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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六十一章 悲憤的李佑

此刻,次輔許大人心情復雜的望著李佑這次李佑捧著祖宗法度的條文,打著厘清制度的旗號,要將內閣大學士掃出廷推現場,這讓他這個建極殿大學士情何以堪難怪李佑奏事之前,給了他一個那么糾結而的眼神,敢情李佑要展開無差別攻擊,而他身為內閣一份子,躺著也要中箭啊不過許次輔不是心胸狹窄的人,他很理解李佑的苦衷如今內閣成了阻礙李佑入選的兩大障礙之一,今次不將內閣掃出去,廷推這關就過不去如果李佑真能進位檢校僉都御使,對他而言也不是壞事,甚至可以說是極大的好事,必將成為黨羽中的中堅了假設李佑得逞,許次輔對內閣在人事銓政話語權方面的損失考量一番,發現未必是壞事這次是六個大學士一起受損,相對于其他同僚,他并沒有多損失什么而與此同時,由于外朝吏部尚書趙良仁是盟友,對銓政的掌控相反還得到了加強李佑的同鄉,趙天官雖然萬年的面無表情,但卻暗暗對李佑喝彩這小同鄉要是真有這個本事,一舉掀翻掉目前現行的廷推制度,對他當然是天大的好事隨便想象就可以知道,當廷推中沒了宰輔大學士,沒了君上臨朝監視,那在參與人員中,誰是引導風向的老大?絕對是獨一無二的吏部尚書  即便李佑今rì不成事但只要敢站出來拋出這個話題,引起朝臣議論紛紛,那也是相當大的收獲了有了開端,還怕沒有后續?

話說李大人當初是抱著研究廷推程序的態度借來了會典卷五,誰知道居然發現景和朝廷推與會典上不太一致登時大喜過望按照事先想法,今天只要風頭不妙無論如何也要將會典當做“祖宗法度”搬出來的,至少可以充當緩兵之計實際上他也正是如此做的,至于再下面就全靠臨機應變了李佑暫時沒有精力去考慮自己可能會引發的這些后續變局,他正在絞盡腦汁的考慮下一步怎么走目前只有他勢單力孤的在丹陛前聲嘶力竭高喊祖宗之法,而別人議論的議論,裝啞巴的裝啞巴,看熱鬧的看熱鬧,沒有應招的,沒有捧哏的大約是覺得這個話題太嚴重,一個不好就容易被人抓住把柄,所以不敢輕易開口應聲罷可憐李大人雖然舉起了無人爭鋒的旗幟但到目前為止,實際殺傷力卻十分欠缺連續兩次奏請,均不能在錢太后這里打開突破口,李佑萬般無奈  他只好轉過身軀,滿臉鄭重神色,朝著首輔徐岳行禮道:“我大明自有制度,內廷外朝,各有職事,互為制衡,可保君上杜絕偏聽偏信焉有內廷延伸出外道理?如此便成一言堂,非長久之道也”

  又勸道:“閣老位列首揆,人臣之極,自當以身踐則,并勸君上迷途知返,不然有失職之虞叫后世何以看待?”

雖然被李佑主動找上門,還暗含有激將計,徐首輔仍不答話,也不中計他冷漠的看了李佑一眼,心里的評價只有一個詞,冠冕堂皇說了這許多,不就是為了檢校僉都御使官職么?若內閣退出廷議,那么外朝豈不趙天官成了首領?趙許二人若內外聯手,肯定不是好事  徐首輔不愿與李佑糾纏,甚至不想與李佑說話見李佑還要繼續與他啰嗦,心里厭煩得很便閃過李佑,上前對慈圣皇太后奏請道:“請圣母再下諭廷推,不必受外物紛擾”

雖然首輔大人的實際人望在內閣只能排到四五名,但畢竟也是二十幾年宦海的人物了,處理問題的能力怎么也是有的很簡單,一個字也不提會典,無視李佑的舉動,擱置一切爭議,先照舊例舉行廷推即可那李佑只是個等待結果的被廷推對象,又不是正式參與廷推的朝臣,有沒有他無關緊要,他的態度其實也無關緊要  慈圣皇太后的身份只需獨斷,自然不會與李佑爭辯什么對錯,但又不方便無視會典直接下旨終于等到了有人奏請,連忙順勢下諭道:“準奏”

