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鵬一聽,就知道這又有些變化,按照原來的安排,城投集團主要精力還是放在西一環和昌江二橋和東灃河大橋上,四家中標單位也是按照這個來的,西一環以東灃河分段成南北兩段,再加上兩座橋,這才多久?
沒錯,四家單位的建設進度都很快,墊資建設,工程撥款要從建成驗收開始計算時間,你要拖就是給自己過意不去,加上這是豐州撤地建市顏面活兒,日后還要想在豐州攬活兒,那就得干好,所以四家單位都很上心,城投集團從資金準備也基本上是從這么考慮來的,這才幾個月時間,地區就要變卦了。
這東灃河兩岸的沿河堤暨所謂配套公路要建起來,資金上頓時又是個大窟窿,粗算沒幾千萬打不住,再加上前期陸為民早就在和城投集團打預防針了,說在西一環南段上要考慮伏龍區明年招商引資發展需要,要提前建設兩條道路,為伏龍家電汽配產業園做準備,這一棒子也讓魯鵬背上冷汗直冒,這又得考慮資金準備,這事兒還在籌算,又來了,這陸專員是真要把城投集團這個剛成立沒幾天的攤子給折騰垮還是怎么的?魯鵬心里可謂怨念沖天。
看見魯鵬的表情和呂騰低垂著頭只顧看皮鞋的動作,陸為民就知道這兩人肚里有怨氣。
不過這也怨不得這二人,1500萬的啟動資金,城投集團這第一步已經邁得夠猛了,現在這一步還沒有走穩,自己卻要他們馬上就要走出第二步,實在有些強人所難。
但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無論是雙廟還是伏龍在招商引資上都有了長足的進展,雙廟那邊因為緊鄰經開區,一些基礎設施架子是具備了,還要好一些。伏龍卻是什么都沒有,就靠著一條西一環和省道315,現在好不容易招商引資搞出一點成績,如果不能迅速敲定落實下來,那真的就是要耽誤大事兒了。
“老呂,老魯,我知道這有些為難你們了,但是你們也要理解,閆天佑和徐越他們現在幾個人都瘦了幾圈,就差點兒皮包骨頭了。可以說這幾個月這幾位基本上都是在外邊泡著,要不就是在車船上,這么賣力干啥?不就是要搶在撤地建市之初把自個兒地盤上的事情給折騰起來么?你們也都知道雙廟和伏龍現在的情形,兩三千萬的財政收入,如果不趕緊努力,我看他們明年連教師工資都發不起,這也是沒辦法。”
陸為民吸了一口氣,“我很理解他們,我當初在阜頭的時候也差不多。但阜頭那時候好歹還有點兒底子,起碼縣城邊上的基礎設施還有點兒,招商引資企業來了,能湊合著讓人家入駐。現在雙廟和伏龍的底子我們都看在眼里,我現在還急在心里,咱們不能讓日后別人提到豐州都說阜頭說古慶,反而是市委市政府所在地卻成了洼地。這也是塌市委市政府的顏面啊。”
呂騰也無言的嘆了一口氣,都難,閆天佑和徐越他都很熟悉。也沒少找他,這兩位人都黑瘦了一大圈兒,讓人望之心酸,好在這兩人精神狀態都還好,折騰幾個月總算有些效果,就看這幾條路修過去,橋能盡快建成,這樣才能讓雙廟和伏龍盡快把經濟架子搭起來,要不就靠原來那點兒本錢,像伏龍基本上就是靠農業稅收這一塊了,連人都養不活,何談發展?
魯鵬卻忍不住了,“專員,不是我們不理解,我們理解他們,誰來理解我們啊?您現在是言必稱誠信,要求首先從我們地區的各單位做起,我們可是和幾家建筑企業都是簽了合同的,您別看現在似乎時間還早,可真要忙乎起來,時間如飛,一晃馬上就是年底了,翻了年就是三月,西一環也就是只有半年時間就要說支付第一筆工程款的事情了,我們城投集團現在還沒找到生財之道呢,征地拆遷所需資金,雙廟和伏龍能給我們打折扣么?不能。能在時間上寬限一些么?不能。那我們怎么辦?”
