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盯著屏幕中的劉子光看了半晌,點點頭道:“他的政治面貌是什么?”
“198X年入在晨光機械廠子弟小學加入少先隊,199Y年加入團組織,目前是無黨派人士。”王茜翻著手上的檔案說。
“立刻解決他的組織問題,并且要大力加強思想政治學習,他成家了沒有?”中年人問道。
“沒有,只有一個長期保持性關系的女人,另有一個未婚妻和大約三到四個愛慕者,值得一提的是,他的未婚妻至今還是處女,他對其他愛慕者也均保持合理的距離。”王茜的聲音里不帶任何感情色彩,但中年人卻大感興趣:“哦,這么說他還是一個柳下惠了?”
王茜說:“我認為極強的克制力只是表象而已,從精神分析角度來說,他有一種道德上的潔癖。”
中年人搖搖頭:“既然這樣,他為什么又會有一個長期性伴侶。”
“哦,是這樣,那個女人叫李紈,是江北市至誠開發集團的總裁,六年前丈夫因車禍去世,留下一個兒子,而劉子光曾經在至誠集團工作過,兩人之間有著深厚的感情。”
聽到王茜的介紹,中年人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明白了,你繼續。”
“他不但在個人感情的處理上頗為傳統,生活作風也極為樸素,雖然手上掌握大量資本,但家人至今還住在公司提供的一套八十平方的兩居室里,平時也沒有任何奢侈消費和嗜好,抽煙只抽五元檔次,理發就在街頭小店,不酗酒,不賭博,西裝只有兩套,一套是公司發的工裝,一套是李紈買的品牌套裝,他有一輛越野車和一輛轎車,還有一架私人飛機,但只用于公務通勤……他開了一家軟硬件水平都很高的幼兒園,卻收費極其低廉,專門服務轄區內困難家庭兒童,此外他還承擔了一百多名失學兒童的學費,這件事并沒有公開報道,甚至連他身邊的人都不知道。”
王茜滔滔不絕的介紹著,中年人的神情漸漸嚴肅起來:“這個同志的境界很高啊。”
王茜淡淡的笑了:“是道德潔癖,嚴格來說這是一種心理疾病。”
中年人說:“不能這樣說,凡事都有兩面性,你可以認為他有心理疾病,我也可以認為他是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這樣的人不正是我們所需要的么,好了,小王你繼續觀察、測試他,有什么情況直接向我報告。”
“是,譚主任。”
房間內,啤酒罐丟了一地,現在國產啤酒度數太低,他們喝的都是進口的德國黑啤酒,趙輝和陳金林已經酩酊大醉,直接躺在地毯上呼呼大睡,只有劉子光依然清醒著,坐在電視機前一邊看著球賽一邊喝著啤酒。
夜已深,譚主任早就回去了,監控室里只剩下王茜一個人打著瞌睡,忽然屏幕上的劉子光抬頭盯住了鏡頭,眼中精光閃爍,王茜一個激靈,難道他發現了監控鏡頭?
但是劉子光隨即又低下了頭,關上電視睡覺去了,王茜愣了一會,也去休息了,在床上輾轉反側,她是心理學碩士出身,但對劉子光這種行為卻很難得出一個圓滿的結論,所謂精神潔癖只是牽強的解釋而已,這個男人身上到底埋藏著怎樣的秘密,帶著這個疑問她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王茜敲響了劉子光的房門,很快門就開了,劉子光身著筆挺的軍裝站在門口,神采奕奕,哪有宿醉的樣子,反倒是王茜眼圈有些發黑,一看就是熬夜的結果。
“走,我們出發。”王茜朝屋內瞄了一眼,趙輝和陳金林早就離開了,房間里很整潔,那些空包裝袋和啤酒瓶都不見了,甚至連被子都疊成豆腐塊狀,看起來就像是一位訓練有素的士兵的宿舍。
今天是周一,馬路上車特別多,懸掛軍牌的奧迪A6在車海中穿梭著,很快來到復興路上,但是并沒有進入軍博,而是駛入了隔壁的八一大樓。
“不是參觀軍博么,怎么到這兒來了?”劉子光奇道。
王茜抿嘴一笑:“上午有一項重要的活動。”
“什么活動?需要我參加么?”
