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昌俊微微色變,他聽出了尚權智言語中的決然和堅定,更沒想到尚權智甚至認為童云松和魏行俠來宋州也是要在宋州來掙這份政績,如果是這樣,豈不是意味著從省里主要領堊導到尚權智本人都認定在宋州這一戰役中是只許勝不許敗,甚至連小勝都不行,還必須要風風光光的大勝?
見陳昌俊色變之后沉默不語,尚權智知道自己的話對對方有些觸動,有些話他必須要給對方挑明,這個時候無論是誰要阻擋這個大勢,那就是逆流而動,就算是這項工作中有些這樣那樣的問題,你都只能說是做好彌補完善,而不是公開質疑這項工作的可行性,不看清楚這一點,就會要吃大虧。
“昌俊,不要以為為民是一時心血來潮,你太小看他了,事前他已經就這個問題和我、云松通過氣,而且估計魏行俠也知道這個構想,我甚至可以肯定,省委省政府主要領堊導也都知道這個構想,可能是因為這個構架牽扯面太寬,省里暫時還沒有明確表態,但是我可以肯定,領堊導們內心里是支持宋州在這上邊第一個吃螃蟹的,下個星期花省長要來宋州,我估計多半就是為成立行政審批服務中心這個構想而來,哼,你以為為民就真是年輕氣盛不知天高地厚的毛頭小子不成?他比誰都精!”
尚權智的話讓陳昌俊心里更是悚然一驚,是啊,陸為民也不是初出茅廬的小毛頭了,給夏力行當過秘書,那時候這家伙就已經是頗為老練深沉了,揣摩領堊導意圖更是得心應手,豈會在這種事情上貿然行事?他肯定也是得到了某些領堊導的授意,最起碼也是認可才敢把這些看起來有些離經叛道的意圖提出來。
而且尚權智雖然沒有明說,但是流露出來的意思也很明顯是支持陸為民的構想的,就目前來說,陳昌俊覺得尚權智已經有點兒病篤亂投醫的感覺了,不管是誰,只要提出來是他認為有利于宋州經濟發展的,他都要支持,也不管這可能帶來多么大的負面作用。
這行政權力架構的改變會帶來多么大的影響,陳昌俊搞組織工作太清楚了,這些個行政部門誰不是想方設法把權力緊緊攥在手中,這個時候不但要剝奪他們的權力,而且按照陸為民的說法,還要廢止一大批審批權限,誰會樂意?
陸為民這個意見一出來,已經有不少部門一把手來自己這里探風聲遞話語了,言外之意都是覺得宋州要在這上面標新立異,有點兒華而不實嘩眾取寵的味道,甚至可能會攪亂既有的行政審批體系,導致日后的在各項工作中都出現混亂和脫節、脫離監管的情況。
“尚書堊記,我立即為民現在的迫切心情,也無疑否定為民的這個構想的前瞻性,但是我覺得在推進這個一站式行政審批服務中心時還是要考慮與現實情況接軌,不能為了改革而改革,不能為了博取眼球而創造所謂新意,改革只是手段,不是目的,目的是要促進經濟發展,而且也要有法理可循,不能恣意妄為,脫離實際,他這個構想在可行性和推進速度上我覺得是不是可以再仔細研究評估一下,不一定馬上就要推行,我覺得這樣搞運堊動式的改革,反而不利于工作,甚至會適得其反。”
陳昌俊竭力讓自己語氣變得平和一些,不至于讓尚權智誤解自己是真的要和他唱對臺戲,他只是想闡明自己的觀點,有些事情欲速則不達,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冒然去當這些出頭椽子,并不能給宋州帶來多大益處。
尚權智深深的看了陳昌俊一眼,似乎要把陳昌俊內心深處看穿,陳昌俊話說得很漂亮,聽起來也頗有道理,換了一個人也許能被打動,但是對于尚權智來說,這卻沒有太大效用,他很了解這個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人物,也很了解對方的性格脾性。
“昌俊,你真是這樣認為的?”尚權智把身體靠在椅座背上,淡淡的道。
陳昌俊心中一抖,一時間沒有說話。
“我告訴你,可能在這一輪改革中我們會犯一些錯誤,也可能會出一些紕漏,但是我們卻不能畏縮不前,不能停下腳步,因為我們沒有時間,往大處說,宋州沒有時間了,再不抓住這個契機,也許宋州又會面臨下一個淪落的十年,往小處說,我也沒有時間了,我不希望我在離開宋州之后被人評價為尚權智在宋州這五年就是一個裱糊匠,與其得到這樣一個評價,我寧肯出點兒問題捅點兒漏子,只要能做點事情!因循守舊,安于現狀,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從來就不是尚某人的風格!”