魯鵬拿自己的話來堵自己,陸為民倒也不在意,他知道自己現在是言必稱誠信,要求豐州要力爭建成誠信之城,建成昌江最守誠信城市,要用誠信之城來作為城市名片,作為豐州今后發展的一大核心亮點,現在外邊兒都在說自己是有點兒走火入魔了,都說講誠信是好事兒,但是這樣有些走火入魔的強調,好像有些過了,但是陸為民不為所動,仍然在上邊是一力推動。
最近一家已經瀕于解體的建筑公司將豐州市下邊的泉山鎮政府告上了法院,要求其支付1996年所欠的水利工程建設款,連本帶息高達一百三十多萬,按照合同,光是利息就有二十多萬,豐州市人民法院已經受理,現在據說豐州市政法委正在協調鎮政府和那家企業,準備通過調解,采取分期分批的方式兩年內來解決這個問題,但是泉山鎮政府卻以鎮財政無力支付為由拒絕,要求分期十年還清,而且要求不計息。
這個案子陸為民也是無意間聽到,據說建筑公司十多個職工到了豐州市政府下跪,后來被帶到信訪辦,仍然沒有結果,又跑到豐州市人民法院打地鋪不走,豐州市人民法院險些以妨害司法要拘留當事人,當時鬧得很大。
這個案子一直到現在都還沒有正式開庭,陸為民問過邢國壽,也問過強勇,兩個人都是語焉不詳,陸為民后來直接給地區法院院長許向陽打電話,問他們這個案子準備如何處理,許向陽也是老滑頭,說這個案子在豐州市法院,還沒有走完程序,就這么拖著。
后來還是到雙廟之后的齊元俊給陸為民交了底。
因為泉山鎮在豐州市一分為三后會劃入雙廟區,所以豐州市一直打算拖到撤地建市后,交給日后雙廟區法院來處理,因為像這一類情況在整個豐州地區都不少,地區政法委的意見就是這一類案子法院能不受理最好不受理,實在推不掉的,就要爭取庭外和解。
而泉山鎮是豐州市有數的幾個窮鎮,當初96年全省搞水利設施建設大會戰,地區把泉山定為了示范鎮,上邊各種許諾很多,要求泉山先把水利基礎設施建設搞起來,省、地區和市都會給予補貼。
泉山鎮也就老老實實干了起來,沒想到這個動作過大,一千好幾百萬的工程,這一干下來除了以工代賑,還有八百多萬的工程款,省、地、市三級的補貼只有五百多萬,一些政策就沒有兌現下來,差起的一大截就就得要泉山鎮自個兒貼,泉山鎮每年連保自身運轉都困難,哪里來錢還這筆賬,在支付了一部分之后實在撐不起了,就開始耍賴,這一來二去就拖下來了,硬生生把一家建筑公司也給拖垮了。
豐州市法院不愿意對此案進行審理判決,是因為這個案件實在過于簡單,一旦判決,一方面泉山鎮根本無力支付,二來,極有可能引發連鎖反應,更多的類似狀況都會演變成法律訴訟,會給地方政府帶來很多麻煩,其中光是一個涉及到的欠債利息和違約金這一類的額外支付款項就相當龐大,如果嚴格按照法律判決,那么光是這一筆都會讓全地區各級政府遭受相當大的損失,這還不談債務本金。
正因為如此豐州市法院不愿去觸這個霉頭,判不判都是麻煩事,尤其是在面臨撤地建市的情況下,拖一拖就可以把案子推給日后的雙廟區法院,何樂而不為?
陸為民對這個情況了解之后也是很是無語,這樣一個事情,作為仲裁者的法院居然用如此方式來推諉,不能不說是一種悲哀,當仲裁者對一個簡單到極致的案件嚴格按照法律來進行判決都感到懼怕時,這只能說明這里邊真的是出了問題,出了大問題。
陸為民也問過齊元俊,如果豐州市法院就這么拖下去,等到撤地建市,推給你們雙廟區法院,你們雙廟區打算怎么辦?你們雙廟區委區政府會不會給法院施加壓力?齊元俊吭哧吭哧半天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陸為民也沒有再逼齊元俊。
這個問題的確不好回答,而齊元俊也不愿意在陸為民面前撒謊。
不干預也就意味著一旦案件依法判決,泉山鎮政府就會支付一百多萬欠款,而泉山鎮付不起的情況下,甚至可能就會被查封抵扣一些資產,這對于一級政府包括泉山鎮政府的上級——雙廟區政府來說都是一個莫大的難堪,而干預的話,且不說結果如何,陸為民的姿態已經很明確了,齊元俊哪能不知道,而這種煎熬也的確讓人很痛苦。
魯鵬的一句話觸動了陸為民諸多心思,豐州地區遺留下來的問題不少,而且很多都是棘手問題,不單單是錢的問題,更多的是理念問題,而且和自己想要推崇的理念,有很大差距,這才是最大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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