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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一八章 槍影

  斐真依舉起煌龍槍,遙遙指向高大的城門:“入城!”

  城門洞開,潮水般的軍隊涌入,斐真依看到了謝守安,不過,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耽擱。

  站在一道角門前,斐真依揮退了所有的人,沉默片刻,她咬著牙走了進去,這里是斐家的祖墓,東北角有一座簡陋的新墳,墳前立著一塊無字的墓碑,她的父親就埋在此處,溫道還算保留著一點人性,沒有拿斐達清的遺體做文章。

  斐真依面對無字墓碑跪下,再抬起臉時,眼眶已變得濕潤了,子欲養而親不待,以往的她生活在父親的庇護下,享盡世間榮華,如今她終于成長起來了,卻再也看不到父親那張慈祥的笑臉,如果這便是成長的代價,這個代價也未免太沉重了一些。

  而且,今天斐真依親眼看到兩個至親的姐妹倒在了血泊之中,心情本就悲痛至極,如今再看到父親的墓碑,連日來的積郁、悲憤,全都在這一刻爆了出來,如同決堤的潮水,一遍遍沖刷著她的身心。

  終于,有什么東西再也忍不住了,斐真依的雙肩開始抖動起來,出若有若無的抽泣,哭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悲,到最后斐真依已無法控制自己,雙手掩面,痛哭失聲。

  在斐真依自己的記憶中,她極少掉淚,小的時候不能哭,因為父親希望她長大后能成為哥哥的強助,當然要表現得堅強一些;慢慢大了。更不能哭,因為已經成了斐家的驕傲,她的實力讓人驚嘆,她的聰明讓人稱道,怎么可以做出那種幼稚的事?走出瑯山,她干脆忘記了什么是眼淚,一舉一動都會影響到軍心。別說流眼淚,就連說話也要慎重,再三考慮之后才能出口。何況,史上懦弱怯戰的統帥不知凡幾,可動不動就嚎啕大哭的卻是一個都沒有。那比膽小鬼更丟人!

  斐真依以為自己很堅強,可現在才知道,只是因為沒有真正痛過,就象此刻。

  斐真依淚眼模糊,腦海中閃過一個個記憶片段,有父親的,也有兩個姐妹的,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可只有當生在自己身上時,才能真切體會到那種深入骨髓的哀慟。

  她已經失去了父親和兩個姐妹。以后還會失去誰?很多女孩子活得簡單而快樂,為什么她就偏偏要承受那么多磨難與壓力?而且還得強顏歡笑,別人都可以泄、失態,唯獨她要保持鎮定,別人都可以恐懼、膽怯。唯獨她必須直面一切,因為她是大名鼎鼎的斐營主,寄托著無數將士的期望。

  天意?如果是天意讓她承受一次次打擊,這天……不要也罷!斐真依剛剛動念,一股莫名的龐然巨威從天而降,腦海亂成一團的斐真依感受到壓力。頓時怒意勃,賊老天,如今還要欺我不成?!斐真依猛地站起身,怒目望向夜空。

  斐真依所感受到的壓力以一種極其恐怖的度增長著,她凝聚起全部的力量與那不知從何而來的威壓苦苦抗衡。現在的斐真依心態、神智有些不正常,她的潛意識一直在拒絕接受父親的噩耗,也拒絕接受姐妹們的死,壓抑得太久、太深,自然會出現毫無理智的反彈。

  天空中,風云突變,密布的陰云轉眼遮蓋了星空,隱約有一道道雷光靈蛇般穿梭在云中,似乎下一刻便會落下。

  羅成、厲馳和周承嗣三人不約而同的望向天空,就在這時,云層中墜下第一道雷光。

  “那是誰?”羅成第一個反應過來,他也知道沒有人能回答自己,身形仿佛一道輕煙般躥出,幾個縱躍,便消失不見。

  厲馳和周承嗣也意識到了什么,紛紛動身趕了上去,尚沒有接近雷光的落點,天空似乎憤怒了,一道道雷光接連向下轟擊著,而且他們能清楚的感應到,有一種力量在與天威抗衡。

  “這……這……這是要逆天啊?!”厲馳和周承嗣目瞪口呆,他們知道羅成的預言成真了,大自在上師將一個接一個出現,有人在沖擊自然的桎梏,卻完全沒有料到是以這樣的方式突破。

  厲馳以殺伐入道,順應的是本心,周承嗣以虎狼棋入道,順應的是天地至理,手段雖然不同,但都借用了一個順字,因為在他們內心深處,對于天道都有著隱隱的畏懼,可看那人的狀況,竟然是想以一己之力對抗天地至威,能否成功另當別論,單是其中的兇險便無以復加。

  羅成皺了皺眉,那是誰?竟然引起了位面法則的反噬,太不可思議了。

  智腦卻有些不以為然:“這不過是初維法則罷了,高魔位面的法則反噬才稱得上壯觀。”

  落到長街上,陡然現前方那座大宅前站著的是天機營的女武士,羅成心中先是一驚,接著又是一喜,難道是斐真依?!

