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我是不太點誰的名的,但是想想覺得還是要說一說,人家說響鼓不用重錘,一點就透,但也得點一點,說一說,要不你們一個個和我裝瘋賣傻,最后要打板子了,又說我姓陸的不堊厚道,為啥就不能提前說一說敲一敲呢?所以,還得說說。”陸為民語氣還是很輕松,甚至比先前還要輕松,有點兒調侃味道,這讓會場的氣氛似乎稍微松了一點兒,但是明白人都知道氣氛送了一點兒,并不代表問題就輕松了,或者點你的名問題不大,只要你下來把工作拿起來了,但是如果點了名,你卻沒有起色,那也許就真要應一句話了,不要怪言之不預了。
“規建局,嗯,我記得我和建偉市長早就就咱們藍島未來五年規劃有一個意見,嗯,我簽了,建偉市長也簽了的,我記得是幾月份簽的?六月吧,這都十月了,我還沒有看到關于調整藍島市政規劃的這個方案啊?我還記得到,建偉市長專門就萊山/十關和濱海新區有一些明確建議和要求,要求九月份之前必須要由一個具體意見出來,我也簽了要形成合議,提交市政堊府常務會議和市委常堊委會來研究,我不知道市政堊府常務會議有沒有看到這個方案,但是起碼市委常堊委會沒有見到,文祥,不是你吃了雷,把它壓下來了吧?”
陸為民的語氣云淡風輕,還有點兒笑意,但是沒有人敢覺得這好笑,敬文祥也有些尷尬,規建局局長王曉方和他也是老朋友了,望過來的目光就差一點兒有祈求的味道了,但這種事情他怎么敢亂幫他扛下,只能搖搖頭:“市委辦這邊沒收到這個方案。”
“老王,我知道這個方案不好做,更不好改,涉及到方方面面,區里邊那邊也不好得罪,我說過這不是哪一個人的責任,但是該糾正的就得要糾正過來,涉及到市區兩級的利益分配,免不了就會招人罵,不過你王曉方就怕區縣罵你,不怕我和建偉市長批評你?”陸為民嘴角的笑容有點兒詭異。
“陸書記,我……”王曉方坐不住了,這帽子壓下來,會死人的。
“老王,不用多解釋,我理解你們規建局的難處,里外不是人,原來定的,現在要推翻重來,兩頭受氣,還得自個兒受累,但是這就是工作,市里邊的發展方向和模式乃至定位調整了,所有工作就得要跟著來進行調整,今天我不批評你,但是給你提個醒,目標辦該扣你們規建局的分得扣,工作繼續要做,現在是十月中旬,我再給你一個月時間,初步方案要送到市委市府,盡快研究。若惠市長,你在分管,也希望你加強督導,既然定下來要做,那么就要做到!”
“萊山區的思路還不夠明晰,或者還有矛盾和混亂的地方,不要貪大求全,那會成了熊瞎子掰苞米,掰一個丟一個,最后是一無所獲,踏踏實實搞一個研究分析,優勢在哪里,劣勢在哪里,哪些可以彌補,哪些無法回避,自己心里要好好掂量,更要通過科學的評估來拿出結論,不要頭腦發熱,一拍胸脯豪情滿腔,現在不是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的時代,別指望著放衛星,腳踏實地的干好自己的事情,找準自己的定位,這才是你的責任,……”
“墨城的思路比較清晰,但是重點不突出,或者是你們自己都還沒有想好該怎么來把這個產業做得更強,我在這里也沒法回答這個問題,這是你們墨城市委市政堊府的責任,我贊同你們專業化精細化的觀點,但是落實到服裝產業上來,怎么體現,怎么實現?這需要你們認真思考,……”
陸為民一口氣點了五六個單位和區縣,有些事直言不諱的批評,有些是帶著點撥味道的敲打,有些則是以商榷探討形式的發問,總而言之,被點到名的單位責任人,背后都得出一層毛毛汗,全身都不得勁兒,恨不能這個會議能早一點結束,自己回家去好好琢磨研究一番,趕緊找出對策來。
