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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零章 選擇

  在小明湖畔飄起漫天劍光的時候,邊軍大寨的一處旗樓上,突然閃出一面白色的小旗,揮舞了幾下,數名始終在觀察動靜的女武士見到,立刻策馬奔至斐真依身側:“營主,事情成了。”

  斐真依根本無從知道,自己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一位長輩,即將身隕,她舒了一口氣:“告訴費小白,讓他們的人先散了。”之前斐真依把費小白也召了來,是為了孤注一擲,萬一羅成那邊事敗,她便是硬闖邊軍大寨,也要把羅成救出來,眼下卻是用不到了,費小白召集的那些盜匪時日尚短,無論是軍容還是戰力,都有些拿不上臺面,如果帶著這幫家伙去見邊軍,沒的惹人笑話。

  聽到傳令女武士的話,費小白臉色陰晴不定,目光中透出森森冷意,一邊的梁上遠陰陽怪氣的開口:“看見沒有,早就和你說過,咱們就是當盜匪的料子,你非得去搏什么富貴,這回好,熱臉貼了冷屁股。”

  費小白奇怪的看了眼梁上遠:“阿叔,你以為我在生斐營主的氣?”

  梁上遠的眼神一滯,氣急敗壞的說道:“你小子的腦袋是不是被門擠了?!人家根本就沒瞧得起咱們,都這樣了,你還想著為她賣命?!”

  “我當然知道天機營的人瞧不起咱們。”費小白淡淡的一笑,轉過身望著聚集在身后的盜匪:“阿叔,你仔細看看,換成你,你能瞧得起這些廢物?!”

  梁上遠眨了眨老鼠眼,啞口無言,老實說,雖然在天原上廝混了這么久,早已把自己當做了盜匪中的一員,但看著這些衣衫不整。就連手中的兵器都是五花八門,甚至還有提著一根糞叉的家伙,梁上遠終是說不出違心的話。

  費小白的聲音很大,盜匪們臉上大都露出了不忿的神色,如果不是攝于費小白的淫威,恐怕其中相當一部分人會立刻撂挑子不干,老子不侍候你了行不行?

  “坐沒坐相、站沒站相。這他嗎就是一群烏合之眾!還想讓人瞧得起?我呸!”費小白的話越來越刻毒。

  盜匪中終于有人忍不住站了出來:“費老大,你這話說的太沒道理。俺們又不是正規軍,弟兄們都是散漫慣了的人,這有什么不對?要是早知道你看俺們不順眼,誰還跟著你受這個鳥氣。”

  費小白陰陰一笑:“我費小白的船,只許上不許下,現在想走?晚了!”

  眾盜匪們又氣又怒,這也忒不講理了。有一個盜匪藏在人群里面大喊:“老子們跟著你干這殺頭的買賣,圖的是一個富貴,哪來這么多規矩,老子們不干了!”

  喊聲剛落,還沒等其他盜匪響應,從聲音傳出的方向便響起了一聲慘呼,四周盜匪頓時嘩的一聲散開,露出了一片空地,一個身材瘦小的少年騎在馬上,臉上掛著滿不在乎的笑容。手中還提著一把明晃晃的馬刀,刀鋒上猶自有鮮血在滴落,少年身前的地面上,躺著一具無頭的尸體,還有一匹失去了主人,正在不安的原地踏步的戰馬。

  “柴小哥,有話不能好好說么?何至于下這么狠的手。”盜匪中有人澀聲說道。

  “誰和我大哥作對,我就殺誰。”少年的語聲不大。卻能夠讓人清晰的感受到其中散的狠戾氣息。

  沒有人再吭聲了,誰都不想變成冰冷的尸體,費小白環視眾盜匪:“我費小白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丑話說在前頭,從今天開始。誰再讓老子丟臉,老子就讓他丟命!都給我記好了!”

