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法系統是周培軍最大底氣,雖然到紀委這邊已經工作快三年,但是周培軍的根基仍然還在政法線。
可以說周培軍平時最看重的也是政法線,這讓周培軍與現任地委委員、政法委書記強勇、地區人民法院院長謝長生關系都不是很融洽,但由于周培軍現在的身份,加上本身也有相當多心腹還在政法系統重要崗位上,所以無論是強勇還是謝長生在調整上都還是有些投鼠忌器。
謝長生與陸為民也算是多年交情,尤其是有徐曉春、張立本這層關系,兩個人一直也都有聯系,而陸為民到豐州之后,謝長生專門邀請了徐曉春、張立本等人設宴為陸為民接風,雙方關系迅速密切起來,而強勇這個外來戶和謝長生的關系也處得不錯,前一段時間謝長生做東專門邀請陸為民,也把強勇叫到了一塊兒,賓主盡歡。
謝長生是從地區公安處黨委副書記、常務副處長升任地區人民法院院長的,在法院系統并沒有多少基礎,所以也對周培軍在法院那邊安排的人也覺得有點兒尾大不掉的感覺,而強勇也對當下地區公安處的人事布局不太滿意,地區公安處處長林豐原雖然不能算是周培軍的絕對嫡系,但是卻和周培軍的關系一直比較密切,而同樣林豐原也因為這層關系,使得強勇在公安系統的發言權并不大。
陸為民其實并不想和周培軍撕破臉,即便是上一次周培軍在地委會議上對自己的城市總體規劃設計方案質疑,他也沒有太在意。
在他看來,他和周培軍實際上沒有太多的根本性沖突,再怎么以前都還是源出同門,都是夏力行麾下出來的干部,不至于走到水火不容的地步,就算是工作中有些不同意見,也很正常,畢竟周培軍沒有怎么接觸過政府工作這一塊,有些懷疑擔心也很正常,頂多也就是收了曹剛和魏宜康的蠱惑罷了,但是這一次卻不一樣了。
這是裸的挑釁,甚至可以說是明目張膽的攻擊,這件事情一傳出去,只要是地委行署里邊心里明白的人,很應該清楚里邊的關節,如果自己不作出任何反應的話,那么無論自己在經濟工作上拿出多少耀眼的成績出來,一樣難以獲得別人的尊重和信賴。
權威和信賴從何而來,用人和作事,用人是根本,作事是基礎。
沒有服你信你,能讓你如臂指使的人,你做不了事,有了人,卻做不成事,那就是窩囊廢物,只能你的眼光有問題,能做事的人你卻用不了提拔不了甚至保護不了,那么就只能說你是窩囊廢,沒有人會為你所用,這本是就是一個相互依存的共生關系。
這一次周培軍是觸動了陸為民的逆鱗,無論你有什么理由,在這個時候對馮西輝這樣一個人動手,就不僅僅是對馮西輝一個人的問題,而是在對自己好不容易在豐州建立起來的體系和架構進行挑戰了,沒有這個體系架構,自己在豐州就將一事無成,陸為民無法容忍,為此,哪怕他愿意在其他方面和其他人做一些交易和平衡,做出一些讓步和妥協,也要讓周培軍付出代價。
兩個人的目光碰撞之后,再度分開,陸為民泰然舉步,周培軍淡然離開。
誰都知道口頭上的交鋒,要演變成為實際上的角力,還需要時間,還需要機會,但是誰都知道這不會太久。
誰也不知道陸為民在張天豪辦公室里呆了那兩個小時里發生了一些什么,不過地區紀委和國土部門的聯合專項行動很快從有針對性的行動變成了大面積鋪開,當然大面積鋪開,也就意味著是一次覆蓋全地區而非針對某地某人的行動。
當然依然還是有側重,比如阜頭的關恒、溫有方以及分管副縣長乃至前任的縣委常委、經開區黨工委書記現在的伏龍區候任區長馮西輝都在各自現在的辦公室里接受了詢問了解,這種事情也同樣發生在大垣的縣委書記勞動以及前任縣長現在的古慶縣委書記韓業辰身上。
“吃飽了撐得慌。”目送著地區紀委那幫人離去的背影,溫有方在心里暗自罵了一句。
地區紀委在大垣也是攪風攪雨,找了多個干部了解大垣經開區土地征用租用問題,尤其是揪住先租后征、先占后征等違規行為不放,弄得大垣方面也是狼狽不堪。
溫有方也承認縣里的確在國土用地上有些問題,但是在勞動看來,只要是私人沒在里邊有權錢交易以權謀私的行徑,這也就是一個違反國土用地法規方面的問題,這應該是國土督察部門的工作,怎么紀委這般上竄下跳?而且居然還溯及前任,把所有人都給拖進來調查,這是要搞什么?
