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云聽到這樣的直白的問題,絲毫沒有驚訝,不慌不忙的應道:“說起來,其實也沒什么。之前總擔心曄哥兒受了忽視,因此去的時候,也沒什么心情說話。不過,看到姑姑和表嫂對曄哥兒那么關懷,我也就放了心,心情自然就好了。”
因著之前若云就曾說過類似的話,沈宜芳倒是沒有起疑心,笑著說道:“我早說過你不用杞人憂天了。曄哥兒可是小世子,就算表嫂再生個兒子,也沒什么妨礙的。”
若云淡淡的一笑,并沒就著這個話題說下去。
蕭婉君若真的生了兒子,曄哥兒就岌岌可危了。現在只希望老天開眼,讓蕭婉君生個女兒。當然,若是中途出了什么“意外”孩子保不住,就更好不過了。
這等晦暗的心思,哪里能說給沈宜芳知曉,也只能默默放在心里了。
沈宜芳閑扯了幾句之后,忽的話風一轉,又將話題扯到了上官耀的身上來:“……再過幾日,耀表哥就該參加鄉試了。”
鄉試和童生試的日子只相差一個月左右,沈奕文也在積極的準備著參加童生試。不過,此刻沈宜芳最最關心的,卻不是沈奕文,而是上官耀。
若云笑著應道:“是啊,這些日子,耀表哥一直用功苦讀,料想此次一定能考中,二姐你就等著聽好消息吧”
沈宜芳臉上略略一紅,低著頭想著心事,半晌沒有說話。
若云也不催促著她說話,只默默的坐在一邊,靜靜的看著沈宜芳。
沈宜芳的心事,若云自然非常清楚。若是上官耀能一舉考中,明年便有資格參加會試,可謂前途一片明亮。說不定便能入了齊氏和沈霖的眼……
當然,這個可能性還是極小就是了。沈家向來重視門當戶對,就算上官耀再優秀再出眾,也改變不了出身。
不過,有這么一絲可能性,總讓少女的心里多了一些安慰不是?
若云想了想,便笑著說道:“二姐,世事難料,將來的事情誰也說不準。你也不必想的太多。”
沈宜芳卻惆悵的嘆道:“四妹,大姐親事已定,說不準明年便會出嫁。接下來,自然就輪到我了。我怎么能不想?”又怎么能不著急?
齊氏口中不說,其實已經暗暗的著手探聽京城各大世家的有無合意的人選了。沈宜芳心中有數,又不敢說破,日日擔憂,面上還得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來,別提多難受了。
這些苦惱,也只能在若云面前傾訴一番了。
若云也跟著嘆口氣,拉起沈宜芳略顯冰涼的手,柔聲安撫道:“母親一向最疼你,挑選親事也斷然不會草率,肯定會探聽你的意思。你想個法子委婉的暗示一下,看看母親是何反應……”
話未說完,沈宜芳已經連連搖頭,眼里滿是倉皇:“不,不行。”
若云微微一愣,沈宜芳的反應未免太過激烈了吧難道這其中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內情?
“二姐,為什么不行?”若云試探的問道:“難道你怕母親責備你么?”
沈宜芳咬著嘴唇,點了點頭:“大姐……為了睿表哥的事情,也曾鬧騰過,你也應該看見了。母親當時發了好大一通脾氣呢”
若云回想起那一次的事情,也不由得跟著一起嘆息:“是啊,母親那次發火,可把我也嚇壞了。”還從未見過齊氏發那么的大的火呢 沈宜芳苦笑一聲:“四妹,不瞞你說。其實,二姑姑本中意大姐,在母親和祖母面前曾暗示過,卻被母親斷然拒絕了。”
什么?
若云訝然:“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情?”之前怎的從未聽說過一點風聲?
沈宜芳悶悶的說道:“這還是睿表哥和悅表姐定親前發生的事情,當時母親只告訴了我,不準我亂說,我便沒告訴你。”事實上,她也沒心情把這件事情告訴任何人。
若云自然會意過來,一陣默然。
端看齊氏毫不猶豫拒絕沈嫣的態度,便知道齊氏壓根看不中上官家。這么一來,又怎么可能舍得將嫡出的沈宜芳許配給上官耀?
看著沈宜芳一臉的茫然和無措,若云也不知該說些什么是好了。那些空泛的安慰之詞,說來又有何用?