  眾盜匪苦著臉,但大多數人卻不約而同的悄悄挺起了腰板,雖然看上去還是顯得雜亂無章,不過比起之前已經好太多了。

  “走!”費小白雙腿一挾馬腹,率先奔了出去,一干盜匪緊隨其后,整支隊伍除了馬蹄聲外便再沒有其他任何聲音傳出,頗有一股肅殺的氣勢。

  遠處的斐真依幾人從頭至尾都在冷眼旁觀費小白的舉措,原本在天機營諸人的眼里,委實瞧不起費小白這些盜匪,不過現在眾人的觀點有些改變了,以費小白的手段,未必不能夠把這些盜匪訓練成一支可戰之師。

  隱門那邊,王安和皺著眉,看著費小白等人離去的身影:“此子心性太冷,未必是福。”

  周承嗣搖搖頭:“時逢亂世,你又怎知他不會有大際遇?”周承嗣說話時想的卻是前幾天見到的一幕,他和羅成離開天機營駐地時,恰好遇到了費小白,周承嗣記得很清楚,當時羅成看向費小白的目光,分明帶著幾分欣賞,有資格被上師關注的人,自然機緣不淺。

  不過相對于斐真依眼下要做的事來說,費小白的殺一儆百只是一個小插曲而已。

  天機營在斐真依的率領下,緩緩向邊軍大寨移動,周承嗣等隱門中人隨在一側,周承嗣對羅成的話是深信不疑的,既然羅成認為斐真依是命中注定的天下之主,周承嗣自然要把斐真依的安危當做頭等大事對待,跟隨在周承嗣身邊的隱門弟子,修為最低的也是小乘境界,光是大乘強者便有三位,這還是沒有包括周承嗣在內,陣容堪稱龐大。

  “大姐,我派人去調查過,這些人有的是從各個諸侯國趕來,有的就像是憑空冒出來的一樣,查不出半點蹤跡。”狄小憐在斐真依身側輕聲說道,任是誰在突然見到如此驚人的陣容時,恐怕都會心下不安,尤其周承嗣目前顯露出的實力明顯還不是全部,天知道隱門究竟隱藏了多么龐大的力量。

  斐真依淡然一笑:“既然查不出來,就不用查了,我相信他們沒有惡意。”

  狄小憐皺眉:“大姐豈能如此輕信于人?要知道您可是身負重任,不能出現半點差錯。”

  斐真依遙遙望了周承嗣一眼,輕笑著說道:“之前我能相信徐山,那么現在也可以相信周門主,有什么不對么?”

  狄小憐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原來你相信的是羅大哥。”

  飛煙在一旁掩口笑道:“應該叫大姐夫才對。”

  斐真依臉上一紅,狠狠瞪了兩人一眼,狄小憐和飛煙則是默契的對視了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欣慰的笑意,恐怕就連斐真依自己都沒有覺察到,她已經不知不覺間從喪父的悲慟中走了出來,這正是狄小憐等人最希望看到的。

  隨著天機營的接近,邊軍大寨已經現了飄揚在原野上空的那面斐字大旗,有士卒飛馬稟報沈慕山,林博遠不在。沈慕山便是邊軍大寨的最高將領,有權處理一切事宜。

  聽到斐字大旗重現。沈慕山原本的猜測頓時得到了證實,雁翎關里的那場刺殺,顯然是由斐真依一手主導的。

  問題很嚴峻,擺在沈慕山面前的選擇并不多,從內心深處來講,沈慕山實在不愿和斐真依為敵,沈慕山甚至在懷疑。如果自己真的下令對天機營起進攻,屬下的兵士究竟會有多少人聽從自己的命令。

  沉思良久,沈慕山嘆了口氣,站起身大步走出了帥帳,無論如何也是要面對的,就看斐真依的胃口有多大了。

  當斐真依率領著天機營趕到邊軍大寨附近時,已有近萬士卒在寨前排列成整齊的方陣,沈慕山身披重甲,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矗立在方陣的最前方。手中卻是沒有任何兵器,這也從側面表明了沈慕山的某種態度。

  斐真依見了,也把煌龍槍交給身邊的女武士,策馬前行,遠遠的抱拳施禮:“沈統領,好久不見。”

  沈慕山微瞇雙眼,見斐真依神情自若,如同閑話家常般。自己那近萬士卒竟是沒能給對方帶來任何壓力,心下不禁暗嘆,果然是一代軍神之女。縱使境況低迷,卻也仍然處變不驚。和那林博遠比起來,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營主際遇,沈某感同身受,但職責在身,還請營主見諒。”沈慕山沒有過多周旋,直接開口切入正題,雖然姿態放得很低,但一張口,便等于把斐真依的路堵死了。

  斐真依沒有感到意外,如果沈慕山這么容易被人左右,也不會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副統領位置上坐這么久。

  “如此說來,沈統領也認為我斐氏一族是受了冤屈?”說到斐氏一族,斐真依眼中不由又流露出幾分悲慟,如今的斐氏一族哪里還有往日的榮光。

  沈慕山神情一肅:“沈某雖然粗鄙,卻也不是不明是非的渾人,斐氏一族于國于民都有大恩,這些就連帝國百姓都耳熟能詳,沈某又豈能昧著良心說話。”

  “既然統領全都知曉,為何還要為那女人效力?”

