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子光笑瞇瞇的看著卓力,說:“不慌,你先休息幾天也行,等小貝出院,你倆交接一下。”
卓力急不可耐的說:“交接啥啊,又不是機關單位,華清池我太熟了,不用你們交代,我也不需要休息,在廠保衛科上班整天閑的蛋疼,我想現在就去上班,早上班早拿錢嘛。”
劉子光說:“以前華清池的場子是我讓小貝捎帶著管的,他自己有一幫小弟,你要去的話可是單槍匹馬,你想清楚了,萬一出事你得能鎮住場面才行。”
卓力把汗衫一扒,露出健碩的腱子肉,把胸脯拍的通紅,說:“四眼你放心好了,我可是小貝的師兄,六個師兄弟里我拳練得最好,我好歹也是快三十歲的人了,社會上的事情也明白一些,你就放心好了。”
“那就好,吃完我就帶你過去吧。”劉子光滿意的點點頭。
“不吃了不吃了,哪還有心思吃飯啊。”卓力一推桌子站起來,喝了十幾瓶啤酒的他連晃都不晃,看樣子似乎清醒的很,他從口袋里摸了半天,才摸出一張五十塊錢的票子和幾張五塊一塊的零錢,說:“今天誰也不許和我搶,我來結賬。”
旁邊毛孩一撇嘴,心說光你吃的那幾個油腰子就不止這個錢,還好意思說請客,但劉子光卻明白老同學的難處,一個月六百塊而已,這五十幾塊錢大概就是他所能拿出全部的錢了。
劉子光一使眼色,毛孩接過卓力的錢裝模作樣的數數,鄙夷的說:“正好!”
卓力一擺手:“不用找了,剩下的是小費。”
毛孩將圓珠筆架在耳朵上,里也不理他,不屑一顧的走了。
“卓力,上個廁所再去吧。”劉子光好意勸道。
“不用,我腰好!”卓力大手一揮。
到了華清池,劉子光把卓力介紹給經理,說這是我朋友,以后就在你們這里干了,經理自然沒有二話,他看重的是劉老大的實力,具體安排誰在這里看場子到無所謂,下面大廳里的技師們卻都奔走相告,說“種馬”又來了,嚇得她們互相推搡,都不愿意接活。
不過卓力心里很有數,以前是來休閑,想怎么玩都行,現在是來看場子的,就得正兒八經的干。
劉子光交代了幾句就走了,卓力領了一部對講機,這就開始正式上班了,經理在四樓給他預備了一個房間,晚上可以在里面值夜班。
華清池的老板姓李,以前蹲過十年大牢,放出來之后幾個朋友湊了點錢,把晨光機械廠的職工澡堂子給承包下來,隨便裝修一下,鍋爐和管道都是現成的,再招募幾個技師,洗浴中心就開起來了,剛開始的時候生意還不錯,后來濱江大道上開了諸如金碧輝煌之類的會所之后,華清池的生意就大不如以前了,只能接待一些低端客人了,技師的檔次也跟不上了,這就形成惡性循環,生意一落千丈。所以連看場子的也只有幾千塊的收入。事實上李經理已經萌生退意了,想把今年做滿,然后就收攤。
五千塊錢在卓力看來已經不少了,他腰間別著對講機,戴著耳麥,煞有介事的在洗浴中心各處溜達,時不時騷擾一下路過的技師,嘿嘿的笑兩聲,感覺不要太好。
兩天后的夜里,凌晨一點,華清池門口,卸裝后的技師們三三兩兩走出來,打著哈欠鉆進出租車離開,有的回去睡覺,有的去夜市大排檔吃火鍋,正在此時,四個滿身酒氣的客人走進了洗浴中心。
四個家伙明顯是外地口音,在大堂里大呼小叫,酒氣沖天,前臺也沒說什么,開門做生意就得應付各種各樣的客人,這樣的醉漢他們見多了。
四人換了拖鞋拿了毛巾下去,匆匆洗了個澡就上休息大廳了,張口就要雙飛,每人兩個技師伺候,可是技師們已經下班,只有兩個留下值班的,于是只好先頂上,領班再打電話叫人回來。
進包房沒有五分鐘呢,就出事了,技師從房間里沖出來說不干了,客人也穿著桑拿服跑出來,氣勢洶洶說要投訴,按說這種事情也常見,算不了大事,一般來說協調一下,換個人,送個果盤也就拉倒下了,但這回不同,四個客人很橫,說著說著就動起手來,打的小姐血頭血臉,拉都拉不住。
卓力聞訊趕來,也是好言相勸,但四個外地人氣焰更加囂張,叫囂要把華清池給拆了。大廳里休息的客人們全都起來看熱鬧,技師和服務員們也都圍著被打傷的同事,對那四人怒目而視。
經理趕緊給劉子光打電話,劉子光正在家里睡覺呢,聽到后只說了一句話:“讓卓力解決。”
經理都快哭了,那四個外地客人一看就是身上帶著案子的猛人,那個下崗工人怎么可能搞得定,忽然背后轟隆轟隆一陣響,回頭一看,就見卓力拍了拍巴掌說:“沒事了。”
四個身材高大的客人,全都躺在樓梯下面口吐白沫了。
經理拿著電話張大了嘴,他哪里知,劉老大派來給自己看場子的這位不起眼的下崗工人,其實是本地八極拳的嫡傳掌門。
后續的事情,卓力也沒麻煩劉子光,他一個電話打給自己保衛科的同事,連夜開著212吉普車過來,把四個穿著浴袍的家伙拉到廠里防空洞下面,恐嚇他們說要活埋了,嚇得四個大男人眼淚嘩嘩的,不停地磕頭求饒 第二天,四個灰頭土臉,鼻青臉腫的家伙再次來到華清池,給被打傷的技師鞠躬賠禮,并且賠償損壞的樓梯桌椅等損失。
卓力指著他們的鼻子惡狠狠的說:“記住,別不拿按摩小姐當人看,別的地方我管不著,但是華清池這一畝三分地,所有的技師都是我卓力的姐妹,誰敢欺負她們,我就和誰死磕!聽見了沒有!”
