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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節 禍福無門,唯人自招

  “小齊,你上哪兒?”

  點煙一直煙,錢瑞平夾在手上,伸手出車窗彈了一下煙灰。

  嶄新的桑塔納是和譚立峰的桑塔納2000一起買的,他并不是全市學校中第一個買桑塔納的,求實中學和宋州一中去年就已經買了,實驗小學也比紅旗路小學早買一個月,只不過他是一次買了兩輛,一輛桑塔納2000成了譚局長的座駕,一輛留給了學校。

  錢瑞平煙癮并不大,平時不怎么抽,但是每當思考事情或者是心情煩躁的時候,他就喜歡抽煙,抽煙有助于集中精神或者排解情緒。

  “我?”齊蓓蓓似乎剛從恍惚中驚醒過來。

  自從和季永強離了婚,她就在市區租了一間房,學校的宿舍很緊張,她一個離了婚的女子,和那些才分到學校的單身女孩子合住,齊蓓蓓又有些不太習慣。

  她寧肯花錢單租一間房,市里邊經濟不景氣,像幾家紡織廠在外邊的宿舍都被不少職工一家人擠一擠租一間出來賺點兒外水,她也租了間,便宜,就是廁所都在外邊,不太方便。

  錢瑞平瞟了女孩子一眼,看對方表情也有些迷茫,“你要回家么?住哪兒?”

  “回家?”齊蓓蓓想了想,“錢校長,都說您可能要當教育局副局長,是不是這一次對您有影響?”

  錢瑞平愣了一愣,打量了一下對方,似乎覺得齊蓓蓓像是變了一個人,他沉吟了一下,“唔,當不當副局長不是我說了算,得市里邊說了算,這事兒肯定有影響,不過,人生禍福難料,誰又說得清?不過,小齊,你從麓城調過來,大概就是走的陸市長的門路吧?既然有這層關系你為什么不好好用一用呢?……”

  “錢校長,去喝杯咖啡吧。”齊蓓蓓揚起頭,突然道。

  微微一怔之后,錢瑞平點點頭,“好。”

  咖啡廳里的鋼琴曲舒緩宜人,穹頂上的一束光打下來,讓四周顯得有些幽暗,但是咖啡桌上的雕花圖案更顯得精細,兩杯咖啡香氣彌漫,不過兩個人似乎卻沒有多少品嘗的情緒。

  “當初誰知道他會當副市長?他是永強他姐的朋友,也不知道他找誰的關系,總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去麻煩別人吧?本來也沒有啥特別密切的關系。”齊蓓蓓攪動一下咖啡,沉靜的道:“原來也沒有想過紅旗路小學競爭會這么激烈,只想調到市里邊,進城了,工作生活方便,兩口子也就好好過日子,沒想到……”

  “其實你原來那位也不錯,……”錢瑞平對齊蓓蓓的前夫也還有些印象,只覺得人長得挺帥,不過沒具體接觸過。

  “難道我還不了解他?”齊蓓蓓目光變得有些飄忽,搖搖頭,“我和他之間相互了解還是太膚淺了,結了婚才知道之間的差距,他說我是小市民,滿腦子功利,我說他是迂腐,假清高,結果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他有時候可以讓著我,但是我知道他內心是很不滿的,用一句書面語言來說,那就是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有很大的差異。”

  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錢瑞平咀嚼了一番這句話,看不出這齊蓓蓓也還有點兒水平,能說出這番話來。

  “我的追求有錯么?教書我知道我自己比不過他們,但是我覺得我和他們比也有我自己的長處,搞文娛活動是我的特長,跑外邊兒聯系外單位我自認為也還行,為什么我就不能做我自己擅長的事情呢?”齊蓓蓓似乎也找到了一個傾瀉的機會,目光盯著咖啡,一股腦兒的發泄出來,“機會是人自己爭取的,條件是自己創造的,我不想這兒窩窩囊囊的呆下去,我的想法就這么簡單。”

  錢瑞平目光流淌,把身體靠在沙發里,深深的吸了一口煙,煙霧從鼻腔中慢慢噴出,讓他的面目籠罩在面前,那一刻面目變得模糊起來。

  “小齊,這一點我想我們的看法是一致的,人生一輩子短短幾十年,你不去拼搏,不去嘗試,怎么知道自己行不行?那種沉浸在自我封閉中得過且過的茍安心態,我看不上。我覺得你就像十多年前的我,就是要有這股敢拼敢闖的鏡頭,能吃苦中苦,方為人上人。”錢瑞平輕輕撫摸著自己的下頜,慢吞吞的道:“吃苦拼搏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要善于抓住機遇。”