陳昌俊微微低下頭,仍然沒有言語。
“好了,我言盡于此,你好好考慮一下,我相信你能想明白這個道理。不在于我們會不會在這個過程中犯錯誤,而在于我們敢不敢走出這一步,我當然知道這一步走出去又會觸動不少人的敏感神經,又會引來不少鼓噪,也可能會出一些狀況,但那又怎么樣?陸為民都敢這樣做,童云松也不怕冒這個風險,難道說我尚權智反而成了前怕狼后怕虎的膽小鬼?!你陳昌俊又在擔心什么怕什么?!“
“你下去自己好好想一想,胸襟放寬一些,宰相肚里能撐船,你不是宰相,但是共堊產黨的組織部長難道連封建社會的官員心胸都不如?!”
陳昌俊是抱著一種有些沮喪和失望的心情離開尚權智辦公室的,他沒想到這一次尚權智的態度如此強硬而毫不妥協,甚至隱隱有敲打自己的意思,他也能感受到尚權智對自己的失望心情,這讓他心情更糟糕。
或許是自己胸襟真的太狹隘了一些,陳昌俊有些心虛的想著,尚權智如此態度鮮明的支持陸為民的構想,而且很直接的告訴自己宋州這一輪的改革誰都不能掉隊,誰掉隊,那么也就意味著他是在自絕于仕途,這樣的警示已經前所未有的露骨了。
自己是該好好考慮一下了。
和雷志龍的對話一直持續到了六點半,華廊飯店為二人送了簡餐,三菜一湯,吃得倒也舒服。
“陸市長,有些不公平啊,我們華廊集團和一紡廠、二紡廠這些企業都一樣是市屬國資企業,為什么市里邊就這么優待它們,卻對我們如此苛刻?難道說我們華廊就不需要再發展?怎么都給我有點兒鞭打快牛的感覺啊。”
雷志龍的話里充滿了感觸,“我對市里在出讓華廊飯店和華廊出租車公司的資產沒有異議,說實話我們集團內部最初是有些不同意見的,但是出于從我們華廊要走集中力量發展主業的這個需要,也是出于對市里意見的尊重,我們同意轉讓華廊飯店和出租車公司,但是市里邊對這筆轉讓所得留存的比例上我們不同意,您就是說服了我,也無法說服我們集團其他人,何況你就算是在口頭說服了我,也難以在心里說服我。”
“行了,老雷,你就別在我這里叫苦叫怨了,資源型企業和競爭型企業有可比性么?烈山煤礦是資源型企業,你們這么多年給市里上繳了多少資源稅和資源補償費?”陸為民沒好氣的拈了一筷子竹筍,“別得了便宜又賣乖,華廊飯店投資這么大,我看就是市里減免的資源補償費而來,別以為我是外來戶就不知道,蒙不了我,你們精明,人家也不傻,總有人會揭你們老底。”
雷志龍一窒,吐出一口惡氣,“那一紡廠二紡廠由市財政擔保幾個億,現在都得由市財政來承擔,這不假吧?中堊央壓錠補償資金以及省里配套資金加起來,這個數兒也不少,我聽黃鑫林說都是專項資金,都得要用在新麓山紡織工業集團身上,市里邊還要從我們身上割一塊來填補他們,這是不是太厚此薄彼了?這不公平!”
“公平?這幾年四家紡織企業的職工下崗輪崗停崗,只拿生活費,你們華廊集團職工個個都是工資獎金拿足拿夠,這公平不公平?管理層有責任,那普通工人們有過錯么?這公平么?世界上從來就沒有絕對的公平。”陸為民不以為意的道:“我們只能向前看,華廊是國資企業,市里作為出資者,有權利就國有資產作出處置,當然,要依法依規,公開公平公正,老雷,你這態度開個頭,下邊人當然就要鬧騰,但是你們想過沒有市里邊現在逐漸對你們放手,甚至鼓勵實現股權多元化,這對你們也是一個好事,你們可以更自由的按照市場經濟規律來勾畫你們自己的發展,而無需聽命于外行的行政命令,市里邊也會出臺政策,支持國有企業股權優化,力爭實現公開上市,同時也要對管理層和職工都要有一定的激勵政策,促使我們現有國企發展實現更好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