不過當溫有方從各個渠道知曉了情況之后,就暗自嘀咕這才是神仙打仗凡人遭殃。
陸為民和周培軍這兩尊大神斗法,下邊這些人怎么過?讓溫有方有些奇怪的是怎么張書記在這件事情上似乎也有點兒置身事外的模樣,這么大的事兒,又是在撤地建市前夕,這不是故意搗亂么?
好在這一輪風波來得猛,去得也快,一個星期不到,似乎也就煙消云散了,不過溫有方卻知道這事兒沒那么容易就完了。
周培軍固然是尊大神,在政法和紀檢系統里根基深厚,但是你覺得陸為民就是善人可欺?
對宋州那邊情況還是有所了解的溫有方很清楚里邊的水有多深,陸為民能回豐州擔任專員,絕對不是只會搞經濟工作那么簡單,沒有點兒城府沒有點兒手腕,他怎么玩轉手下一幫人,真以為宋州那片土地上就都是溫良醇厚的老實人,童云松和魏行俠這些人是亦步亦趨的主兒?陳昌俊在宋州根基那么深厚,照樣在和陸為民的博弈過程中折戟,而且這里邊當時還有陳昌俊的恩主尚權智在擔任市委書記,這樣情況下陳昌俊都扳不彎陸為民,你覺得陸為民就是青蔥粉嫩面善心慈的小伙兒?
這事兒沒完,當然在撤地建市之前是不會起什么大波瀾了,想想也是這么大一場盛宴,若是沒有點兒幺蛾子出來,也的確說不過去了,正是要有點兒這些翻云覆雨的故事才是配得上豐州撤地建市這么大的一番陣仗才對。
關恒走過來時看見溫有方似乎在想什么出神,招呼了一聲:“紀委的人走了?在想什么這么出神?”
溫有方這才發現自己走神了,苦笑著搖搖頭,“剛走,可真是夠敬業的,問我就問了三遍,我都能倒背如流了,縣委會議和政府會議都有紀要,他們也都復印了,該怎么就怎么,還要這般作勢,就有點兒過了。”
關恒平淡的笑笑,“各盡各的職責吧,理解萬歲。”
溫有方看了一眼關恒,關恒的語氣很平和,但是正是這種平和往往就蘊藏著風暴,當然,風暴不會是來自關恒,而是來自關恒的“大佬”。
想了一想,溫有方才試探性的問道:“弄出這么大的風波,對撤地建市都有影響了,張書記和陸專員都很不高興,這紀委也是太不會做人了。”
關恒知道溫有方話語里隱藏的意思,“不會做人沒關系,會做事就行,做得受得,咱們做錯了,就該受什么處理就受什么處理,大家都一樣,做錯了,就要承擔責任。”
溫有方心中一凜,關恒是陸為民最信任看重的部下,而馮西輝和關恒關系匪淺,又是從阜頭出去的干部,遭此風波,雖然躲過一劫未受到多大影響,但是很多人心里怕都是憋著一股氣,這事兒怕真是沒完了。
“哎,關書記,撤地建市可是咱們豐州的一大契機啊,明年我堅信咱們阜頭還會迎來一個更好發展期,不過我看其他區縣也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像雙廟和伏龍這些新建區,我聽說他們在南粵和江浙甚至川渝那邊都是動作很猛,招商引資搞得極為到位,咱們還真不敢松勁兒,一松,就要被人趕上來啊。”溫有方嘆了一口氣,“真希望這種政通人和的局面能一直保持下去,咱們豐州要迎來這樣一個局面不容易啊。”
關恒似乎聽出了溫有方話語里的感慨,瞥了對方一眼,笑了笑,一語雙關:“各人做好各人手上的工作,各操各的心,該怎么著,相信大家心里都有底。”
溫有方定定的看了關恒一眼,關恒臉卻望向另外一邊,溫有方搖搖頭,不再言語,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這話是真理,輪不到自己和關恒這個層面來操這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