四個人諾諾連聲,昨天的氣焰一點也看不見了,卓力大手一揮:“拿上你們的衣服,滾蛋吧。”
四人抱著衣服抱頭鼠竄,卓力身后響起一片掌聲,技師們全都撲了上來,將他抬了起來,七手八腳扯掉衣服,嘻嘻哈哈往包房里抬,卓力捂住要害處,故作驚恐萬狀般大呼小叫著:“姐妹們,你們這是要干啥?”
經理點燃一支煙,呵呵笑著走了,不管她們怎么鬧去。
此事過后,華清池的生意竟然奇跡般的好了起來,江北市各個場子里干活的女孩子們紛紛跑來搭伙,洗浴中心這種地方最重要的就是常換常鮮,晃來晃去就那幾張熟面孔,就沒有回頭客了,按摩小姐多起來,客源也多起來了,李經理看在眼里,喜在心頭,有意拉卓力一把。
但是卓力是劉子光的人,李經理可不敢亂來,先給劉子光打了招呼,劉子光很好說話,說卓力只是我老同學而已,不是我的手下,你想用就用吧,只要他愿意。
于是李經理找卓力談了談,把他的工資給漲到八千塊,然后提升他當大堂經理,管著那些服務員和保安,卓力也是個仗義的人,把保衛科的同事找了幾個過來兼職夜場,每月給開千把塊錢,手底下也漸漸有了自己的小弟。
這天晚上,華清池迎來了一群特殊的客人,是劉子光帶著傷愈出院的貝小帥,當天中午他們在和平飯店給貝小帥擺了接風宴,一直吃到下午六點,然后又去地地道道弄點燒烤啤酒,算是壓驚宴,一直玩到夜里十點,才到華清池來一洗征塵。
李經理帶著卓力親自出迎,大家注意到卓力臉上有一道很明顯的刀疤,觸目驚心的,但他不提,大家也沒問,畢竟混江湖的免不了這個,砍人和被人砍都是家常便飯。
在卓力的指揮下,大批鶯鶯燕燕一字排開讓貝小帥挑選,貝小帥的眼睛都花了,張大了嘴說:“我擦,幾天沒來大變樣啊,這小姐檔次簡直不亞于金碧輝煌啊。”
李經理笑笑說:“那是,都是阿力親自接的人,試的活,水平能差么。”
大家一起看卓力,八極拳的傳人很謙虛的笑笑:“都是應該的,份內事,份內事。”全然看不到別人眼里艷羨的怒火。
“呸,幾十個小姐全都試活一遍,丫簡直就是以權謀私!”貝小帥惡狠狠的腹誹道。
“六師弟,哥哥給你推薦十八號和八十八號,活兒絕對一流,包你流連忘返。”卓力湊到貝小帥耳邊說。
“去去去,你試過的我不用。”貝小帥沒好氣的推開卓力,上樓去了,到了樓上,卻又喊來領班悄悄的說:“幫我把18和88號叫上來,我也試試活。”
二樓休息室,劉子光和卓力坐在沙發上聊天。
“卓力,你臉上的傷咋回事,誰干的?要不要我找人幫你找回場子?”劉子光問。
“算了,這個場子是找不回來的。”卓力笑笑,小心的用手摸摸臉上的傷痕,發出嘶的一聲,看來挺疼的。
“誰這么牛逼啊,能把你打得沒脾氣?”
“還能有誰,我家老爺子,聽說我下崗以后在華清池干活,氣的說我是‘大茶壺’,我反駁了兩句,說現在都笑貧不笑娼了,我又不是賣P眼,就是看個場子,算啥啊,老爺子就怒了,非要砍死我以正家風,我臉上的傷,是他用騎兵刀砍的,我知道,老爺子是留了手的,他的功力能砍斷豆腐上的頭發絲,真想殺我的話,我這半拉腦袋早就飛了。”
卓力苦笑了一笑,又點了一支煙,現在他抽煙的檔次也上去了,不再是四塊五的紅梅,而是四十五的硬盒中華了。
“那你準備怎么辦?”劉子光問。
“還能怎么辦,廠里那種半死不活的窮日子我是打死也不愿意再過了,現在唯有一條路走到黑了。”卓力深吸一口煙,扭頭看著劉子光,黑暗中他的雙眼和煙頭一樣熠熠生輝。
“光子,謝謝你!”
劉子光注意到,卓力這一次沒有喊自己為四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