“這些家伙就得要好好敲打敲打,屬癩蛤堊蟆的,你不戳他,他就不動。”董建偉和陸為民并排而行,他很清楚,在這種場合下以這樣一種姿態來批評敲打,還真的只能是陸為民來,換一個場合,比較單一一點的場合,他也可以批評,但是像這種中心組學習會上要批評敲打,就只能是陸為民來了。
“這說明我們市委市府的權威性仍然沒有深入人心,大家還是覺得市委市府都是板子高高舉起,輕輕放下,要不就要搞下不為例,網開一面,像王曉方這種老滑頭,都是大風大浪就經歷過得了,見慣不驚了。”
陸為民說得很輕描淡寫,但是董建偉卻有些不安。
他不清楚陸為民這番話究竟是隨口而出,還是意有所指。
王曉方不算是他的嫡系,但是實事求是的說,在陳式芳主政的時代,規建局也干得很憋屈,朝令夕改的事情多了去,弄得規建局已經無所適從,而且很多時候規建局在和區縣一級的博弈斗法時都最終敗下陣來,其結果就是板子都打到了規建局屁股上,王曉方也是當替罪羊,這方面董建偉是很清楚的。
現在陸為民來了,風格大變,言必稱規則制度,市里邊也在逐步適應,但是想規建局和區縣里邊的較量吃虧次數太多了,尤其是像十關區和濱海新區,兩個地方的一把手都是市委常堊委,你王曉方對陣上堊任國勇和李輝南,天生就矮了半截,連英若惠都不愿意去撕破臉,他王曉方又憑什么去爭得臉紅脖子粗?沒準兒領堊導一句話,他又成了替罪羊,這種事情在陳式芳時代實在太常見了。
“陸書記,王曉方也有他的苦衷,他是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了。”董建偉吁了一口氣,“前兩年市里邊在執行制度規章時流于形式,或者說就是因人而異,個人意志代替了原則制度,你也知道,前幾年藍島在城建規劃上很混亂,王曉方有責任,但是我個人認為主責不在他,甚至可以說他也是受害者,應該說包括我,英若惠,乃至整個市委市府都有責任,陳式芳一個電話,一句招呼,就能更改規劃,這在前兩年大家都覺得很正常,現在回過頭來看,都覺得慚愧啊。”
“嗯,建偉,我理解,所以今天我只是批評,指出,要求改正,藍島這樣一個計劃單列市,城市規劃應該是一項很嚴肅講求科學合理的工作,市委書記一句話就能改變,這簡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即便是你市委書記真的覺得規劃有問題,你有異議,那也需要通過既定程序來進行,專業單位的評估,職能部門的意見,還有民堊主集中制議事規則的研究,這才是符合規范制度的。”陸為民沉郁著臉點點頭,“我來藍島,之前覺得藍島基礎好,就是缺乏活力和朝氣,現在發現問題根子還是在缺乏一個能夠大家都堅持執行的制度體系,而這個制度體系要真正得以執行,又要我們干部的理解和支持,乃至持之以恒,這是一個系統工程,缺乏制度保障,任何東西都難以真正釋放其優越性,甚至可能被扭曲變得更糟糕,所以從我們市委師傅開始,尤其是我這個市委書記開始,就更要堅持。”
董建偉心里終于放下了一塊石頭,他感覺陸為民是真心對事不對人,規建局有問題,他對事,并不針對王曉方這個人,而且從他的話里董建偉也意識到陸為民現在已經把心思開始放在了探索制度的建立和執行上來了,這是一個很微妙的轉變。
前期他感覺陸為民似乎還沒有完全從一個市長的身份脫離出來,或者說還沒有完全從一個內陸地區眉毛胡子一把抓的市委書記角色轉換出來,那有些出格的話來說,就是手伸得太長,事情管得過多,市委書記的權力已經侵蝕到了市長的權責范圍上來了,這種情況在內陸地區比較常見,但是像藍島這種計劃單列市是不太適合的,但他沒有指出,他相信省委既然把陸為民放在這個位置上,陸為民連這點兒自我調控能力都沒有,那就太名不副實了,何況之前他也的確很想從陸為民的一些思路觀點中來汲取一些更有益的東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