看戲的人暗嘆一聲,這次也就這樣了一年多不見,李大人雖然風采依舊,永不服輸,但本次真沒希望了太后加首輔同時壓下來,這種分量很難再辯駁回去其實李大人已經盡力了,但胳膊擰不過大腿,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一切計謀都是無用的不過他成功掀起了廷議制度的話題,后續肯定不會斷絕的,今后少不了為此明爭暗斗李佑臉色灰敗的退回殿門,與其他兩個待選人并列,等候最后的判決趙天官第三次開始主持廷推,這次沒有意外發生打斷他,很順利的開始了天官大人又想起,本次廷推按照諭示還有個廷辯環節,他暗道以李佑的伶牙俐齒,說不定還有什么奇兵遂停了群臣畫題,先令僅剩的三人上前分別御前陳述這個環節是太后特意為屬意人選設計的,為的就是增加兩人表現機會,彌補一些沒有經過文官銓選渠道的不足李大人神情蕭瑟,心死如灰,有氣無力的揮揮手,讓另兩人先去安國公女婿、光祿寺少卿黃鑒與誠國公族人、武昌府同知曾淳便分別上前,掏出陳情疏自述有些為人厚道的朝臣暗暗感慨,一開始沒有太認真看待此事,只覺得勛戚根本不可能入選,太后的提名只當是陪襯而已事先沒人想到,居然還真要讓半路殺出的兩個陪襯入選太后她以有心算無心,李佑真是可惜了以公心論,剩余的三人中,李佑的治政能力應該是最強的,又是經歷銓選正途殺到這里的只不過在人世間,正確不代表獲勝  趙天官嘆口氣,對李佑道:“該著你了”

  注定要失敗的李大人拖著沉重的腳步,慢慢的又來到丹陛前方在眾人同情目光里沉默片刻,才開口道:“臣才淺德薄,愿就此讓賢,退出選官”

  什么?退出?一語驚起滿殿人,這李佑竟然也自請辭去候選人身份?

  腦子慢的還在奇怪,腦子快的人已經迅想到,一旦李佑也退出,那么本次廷推待選五人中,三個經過文官銓選的正道候選人豈不全部退出了?

而且似乎全都是因為外界壓力而被迫退出的若是在推選中,因支持不足而落選,至少也算是做到表面公平了,大家還能裝糊涂,可是現在全都是被迫退出通過正途銓敘的候選文官還沒到推舉時,就一個個被逼退讓在還沒有開始畫題選舉時,就因為來自于皇家和勛戚的不公正因素而全軍覆沒  一場套著公平外皮的推舉,選的還是文臣中的清流官職,最后只剩下了勛戚為候選人,這代表了什么政治意義?

金殿里,在四十多個文官朝臣的眾目睽睽之下發生了這種事,耳光多么響亮此時所有大臣全部不約而同的感到了羞慚和憤怒這后果誰可以站出來負責?徐首輔和彭閣老已經面無血色了  因為震驚而產生的鴉雀無聲環境中,李佑慨然陛辭,神容悲憤而言:“銓政乃國之重器,廷推之法,重在匯集公論,選用賢良今rì廷推,吏部銓敘備選三人,皆數罷去而圣母提名兩人,赫然碩果僅存,臣年輕識淺,不知是為正道乎?

  若合乎天理正道,那官職全由圣母一人做主即可,還要公論評議作何?還要這廷推作甚?或許此乃國事傾頹衰敗之象也,我yù為此痛哭不知諸君位列廟堂,朝政若此,不能羞愧乎?”

  李佑近乎放肆的控訴聲音回蕩在大殿中,那待選之人叫黃鑒的有些急眼了,對李佑斥責道:“你這是危言聳聽,居心叵測”

  李佑斜睨他道:“本官yù往祖陵哭陵,也是這幾句話,你管得到嗎?”

誰聽到這句也會被噎的無語  哭祖陵的話都出來了…不遠處的許次輔暗暗苦笑李佑確實能將身上每一點優勢都發揮到極限如今天下,有幾個敢隨便說去祖陵哭陵的?

  李佑起身要離去,忽然又盯住徐首輔,厲聲呵斥道:“堂堂大明,國家用你為首輔,原來都要當泥塑木偶而已眼見君上倒行逆施,卻助紂為虐,與君上合伙紊亂朝綱,而不敢有片言進諫這等首輔,要之何用?汝還有臉面立于廟堂之上否”

經李佑如此斥責,旁人忽然發現,今天徐首輔、彭閣老與錢太后居然真像是一伙的當李佑搬出會典時,彭閣老跳出來訓斥李佑大膽,李佑勸錢太后依照祖宗法度時,徐首輔卻出面奏請錢太后不要搭理李佑干擾,繼續廷推說是助紂為虐,一手造成今rì重大政治事故,一些也不為過其實都知道,這兩位不見得真與慈圣皇太后一條心,但責任總要有除了自己之外的人來承擔,雖然不見得有什么實際用處  還有陰謀論者暗暗分析,這一定是李佑的陰謀李佑的心機謀算太可怕了,從頭到尾將全部人都戲耍在手掌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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