  沈慕山面上現出幾分苦澀:“沈某的職責便是守護這邊軍大寨,誰人當政,其實與沈某干系不大。”

  斐真依靜靜的注視著沈慕山:“沈統領想要置身事外?可惜這天下即將大亂,沈統領的心愿,怕是無法達成了。”

  沈慕山皺了皺眉:“沈某不敢擋著營主復仇,但如果只為一己之私,便將天下百姓置于水火之中,營主所為是否有些不妥?”

  “統領太高看真依了,真依手中只有天機營這寥寥數人,有何德何能敢置萬民于水火?這天下大亂四字,非是真依一家之言。”

  這時遠處的周承嗣揚聲說道:“老朽隱門周承嗣,見過統領。”

  隱門?沈慕山眉頭皺得更緊,這是個什么門派?原本只以為是斐真依在天原上收服的一干盜匪,沈慕山并沒有留意,可這時仔細看去,沈慕山現那些服飾各異的人里,竟然看不到一個弱者,甚至有幾個人身上隱隱流露出的氣息,讓沈慕山也為之心生警惕。

  沈慕山吸了一口冷氣,單是自己看到的這些人,便足以在帝國境內掀起一片腥風血雨,斐真依手中什么時候掌握了如此恐怖的一支力量?怪不得能夠在眾目睽睽之下擊殺林博遠,斐氏一族能夠占據高位多年,看來不是沒有原因的。

  “真依所言,字字是實,統領如若不信,可以等上師從雁翎關趕回,到時自見分曉。”

  怎么又冒出個上師?沈慕山尚未消化隱門的信息,被斐真依口中的上師弄得更加糊涂,一時間未多做考慮便脫口而出:“什么上師?營主莫被別有用心之人蒙蔽。”

  還沒等斐真依開口,隱門自周承嗣以下全都面現怒色,親眼見了那場驚天之戰的王安和更是越眾而出,怒斥道:“休得無禮!爾等竟對大自在上師出言不遜,莫非欺我隱門無人?!”

  沈慕山的表情有些呆滯,短短的時間里,他所接受的信息量實在是太大了,大自在上師?那不是只存在于傳說中的大人物么?

  斐真依也面露不虞之色:“統領慎言,上師神通非是平常人所能想象。”

  沈慕山這才反應過來,斐真依剛才說的是等上師從雁翎關趕回……難道擊斃林博遠的,便是那位大自在上師?這樣說來便沒有不合理之處了,沈慕山一直有些不敢相信,究竟是什么人才能夠在眾多侍衛環繞之下,將林博遠和龐寇兩人全部擊斃,并且還可以全身而退,眼下卻是沒有疑慮了,如果沈慕山知道天衍宮宮主名道蘭也在場的話,恐怕會震驚得一塌糊涂。

  這時沈慕山不得不重新開始考慮自己的立場了,斐真依掌握的力量已經嚴重出了他的預計,便是為自身安危著想,他也不能再秉持原本置身事外的想法,那位尚未謀面的大自在上師既然能夠在光天化日下輕而易舉的擊殺林博遠,那么想要殺掉自己估計也不是什么難事。

  沈慕山緩緩開口:“不知營主……意欲何為?”

  “溫顏倒行逆施,陷害忠良,此等卑鄙無恥、忘恩負義之小人,不除之,難以平民憤!”斐真依一字一句的說道,語音鏗鏘。

  沈慕山默然許久,轉頭望去,看到麾下的將士眼中,全都露出希翼的神色,心下便是一嘆,斐真依在邊軍中的聲望實在是太盛,看來如果自己不應下,不但是性命堪虞,就連麾下將士也會心存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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