覺得只吸食血液還不夠,直接撕下三角眼脖頸處的一大片皮肉,開始咀嚼起來,不停有血絲從男人嘴角滴落,像極了男人眼中流出的血淚。

  此時三角眼那幾個同伴早已被嚇昏了過去,他們不過是些小痞子而已,哪里見到過如此慘烈血腥的場面,就連斐真依也把頭偏了過去,她不是見不得血腥,而是不愿面對這種慘景。

  站在左側的老人看不下去了,剛剛踏前一步,羅成突然淡淡的說道:“等一下,讓他做完該做的事。”

  那老人驀然轉頭,看向羅成,而羅成始終在盯著那個寄生魔物,他的眼神很復雜,又帶著一絲迷茫。

其實高進對羅成的評價很準確,兩者正好截然相反,羅  成的力量遠遠走在了靈魂前面,這是由經歷決定的,羅成可以靠著審判之翼大幅提升自己的力量,但關乎思想、靈魂這類飄渺的東西,卻沒辦法作弊。

  一個能讓寄生魔物珍惜的婦人,被幾個地痞害死了,這種事情太有諷刺意味了。

  眼前所看的,只是一個引子,讓羅成想起許多許多的引子。

  小的方面,有他在孤兒院中的回憶,有他上學時因拿不出學費而面臨勸退的困窘與羞愧,有他自暴自棄走上街頭的掙扎與無奈等等,大的方面,有人類歷史上無數自編自演的慘劇與鬧劇,從古代的動輒屠城,到近代史上各類襲擊、乃至戰爭,千百年來,人類死于自相殘殺的生命加在一起會有多少?是不是遠遠超過反入侵戰爭的損失?

  這就像一個孩童,無意間得到了一枚瑰寶,然后有一個聲音在他耳邊不停的重復著,你的使命就是守護這枚瑰寶,你要為之不惜付出一切代價與犧牲,重復得次數多了,他也接受了,然而因為一個契機,他開始認真審視手中的瑰寶,卻發現這枚瑰寶不是自己想象中那么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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