“當然。”
來到大樓內的一個會議室,已經有十幾位校級軍官坐在這里了,王茜拉著劉子光找了個空位子坐下,劉子光看到臺上掛著橫幅,上面寫著授銜儀式四個字,便明白了。
九點整,一位少將在大群軍官的簇擁下走了進來,授銜儀式開始,放解放軍進行曲,介紹到會人員,宣讀名單,其中自然包括劉子光的名字,然后大家走上抬去,從首長手中接過軍銜證書和新的肩章,劉子光拿到的是中校肩章和相應的證書,他表情嚴肅的和首長握手,敬禮,然后跟隨大家一起走下臺。
“怎么,你好像不是很激動。”王茜低聲問在身旁落座的劉子光。
“你晉升上尉的時候激動么?”劉子光反問道。
王茜有些語塞,她是碩士畢業后直接授予的上尉軍銜,沒有晉升的階段,與其說她是一個軍官,還不是說是心里分析師更合適,軍銜對她來說并不像真正的軍人那樣有意義,激動是遠遠談不上的。
“中校軍銜對你來說,似乎只是增加了一枚星星這么簡單,你真是一個奇怪的人,對了,可以告訴我,你的信仰么?”王茜岔開了話題。
“我的信仰在這里。”劉子光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我信自己的良心。”
王茜輕聲笑了:“看來你是個唯物主義者了。”
劉子光不置可否的笑笑,把頭轉向臺上的少將,聽他講起了“以科學發展觀武裝軍隊干部思想”的發言。
中午在食堂吃了飯,下午王茜和劉子光步行去了隔壁的軍博,由于是周一,軍博不對外開放,但是內部人士依然可以參觀,門口的衛兵向兩位軍官敬禮,兩人也瀟灑的回禮,在軍博里足足逛了一下午,聽王茜講了許多革命戰爭故事,等出來的時候劉子光問道:“明天去哪個博物館?”
王茜說:“沒有參觀項目了。”
劉子光做遺憾狀:“聽不到你講古,真是太可惜了”
王茜咯咯笑道:“放心好了,有的是機會,下面為你安排的是三個月時間的政治學習,我擔任其中一門課的主講,你有大把機會聽我講古。”
“政治學習?”劉子光奇道。
“是啊,你的組織問題也該解決一下了,這是一份入黨申請書的模板,你回去照樣子抄一下交給我,記得名字別填錯。”王茜從包里拿出一張紙遞了過去。
劉子光接過來,無奈的笑道:“你不會還要當我的介紹人吧?”
“我沒那個資格,你的入黨介紹人是趙輝和陳金林。”王茜說。
果然,第二天開始,劉子光就進入到緊張的政治學習中去,地點依然在下榻的大院內,實行的是軍事化管理,不能隨便進出,每天早上五點半就要起床,然后和其他學員一起在操場上跑步,一起去食堂吃飯,連續的上課,上午兩節課,下午兩節課,晚上還要進行集體討論和分組討論。
同學們大都是校級軍官,來自不同的保密單位,彼此之間絕不談及工作問題,學習生活枯燥無比,每天聽一些空洞的大道理,還要做筆記,要考試,就算是劉子光這樣的強人,也幾乎要崩潰掉了。
就在他開始籌劃逃學的時候,王茜帶著一個中年人找到了他,中年人主動向他伸出了手:“劉子光同志你好,我是譚志海,你的直屬上級。”
劉子光說:“我的直屬上級不是趙輝么?”
譚志海說:“趙輝同志已經調回總參了,永昌公司也根據有關規定解散了,現在你的組織關系在我這里,我們這個部門不在任何單位的序列之中,換句話說,我們是不存在的人,我們的工作,直接對最高首長負責,你明白么?”
“明白。”
“很好,下面我來說說你的下一步任務,聽說你名下有一家叫紅星的公司?”
“是的。”
“很好,現在我們需要你把紅星公司的業務拓展到非洲去。”
“對不起,這不可能。”
譚志海身子往后一仰,略微皺眉道:“為什么?”
“因為紅星公司已經不存在了,被工商部門吊銷了營業執照。”劉子光說。
譚志海微笑了一下:“沒關系,組織上會出面解決的,你現在立刻回江北一次,把公司重新建起來,我們需要這家實體。”
“是。”劉子光又問道:“那政治學習?”
“回頭幫你補課,不會拉下的。”王茜笑著說,似乎早已猜到劉子光內心的想法。
終于從培訓基地出來了,劉子光先去找到胡清凇了解一下目前的工作進度,結果令他相當吃驚,中鐵、中建等跨國工程集團已經在西薩達摩亞展開了建設,萬噸級碼頭、能起降大型噴氣式客機的圣胡安新機場、還有鐵路、礦山、市政設施都已經開始建設了。
工作在如火如荼的進行著,劉子光插不上手,于是先回江東省辦理紅星公司的手續。
不出所料,紅星公司的新工商營業執照已經批下來了,法人代表依然是劉子光。