  齊蓓蓓目光微動,看著錢瑞平。

  “機遇是什么?我的理解,機遇就是在合適的時候成功展示自我,然后獲得貴人的認可,繼而擢拔你。”錢瑞平的話淺顯易懂,直白而現實,“你既然有陸市長這層淵源,就完全沒有必要還指望著紅旗路小學這個淺水塘了,市教育局也好,甚至市政府那邊,隨便哪個單位都比紅旗路小學強得多,而且也不需要你再為教書行不行而煩惱。當然,如果你想要留在紅旗路小學也沒問題,當個校辦副主任兼團委書記我看很合適,我只是覺得你有這么好的條件,如果不用好用足,有些可惜了。”

  錢瑞平的話讓齊蓓蓓心中也是一動。

  這話戳到了她內心深處,事實上從得知陸為民是常務副市長時,她就知道這是一個機會,尤其是看到譚局長在陸為民面前都是亦步亦趨,周明光和錢瑞平在陸為民面前更是噤若寒蟬的模樣,她就下意識的覺得,也許這一次變故對自己來說卻是一次難得的機會。

  陸為民和她沒啥特別的關系,甚至陸為民對她的印象還不好,但是這都不重要,印象不好比沒印象要強得多,怕就怕領導對你根本沒印象。

  錢瑞平都可以到陸為民這里來求得寬恕,自己又有什么不可以?就像錢瑞平所說,搭上這條線,自己的前途就是一片光明,之前對自己來說還是美好愿望的紅旗路小學也許就只是一個不值一提的池塘了。

  “怎么了,子銘?”看見丈夫臉色接到電話之后陰晴不定,蔡亞琴有些好奇的問道:“盧區長找你有什么事情么?”

  顧子銘坐回到沙發里,雙手搓揉了一下臉頰,似乎是在做一個艱難的選擇,這讓蔡亞琴也有些著慌了,自己丈夫可從來沒有這樣的情形,“到底發生什么事兒了,盧區長說什么了?”

  “沒什么。”顧子銘搖搖頭,然后仰起頭來,注視著天花板,“盧區長告訴我,我的副主任可能要年底來研究,問題不大。”

  “那好啊,這是好事兒啊。”蔡亞青舒了一口氣,隨即喜笑顏開,“那你還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我還以為出啥大事兒了呢。”

  “另外盧區長還告訴了我另外一個消息。”顧子銘低下頭,想了一想才道:“陸為民擔任了常務副市長,現在還缺一個秘書,他說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他想讓你去給陸為民當秘書?”蔡亞琴一驚,隨即又道:“是不是他們有其他合適的副主任人選,才……”

  “至于么?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盧區長是那種人么?我跟了他那么多年,知根知底。”顧子銘搖搖頭,神色復雜,“下午他就和我談了,我說我考慮一下,這不,剛才打來電話,說已經有幾個候選人在競爭了,如果我再不做決定,陸為民選定之后,我想去都去不了啦。”

  “那你自己怎么想?”蔡亞琴小心翼翼的問道。

  “我怎么想?我也很矛盾。”顧子銘苦笑了一下,這真是一個艱難的選擇。

  他當然知道給陸為民當秘書意味著什么,也知道給領導當秘書這是一條終南捷徑,像給陸為民這樣的常務副市長當秘書,如果不出意外,三四年內弄個正科級是沒什么大問題的,混得好的話,領導有意栽培你,到時候把你放下去提一級,弄個副縣長或者縣委常委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當然這要看你跟的領導的發展,但正如盧楠所說,陸為民如此年輕已經是常務副市長,前途不可限量,跟著他絕對前景光明。

  “你不想去給陸為民當秘書?”蔡亞琴也是算是體制內家庭出身,自然知道給領導當秘書的好處,如果是換個其他市領導,也許顧子銘早就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可是陸為民,這里邊就還真有點兒心理障礙了。

  他是甄婕的男朋友,嗯,甄婕和陸為民之間的這種男女關系似乎還不太穩定,也不知道甄婕是怎么再想,這種金龜婿怎么還不牢牢抓穩?

  陸為民和甄婕這種關系就讓人對于子銘來說,的確有些尷尬和難堪,但是現實就是這樣,人比人氣死人,人家陸為民現在就是常務副市長了,你不服氣不行,想不通也得要想通。

  “我不太了解陸為民這個人,給他當秘書,心里有些障礙是一回事,但我想我能克服,習慣了就好,可是陸為民這人怎么樣,這么年輕走到這么高的位置,會不會……”

  顧子銘也是糾結,木秀于林,會不會風必摧之?

  爬得越高,會不會摔得越慘?

  誰都知道秘書基本上就是和領導命運緊密相連,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陸為民一旦栽了筋斗,自己也得一樣摔得爬不起來,但自己真要留在宋州區府辦當副主任,就不會有這樣的擔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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