  來不及問什么,羅成縱身躍過高墻,筆直向著雷光的落點射去。

  飛煙站在墻頭,臉色蒼白,緊張的向遠處張望著,突然感覺一個人落在自己身邊,扭頭看是羅成,不由一把抓住羅成的胳膊,叫道:“大……大……”

  “沒事的,放心。”羅成拍了拍飛煙的手,安慰道。

  天空中的雷光還在轟擊著,而斐真依仰面望天、臉上滿是憎惡與憤怒,似乎已入了魔,比她更怪異的,是身后那柄漂浮在空中的煌龍槍,雷光不管是以什么角度轟落,都會被煌龍槍吸過去,擊中煌龍槍后如同泥牛入海,電光轉眼就消失不見了。

  隨著時間的流逝,所有人都被驚動了,不過周圍已經被羅成三人列為了禁區,外人看不到里面的景象。

  徐山自然不在此列,此刻正站在羅成身邊,看著不遠處沐浴在雷光中的斐真依,眼中神色復雜,有艷羨、有神往,還有幾分慶幸,當初羅成說要聯合整個大6的力量,徐山還有些將信將疑,以為那只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想,可現在看來,似乎沒有什么是不可能的,難道那時的羅成便已經料到,斐真依會成長得如此迅?

  雷光愈演愈烈,斐真依好似一塊歷經風浪卻又永不會沉沒的礁石,任憑一道道扭曲的電光雨點般落下,始終巍然不動。

  另一邊,沈慕山已經全盤接管了帝都,各個戰略要點全都由殺氣騰騰的邊軍將士占據,城內百姓驟見大軍入城,嚇得閉門不出,溫家大宅也被包圍了,不過溫道卻奇跡般的沒死,謝守安這些人其實只是喊喊罷了,真讓他們殺了溫道,他們是絕對不敢的,原因很簡單,斐達清死在溫道手里,殺父之仇當然應該由斐真依親自動手才是,他們哪里敢越俎代庖。

  沈慕山也同樣不敢,安排人把溫道控制住,連同謝守安那些人也一并擒下,這些人分屬各個世家,在帝都中的勢力盤根錯節,如果斐真依想要盡快恢復帝都的穩定,就不可能把這些人殺得一干二凈,但沈慕山不需要考慮太多,他只管抓人,至于如何處置,那是斐真依需要頭疼的事情。

  只抓不殺,沈慕山的手段很有效,至少不會引起過于強烈的反彈,只要人沒死就還有轉圜的余地,入城之前邊軍上下已經得到了嚴令,誰都不敢妄動刀兵,城防軍以及殘余的禁衛、虎衛也很配合,乖乖束手就縛,形勢演變到這種地步,傻子都知道該怎么做了。

  在整個過程當中,天空的雷聲始終沒有停過,就算站在帝都外也可以看到自天而降的雷光,轟鳴的巨響數里之外都能夠聽見。

  不知過了多久,斐真依終于動了,一招手,煌龍槍自行飄落在她手中,電弧立刻游走到煌龍槍上面,槍身上篆刻的繁復紋路驟然散出令人無法直視的光芒,下一刻,斐真依手中的煌龍槍筆直指向天穹,一道白芒從煌龍槍的槍鋒處噴薄而出,迅膨脹擴大,就像是一柄被放大了無數倍的煌龍槍,上面還隱隱有雷光纏繞,耀眼的光芒剎那間照亮了小半個天空,烏云中閃爍的雷光與之相比,頓時變得黯然失色。

  巨大的槍影直沖天際,懸掛在天空中的鉛色云層立時被槍影沖得支離破碎!

  這回就連羅成都怔住了,周承嗣破關時布下的雷光棋局威力巨大,但還是沒有斐真依這一槍來得攝人心魄,仿佛是把整個天捅了個窟窿一般,如此凌厲無匹的一擊,恐怕便是冉雄安變化成的寄生魔物也未必能夠承受得住。

  厲馳和周承嗣也同樣陷入了呆滯狀態,兩人都曾經破開這道關卡,清楚在破關時必會有異象出現,但他們想不到會是如此震撼,單憑這一槍,斐真依的實力似乎已經過了他們,難道這便是逆天行事的結果?

  斐真依反手把煌龍槍插入地面,轉過身沖著斐達清的無字墓碑跪了下去,那一槍,凝結了她所有的怨念,槍影蕩破夜空,她也重新恢復了清醒,才意識到自己身上到底生了什么,斐真依不清楚這是自己的幸運還是父親在天之靈在保佑自己,但她清楚自己必須要從悲痛中走出來,世間妖魔肆虐,百廢待興,有許多事情在等著她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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