看似驕傲任性的沈宜芳,其實才是沈家最最聽話乖巧的女兒。
庶出的女兒們和齊氏不甚親近,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小心思。而沈宜芳,卻是備受齊氏寵愛呵護,也因此,她從未想過要違背齊氏的心意。
所以,沈宜芳才會如此的苦惱和郁悶吧 對坐良久,若云才低低的說道:“二姐,事在人為,總要試一試才是。你看華姐姐,當時若不是苦苦哀求,又哪有今日和笙表哥比翼一起飛的好事?大姐雖然沒爭取成功,可到底也試過努力過,對得住自己了。”
若是能為自己爭取的勇氣都沒有,那以后回想起來,豈不是更加的后悔么?
沈宜芳聽了這一席話,若有所悟,緩緩的點點頭:“四妹,你說的是。不管怎樣,我的終身大事關乎著我的一生幸福,我總該為自己盡力。”
若云贊許的一笑:“二姐能這么想,最好不過了。總之,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站在你這一邊支持你”
沈宜芳聽了這等掏心窩子的話,心里自然感動,緊緊的反握住若云的手:“四妹,你對我真好”
若云有些汗顏了。
說句良心話,她初時決心和沈宜芳交好,更多的只是出于利益和現實的考慮。不乏功利成分。一開始,她甚至并不喜歡沈宜芳。
直到相處日久,她才漸漸的打心底里接受了這個外表驕傲任性內心柔軟善良的姐姐。
現在聽沈宜芳如此感嘆,她難免生出些許愧意來。只是這些實話,無論如何也不能當著沈宜芳的面直說……
“二姐,你可千萬別這么說,你對我才是真的好呢”若云由衷的說道。
沈宜芳呵呵一笑:“瞧瞧我們兩個,好端端的怎么扯到這個話題上來了。你夸我我夸你,真是肉麻死了。”
姐妹兩個相視一笑。暫時都將各自的煩心事壓下,隨意的閑聊起來。
過了片刻,就聽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沈宜芳揚聲喊道:“進來”
門一開,卻是秋寒笑著走了進來,先是將屋子里的燭臺點了起來,然后殷勤的問道:“天色不早了,不知四小姐今天晚上是否留下來一起用晚飯?奴婢好去吩咐廚房稍做準備……”
話還沒說完,沈宜芳便不耐的瞪了過去:“這還用問么?自然是要留下吃飯的。一點機靈勁兒都沒有,出去出去等飯擺好了再來叫我們。”
秋寒早習慣沈宜芳陰晴不定的壞脾氣,聞言倒也沒什么特別的反應,低低的應了一聲便出去了。
若云笑著打趣道:“秋寒這么機靈的丫頭,到你嘴里怎么就變成了一點機靈勁兒都沒有了?”看來,沈二小姐的用人標準可著實不低啊 沈宜芳聳聳肩,笑道:“三天不管上房揭瓦這身邊的丫鬟,可不能太過慣著,不然,指不定背著你搞點什么小心思呢”做主子的,就得恩威并重,才能徹底收服身邊的丫鬟。
若云淡然一笑。這就是身份不同看法不同了。做丫鬟的,總期盼著主子對自己好一些重視一些。而做主子的,想的卻是截然相反。在用人的同時,也在暗暗防備著身邊的人。這一切再正常不過了 沈宜芳忽的起了興致,滔滔不絕的說道:“四妹,不是我說你,你對香菱就太過縱容客氣了。母親就曾教過我,對待下人,可以賞可以稱贊,但是萬萬不可太過放任。時間一久,她們就會不拿主子當回事。說不定還會起些歪心思來左右主子的想法決定。最好的方法,莫過于打一棍子給個棗兒。讓她對你忠心耿耿,什么事都肯替你做,但是又不敢逾越,緊守做下人的本分。萬一發現有不對勁的苗頭,立刻不留情的出手整治直到聽話為止。若是還不行,直接賣出去不必心軟,心腹丫鬟再培養就是了……”
這一套理論,自然是齊氏親自傳授給沈宜芳的管教下人的訣竅。且再三叮囑,不得外傳。沈宜芳一個激動之下,卻是源源本本的說了出來。
若云貌似聽的專心,其實早就心不在焉的走神了。
蕭婉君自小一定也接受過此類“培訓”吧所以,蕭婉君才會如此的決斷,在該舍棄她的時候毫不留情的動了手……
沈宜芳意猶未盡的說了一大通口干舌燥,隨手端起手邊的茶杯一飲而盡。這才發現若云至始至終一聲未吭。
再細細打量過去,沈宜芳立刻不滿了:“喂喂喂,我說了這么多,你到底有沒有聽進去啊”瞧若云那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想也知道根本沒聽進去,她剛才的辛苦都白費了。
若云立刻回過神來,連連陪笑:“聽著呢,一字都沒落。多謝二姐教誨,我一定牢記心中,永遠不忘。”
是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